“那要不要再回房间休息一下?”李世意说。
“没事,”宁檐月摇摇头,“也睡不着了。”
苏语和李世意对视一眼,苏语说:“害,噩梦而已啦,不去想啦,檐月我们去吃早饭吧,吃完早饭我带你们去三楼看看,那里面都是我爸妈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珍藏,有中意的我可以送你呀。”
宁檐月笑笑,这世上无论如何珍贵的物品她已看得够多了,但也没有拂了苏语的好意,“好。”
苏家也是财大气粗,一个珍品收纳室内里装潢得跟博物馆一样,玻璃隔离罩,昏暗的灯光。
慢慢走在里面,真有一种穿越时光的错觉。
这里面的物品基本都价值不菲,宁檐月一路看过去,在一对翠色珍珠耳环前停下脚步,她的神色忽然变得异常,又很快被她调整回来,灯光昏暗,苏语和李世意都没有注意到,但都落进陆时野眼里。
“苏语,这对耳环是怎么来的?”宁檐月问,这对耳环的主人是她的一位故人,而跟这故人有关的东西都被她葬于地下永不见天日了才对。
“这个啊……”苏语看了一眼,回忆起来,“听爸妈说是从一场拍卖会上拍来的,听说是一个盗墓贼盗了一个有钱小姐的墓,不过真假就不知道了,毕竟有些拍卖会上的东西不能细问来历嘛。”
盗墓贼……
也是,被葬于地下也有被挖出来的一天,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宁檐月跟着逛了一圈,走出来苏语问:“真没有什么看上的?不用跟我客气的。”
宁檐月无奈,“真的没有。”
李世意拉出苏语,在她耳边悄声说道:“你要真想送她什么,在她生日那天送好了,由头正当。”
苏语用手肘捅了一下李世意,“算你聪明。”
何仪的电话打了进来,焦急恐慌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月姐姐。”
紧接着是另一道温柔的女声传来,“月姐姐。”
宁檐月的神色忽而变得冰冷,嘴唇微张,缓缓吐出两个字,“韫仪。”
而陆时野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眉头紧锁,握紧了拳头,她竟然还没有去轮回转世。
苏语和李世意看两个人的神色因为这一通电话而大变,担忧道:“发生什么事了?”
宁檐月整理好表情,道:“有点事情需要回去处理一下,苏语,谢谢你的招待,改日再约。”
她看着两人,“苏语,李警官,再见。”
苏语和李世意看她着急,也不好再多做挽留,异口同声道:“再见。”
陆时野送宁檐月回去,路上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她的所有时间他都有参与,可他却不在她的记忆里。
宁檐月有些心烦,靠着座椅看着窗外,这一千年她经历了太多的事,很多都淹没在岁月的流沙里,能让她印象深刻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件。
韫仪……那是百年余前的事了。
她独自走过世间很多地方,百年前曾在一个叫孟津的地方待过。
孟津县当时有一大家族,韫家,韫家老爷子为人和气,乐善好施,在当地有着不错的名声。
可自从老爷子把当家之任交给儿子韫焘后,韫家便成了孟津县最大的茶余饭后谈资。
这谈资内容便是韫焘的风流韵事,人们对这类事情最是好奇,虽是表面嫌恶唾骂,私底下却又忍不住拿出来反复说道。
但反反复复的始终离不开一个中心:韫焘又在哪家青楼与头牌共度了**,还准备纳进门。
韫焘正室每每听到风声,总是跑去找韫老爷子哭诉求做主,老爷子听了被气得不轻,堵在门口要韫焘发毒誓不得娶青楼女子进门。
韫焘尚存孝心,怕激得老爷子直接撒手人寰,没有忤逆老爷子,但他另辟蹊径,纳了几门正经人家的姑娘,说要给韫家开枝散叶,老爷子便也无话可说。
正室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韫焘又一直想要个儿子,在步入而立之年后,这心愿便愈发强烈,甚至有了魔怔之势。
正室王氏一连给他生了两个女儿,韫焘对其大失所望,彻底晾她在一旁,轮流宠幸几名小妾。
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两名小妾接连有喜,最先生下来的是儿子,韫焘大喜所望,抱着儿子直乐呵。
另一名小妾诞下的是女婴,生产过程中难产大出血,已经晕死过去,韫焘一听生的是女婴,好脸色都没给一个,“找个大夫给她看看不就行了,还要劳烦我亲自过去?不争气的玩意,哪有我儿子重要?”
那名小妾到底是没能挺过去,比白发人先一步撒手人寰。
韫老爷子得知后大发雷霆,打了韫焘好几棍,韫焘不以为意,老老实实地受了,老爷子年纪大了,打起来也没什么劲,他挨完打又欢欢喜喜地抱着儿子逗弄,如今他有了儿子,其他的都不重要。
那生下来便没有爹娘疼爱的女婴便是韫仪,韫老爷子为人善良,自觉有愧,对韫仪偏爱了些,却惹得王氏那对长女不满,时常找韫仪的不痛快。
韫仪在韫府活得小心翼翼,却还是遍体鳞伤。
韫焘嫌韫仪晦气,不让她上桌吃饭,每逢吃饭时候,府里总会时不时传来韫焘的大笑声,大抵又是他那宝贝儿子在逗他开心了,其中夹杂着另外两个女儿小心翼翼的陪笑声。
韫仪的院子里则要冷清上得多,只有一个仆人陈姨,两个人相依为命,互相温暖。
这么些年,韫焘不曾来小院看过韫仪一眼,碰见她时也从未曾正眼瞧过,权当没有她这个人一般。
韫仪起先也失落,也恨,后来发现无论自己再怎么痛恨,到头来也只有自己痛苦,而韫焘并不会因此来关怀她半分,于是她便学着慢慢地放下,而今已能当自己没有这个爹。
陈姨对韫仪是实实在在的心疼,她不想韫仪一辈子困在这府里,便仗着韫老爷子的几分愧疚,想尽办法让韫仪学读书写字,她年轻时也上过一点学,便帮衬着教韫仪,韫仪聪慧,总是学得快。
无奈学识有限,韫仪大了,高深一些的学问她也教不上的,只能干着急,后来两人想了个法子,把不懂的都记下来,每每攒了一堆,她就带着笔记悄悄地去请教教书先生,再回来把先生的解答复述一遍,韫仪便懂了。
韫仪将陈姨当做家人,不将自己当小姐,有粗活总愿意帮着陈姨干。
陈姨自然是舍不得,却又拧不过,总是找些简单的让韫仪不闲着,她心里明白,韫仪是怕一个人待着孤单,就想寻个由头待在自己身边有个人陪着。
可陈姨心里也明白,她的年岁渐渐大了,身体也渐渐不硬朗了,她怕自己陪不了韫仪多少年,等她走后,留韫仪一个人在这人世间要怎么办。
她捧在心尖尖上的小姐,她在世时,尚能让她少吃些苦,等她不在了,小姐又得受多少苦啊。
每每思及此,陈姨总是躲着韫仪偷偷抹眼泪,可她不知的是,她挂念的小姐已经在为她们的以后做着别的打算。
许是造孽太过,韫焘的子孙福实在算不得深厚,自韫仪之后再也无所出,韫焘的年岁渐长,自步入不惑之年后的几年,愈发地力不从心,便将无出的小妾都散了去,他似乎终于想起了韫仪的存在,吃饭时会派人来请,而韫仪全都回绝掉。
装了几回后,韫焘再也拉不下脸,又将韫仪的存在抹了去,便是只有三个儿女也已足够了。
韫仪提出要离家独自生活,韫焘大发雷霆,虽然他不喜这个女儿,但也不能让别人看了韫家的笑话。
老爷子也是坚决不同意,在韫家他好歹还能护一护她,放她出去了还不知要受怎样的罪。
而她的两位姐姐也不知抱着怎样的心态,装模作样地拼命挽留,韫仪到底是没走成。
寒来暑往,这座府邸的日子似乎一成不变,韫仪被这沉重的气氛压得愈发难受。
而外头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韫仪偶尔能听见什么铁器鸣叫的声音,滴滴滴地,或急或缓。
她的姐姐们剪了短发,穿上简约的漂亮裙子。
韫仪看着她们,再看着自己,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令她很不自在。
她好像被什么丢下了,沦为了旧物。
此后的一年春,韫家来了客人,是杜家的人,和韫家算是世交。
听闻杜家的独子杜承留洋归来,韫焘特邀人上门做客,有意和杜家结个姻缘。
韫仪小时候见过杜承几次,那时候他是个安静的小公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有些书呆子。
韫仪的兄姐们嫌他沉闷,不爱跟他玩,韫仪被叫出来,也不知道怎么待客,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杜承旁边各看各的书,偶尔交流,基本上是杜承问韫仪答。
韫仪这次还是被叫出来待客,为合乎礼仪,她打扮得很得体。
在再次见到杜承的时候,她那种不自然的感觉忽而猛然强烈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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