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二师兄你在青霜门还真看见鬼火了?”慕桐惊讶地从凳子上窜起来,“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告诉我啊?”
沈遥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告诉你做什么,听你尖叫吗小木头?”他转过脸去认真地盯着谢景之,“师兄……你觉得,师父师叔离开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谢景之蹙着眉,右手无意识的摩挲着桌面:“师父他们离开越影的内幕我想不明白,不过青霜门这件事若是如你所说倒并不像是鬼火……会不会是有人盯梢?”
“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所以我特意第二天一早跑过去看了看。师兄我跟你说,那里真的没有人走的路啊,全是裸石,下面就是山谷,谁能站在那里放火啊。”
“你跟孙门主说这件事了吗?”
“小周……周副门主知道这件事,我想还是让他们师兄弟间自己交流吧。”沈遥大大咧咧地说道,“若真是人其实没什么可怕的,他们两个的功夫加起来足够对方喝一壶的了——我只想知道,捡到韩笑那天师兄真的没看见咱们山门的鬼火吗?”
“我不是没看到,是压根没看。”谢景之苦笑道,“当时你受伤又累,倚着我走路都走不好,我还背着昏了过去的阿笑,能把你们拽到山门都不错了,真的没有功夫再去看别的。”
沈遥叹了口气,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他不知道自己所见到底是不是幻觉,如果是幻觉未免有点过于真实了。但是他很确定的一点是,他迷迷糊糊看见的鬼火,和青霜门山门后边的,颜色并不一样。
谢景之伸手在他面前晃悠了一下:“好了,我们先不考虑那么多——我现在是担心,若青霜门那边真是有人盯梢,阿遥你现在估计已经被记住了样貌了,这些天可要注意些,出去的话天黑前一定回来。”
沈遥满口答应。
前一天刚下过雷雨,使得原本闷热的初夏变得清凉起来。午觉后的谢景之便在庭院间看慕桐练剑。小少年此时的剑法已经很有架势了,只是气息之间尚不稳定。谢景之看着他一脑门的汗,失笑地叫他停下来歇会,顺便教了他一些呼吸吐纳的口诀。
慕桐大为感动:“大师兄就是比二师兄耐心多了!”
他这么一说谢景之才想起来:“阿遥呢?不在?”
慕桐抬头看他:“二师兄下山买东西去了,大师兄你不知道吗?”
谢景之不知道。他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不知为何总有种不太心安的感觉亘在心间。他叹了口气,决定还是等沈遥回来一同商量一下门内的安全问题,毕竟韩笑和慕桐的武功现在为止都未必能自保,总得想法保证门内子弟安全才是。
没想到一等就是整整一下午。直到夜幕沉沉,沈遥依旧没有回来。
谢景之的不安感随着时间流逝愈演愈烈,在戌时钟声响起的那一刻他终究是按捺不住,放下书卷出了门。
夜色已深,韩笑和慕桐早已经睡了。谢景之在山门内走了两圈没有发现沈遥回来的痕迹,最终决定还是下山去看看。
他猜想着这个师弟有可能去的地方,最终认为还是越影城的可能性最大。然而此时的越影城早就落了城门,若是沈遥此时还没城,今夜就得在镇子里过夜了。
找到沈遥之后一定得跟他说说。谢景之暗自思索着,至少最近一段日子的宵禁必须得守。
越影山到镇上之间有一片树林,半夜时分那树林黑黢黢的仿佛一只正在沉睡的野兽,谢景之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绕道过去。没走几步路不知哪里窜出来一个人将他狠狠撞了一个趔趄,肇事者甚至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站起身来便想跑。
谢景之揉揉肩膀站起来,望着那快速跑走的背影不由得眉头一跳:“阿遥?”
“师兄是你?”沈遥回过头来,月光之下谢景之见他眉目间满是惊惶。他似乎看出了师兄的疑惑和即将到来的连续发问,便赶在对方开口之前出声道:“师兄你别问,回去我再和你细说。那边林子里有人受伤,你过去就能看见,快去处理一下——我回去把三师妹叫过来看看能不能救活!”
最后一句话已经是在飞奔之中吼出来的了。
谢景之:……
他了解沈遥。沈遥把魏晋的不靠谱学了七七八八,但无论如何绝对不会拿着人命关天的事情开玩笑。看他那神情,必定是真有人受了重伤。他不敢怠慢,运起轻功就向树林里赶。
伤者是个半大少年,躺着的地方确实离大路不远。然而即使做足了思想准备,看到他的那一刻谢景之依然吓了一跳。那孩子浑身浴血,身下一片血色蜿蜒,在土地上浸染处墨褐色的斑驳。
谢景之赶紧伸手去探他的脉搏。伤者面色破败,嘴唇灰白,若非手腕下一丝微弱的脉象,谢景之真的要以为他已经死了。越影派的少年掌门撩袍坐下,试图用内力去探知一下对方的心脉。
还好,还有些反应。
少年伤势太重,谢景之只敢用两成内力稍微护他心脉,其余的一概不敢擅动。此时此刻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基本猜的明白,想必是沈遥回山之时发现异动停下来救人。这地方人迹罕至,他既无法报信亦无法求救,只得等到这孩子心脉稍加稳定后才跑去搬救兵,这才用了许多时辰。
想到这里谢景之眼神突然一窒。如果这少年只是路过时被随机盯上的目标,那么若是沈遥来的不巧早了几步,现在躺在这里的便是他了。最近的连环失踪案隐隐浮上心头,谢景之只觉得背后像是有阴风吹过,很有几分毛骨悚然。
向来泰山崩而色不变的谢掌门突然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然而少年的伤势并不允许他的分神,唇角突然溢出来的血迹让谢景之手足无措。他尝试用两成内力游走于少年周身,勉勉强强将突然震动的心脉护了下来。熟悉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他几乎是松了口气,赶紧示意明显怔了一下的韩笑过来救人。
韩笑伸手给他探了探脉搏,罕见的皱了下眉。她从怀里摸出一颗黑红色的药丸,在沈遥递过来的小盏里面化开喂入少年口中。谢景之看见那枚凝心丸时便微微沉了脸,重新将手指搭在少年腕上用内力护他心脉。
韩笑正用小刀一点点撕开伤者上身的衣物。少年身上并没有过多的伤痕,只有胸口一处被飞刀伤及,却因为爆裂状的伤口极为骇人。此伤极为凶险,刀片与心脉之间不过偏了毫厘。
沈遥按照韩笑的指示,用了点内力封住他周围的几处大穴。韩笑这才敢轻轻将小刀向外拉了拉。她几乎是欣喜的发现,这把暗器短的惊人,创口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深。
三把止血散,两颗凝心丸,加上一直内力护持的谢景之,小姑娘这才小心翼翼将飞刀取了下来。谢景之不敢轻易离开,一直保持着一成内力缓缓刺激他周身几处大穴。静默之中不知过了过久,少年郁结的筋脉才逐渐顺畅起来。
三人均是长出了一口气。
然而少年突然抽搐了一下。
他几乎浑身痉挛,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满是鲜血的双手突然抽动起来,猛地一把抓住了谢景之的衣襟,随即无意识的攥紧,嘴里发出“嗬嗬”的嘶吼,不知道是呻吟还是有话想说。谢景之怕他用力过猛加重伤势,只得尽力让他放松身体,俯下身子小心不再牵扯到他胸口的伤。
“阿笑。”谢景之似乎想起什么似得微微皱了皱眉,“这孩子……这孩子身上是否有毒?”
韩笑再一次探向脉搏,嘴唇不自觉地抿紧了。她回头看向两位师兄,沉着嗓子开口道:“有,但于他性命无碍。”
她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再次开口道:“还有,他是栖云堂的人。”
一直没吭声的沈遥回过神来一般:“栖云堂?那个名满江湖的医药世家?什么人会给他们下毒?这孩子怎么没穿制服?”
“不知道。”韩笑依旧言简意赅。她丢了一个挂坠过来,指了指那个扭曲的少年,“他的。”
沈遥很想继续问问什么样的毒会于性命无碍,然而他接下来的发问却被不知哪里洒下来的一把白色药粉打断了。
有人偷袭!
作为在场唯一一个能打的,沈遥一下子窜了起来。他屏住呼吸凝了内力于掌上,硬生生将那白色药粉打散开来。视野再次清晰之后,他们身畔便立了一位如临大敌的绿衣客。
“何来外人,要对本门弟子作甚?”那人大步流星的走过来,面色不善的看着师兄妹三人。
谢景之一听便知对方误会了,赶忙站起来施了一礼:“在下偶尔路过,见这位少侠身受重伤,怕有不测这才想方设法望救他一命,若有冒犯还请前辈见谅。”
那人黑着脸探了探伤员的脉搏,嘴角便挑出一个冷笑:“那还真是多谢,二流医术没有直接把他害成残疾,算这小子走运。”
韩笑面无表情,好像听不懂对方的讽刺。倒是沈遥气得几乎跳起来。谢景之一抬眼就知道师弟在酝酿一场骂战,赶紧将人拦下圆场道:“是我们班门弄斧,只是事发突然,我们也只能尽自己所能。”
绿衣男子斜了沈遥一眼,冷哼了一声:“栖云堂从不欠人情,说吧,要什么回报?”
这话几乎算得上是污蔑,似乎他们是为了回报才来救人。饶是温和淡然的谢景之,脸上神情都稍有不霁。
沈遥终于骂出了声:“你这话什么意思,是想将‘恩将仇报’几个字写好了贴自己脸上吗?我看你年纪轻轻,怎么心肠这般狭隘,合着你们栖云堂救人也都是挟恩图报?这话说出口你也不怕断了这江湖人脉!”
青年似乎怔了一下,倒也没有动怒:“我们治病,他们感恩,各取所需罢了,人脉有何要紧?只是我们栖云堂从不欠人情,可否请教足下姓名?”
“越影,谢景之。见过林堂主。”谢景之不咸不淡的施了礼,“这两位是……”
“好了不用了。”青年极其不耐烦地一挥手,对谢景之叫破他身份的事情也不表示惊讶。他径自上前将伤重的少年轻轻抱起,走了两步复又停下:“这两天各大门派弟子频频遭袭,被劫后往往不知所踪,奉劝诸位还是小心点。特别是这位。”他用下巴点点沈遥,“刚过必折。”
“你……”
“再会。”那人声线冷淡疏离,客套话一句也不欲多说,转身便消失在树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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