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大师兄。”藏书阁内，慕桐有些惊愕地看着明显在出神的谢景之，“你在写什么？”
猛然回过神来的谢景之一愣，赶紧匆匆忙忙将一纸墨迹抽走团成团攥在手心里。只可惜小少年的眼神已经很尖了，一瞬功夫已经将那纸上字迹看得清清楚楚：“周青阳？靳无双？这是人名吗？是谁啊？”
谢景之叹着气揉了揉眉心。
周易喊出这的两个名字他总觉得耳熟，只可惜翻遍藏书阁所有记载竟然一无所获。眼下被师尊下了禁令不得下山，他又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寻找答案，一时间成了没头的苍蝇。小师弟的疑问他无法回答，只得转移话题勉强笑道：“哎，我还想问你，你二哥呢？”
“二师兄这两天跟疯了似的。”慕桐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几乎看不到他，天不亮就抱着本剑谱往后山那跑……大师兄，他不会把自己搞疯了吧？”
“应该不会吧。”谢景之揉了一把小师弟的头，“不过他受到的刺激……比我想象到的还要严重。”
“那是肯定的了！”慕桐抬起头来认真道，“周大哥人真的很好，还给我们做萝卜糕吃。我要是二师兄，我估计更疯狂！”
“可是师父不让我们插手……”
“师父不理解！”大概小孩子总会有这种想法，慕桐一听便涨红了脸，“他凭什么阻拦我们下山嘛！”
谢景之觉得头又大了一圈。这几天他已经无数次向小师弟解释这个问题了，但是这小子在倔强方面简直青出于蓝，比沈遥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实在不想再重复一遍那些已经重复了很多遍的话，于是干脆转念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那个送周易来越影城的人……会是谁呢？
正如魏晋所说，这件事情绝对不是那么简单，因此敢于涉险护送周易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武功应该不低，而且既愿意护送他，必定是知道事情始末，那么为何不愿意站出来为周易洗刷污名呢？即使宋家兄弟不会轻信，但是如果有个从头跟到尾的人作证，他们至少也会心存疑虑，不会这么快动杀心。
谢景之无意识地攥紧了右手里那块牛皮制成的护身符。
韩笑进来的时候屋子里正陷入一场诡异的沉寂。这可惜她自己话更少，此时也没什么活跃气氛的想法，只是安静地走过来，将一本家传医书放在了谢景之面前：“大师兄。”
谢景之低头去看，是一段描写媚术的文字。他微蹙着眉将那文段读完，发现韩笑用墨笔在一个名字上圈了个圈。
“靳无双？”
“她是轩氏媚术的最后一代传人。”韩笑言简意赅，“她死的时候孩子还很小，所以并没有衣钵传人。”
“是周易。”谢景之皱着眉头想了一会，“靳无双和周青阳……究竟是什么人？”
韩笑摇头：“医书上没有。”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别的消息？传说什么的都行。”
“呃……我记得有人说，她的媚术是假的。”韩笑好像真的想起来点什么，“我很小的时候。不过听不太懂，可能是听错了。”
谢景之的眼眸沉落了一下。他不由得感叹自家师父师叔真的是心细如发，将越影派上下有关于这次事件的所有资料全部销毁一点不剩。方舟那一架子的医书里，居然没有一本是关于媚术的。他也曾想过反其道而行之查查孙磊安和青霜门，但是门内书籍要么语焉不详要么毫无记载，竟一点有价值的线索也没有。
“大师兄。”慕桐抓了一下虞墨仪的衣袖，“我……我饿了。”
谢景之这才猛地反应过来已经晌午了。他赶紧起身，回头有些抱歉的对小师弟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给忘了……今天吃炒饭可以吗？”
韩笑跟着站起来去帮忙。
慕桐抓抓头发：“大师兄……我去叫二师兄好不好？他昨天午饭晚饭都没吃……今天早饭也就拿了个包子，我担心他饿出毛病来。”
一提起沈遥，谢景之就只剩下叹气了。昨天他中午去叫人的时候，看见沈遥把自己全身扔进飞瀑里面，发疯似的练那本《摇光》。谢景之还真不敢硬叫他，害怕他脾气上来再走火入魔。
不过……慕桐去倒是正好。
沈遥再怎么疯狂，总不会对着一个孩子失控。
慕桐于是拿上碎云剑一路跑走了。他本就十分珍爱这把剑，自从周易死后他更是随身都要带着。谢景之心里有一点疼，不知道这个刚满十岁的孩子是不是在用这种方法纪念那个仅有几面之缘的好朋友。
等到两个厨艺极其一般的人把午饭做出来，其实已经过了饭点，太阳微微斜向了西边。沈遥和慕桐还没有回来。谢景之又想叹气了，他现在非常担心自己未老先衰。
一直到了夕阳西下，一身伤痕脸色疲惫的沈遥才回来了，二话不说抄起井水就灌。谢景之连忙给他抢下来，递给他一杯刚晾好的温水。
沈遥默默看了他一眼，唇角抿了起来。他垂了头看着那杯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喝吧。”谢景之叹气，“你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不会有人怪你。不过下次不要带着阿桐一起疯了，他毕竟还小。”
沈遥愣住了。
他瞬间抬了头，双眼直视着谢景之的眼睛。那双琉璃色的杏眼里全是惊恐，这让谢景之有种很不好的预感——甚至他寒毛都竖起来了。
果然，在颤动了几下嘴唇后，沈遥终于组织好了语言：
“今天我没见到慕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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