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人无果的师兄弟两人从茶点铺出来时，有些意外地发现林霁明正在门口等他们。见他们出来，那刺头原本就不怎么样的脸色顿时更不怎么样了：“磨蹭什么？我哪儿有那么多时间等你们？”
“压根也没让你等好吧？”沈遥已经窝了一早上的火了，压根就憋不住要吵架。
眼看着两个人要吵起来，谢景之赶紧按住沈遥的肩膀把他拉开：“对不住了林堂主，楚少侠有点事要先走，跟在下交代了几句话。”
林霁明冷笑了一声：“你这朋友哪儿来的？我看瞒着的事情可不少。和这种人称兄道弟，你们俩也真大胆。”
沈遥在他身边简直没法心平气和的待哪怕一刻钟，闻言挑眉就要还嘴，再次被笑吟吟的谢景之挡了下来：“多谢堂主提醒。只是世道无常，并非所有人都能光风霁月。自己尚未做到之事，不好对别人加以苛求吧？”
林霁明脸色一僵。
谢景之也不再多说，只是安抚性地拍了拍沈遥的肩膀。两人远远跟在林霁明后边往镇里走去。
林霁明的目的地却不是申府，而是柳家。
柳家家主柳蕴歌二十五岁上下，经此家变戚容未敛。林霁明与他淡淡地见了礼，将一方布囊递给他：“……抱歉，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这药你先给她吃着，待体质好转后我再试一试。”
沈遥瞠目结舌。这怕是自他认识林霁明以来从他嘴里出来的唯一一句人话了！
柳蕴歌俯身一揖：“大恩不言谢。若治得好舍妹，在下定当重谢。”
林霁明依旧淡淡的：“不必。这次过来还有别的事。”他侧身让出身后的谢景之和沈遥：“这两位是越影派的人，与青霜门有交情。”
青霜一案震动武林。柳蕴歌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当下苦笑一声：“若能查出此案，在下定当全力配合。”
谢景之轻叹一声：“在下知柳公子心绪难过，只是不得不旧事重提还望海涵……尊夫人之案，可有眉目？”
“岳丈一家死于内子之前。”柳蕴歌缓声道，“内子死前收到一封书信，不久后便投缳自尽了——那书信应该是被她烧掉了，我也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那尊夫人是什么时候……？”
“岳丈一家去世三天之后。”
谢景之蹙眉：“看来是从信里知道了什么内幕。”
“我们去看看申府。”林霁明声音硬邦邦的，“总应该是有线索的。”
柳蕴歌神色一僵，最终苦笑着低了头：“林堂主说的是。申府就在城东，诸位随我来吧。”
沈遥出门之前，明显地捕捉到了一个压着嗓音骂骂咧咧的声音。他起了点坏心思，微微顿了脚步，猛地回身用坠星往旁边一戳，便听见 “哎呦”一声。
“你干什么！？”那少年揉着肩膀瞪他，“是不是手欠啊！？”
沈遥认出这是那茶铺里出头替柳家小姐打抱不平的短发小丫头，不禁好气又好笑：“你跟着我来这里做什么？我笑话你一句你就这么记仇吗？”
“谁跟着你啊！我就住在这里！”那小丫头大叫，“你们这群大侠也管的太宽了吧？你以为申家是好人啊？”
沈遥立刻捕捉到了异常：“你很了解申家？”
小丫头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不了解。”
“……”
“不过。”她眼珠一转，露出一个极为甜美的笑，“大哥哥你请我吃顿饭，我可能就了解了哦。”
“……”沈遥咬着牙摸摸自己的荷包，“小鬼，你想吃什么？”
“我叫孟晟，不叫小鬼。”小丫头露出了计谋得逞的得意笑容，“我想吃金丝芙蓉软玉羹！”
沈遥本身对于美食就很热衷，听见这名字顿时眼前一亮：“可以啊！不过我们说好了，我请你吃饭，你回答我的问题，怎么样？”
孟晟摸摸下巴：“听起来也不亏啊……好吧！”
谢景之从前面回过头来，询问性地看着沈遥，沈遥赶紧冲他摆摆手，做了个“别管我”的手势。谢景之了然地点点头，跟着柳蕴歌一路走远了。
孟晟带着沈遥一路七拐八绕，目的地倒不是什么奢华酒楼，而是一爿很老旧的茶点铺。来往顾客倒是络绎不绝，热闹人声隔着一条街就能听得见。
孟晟好整以暇地在旁边柳树下坐了，格外惬意地伸展了一下双手双脚，得意洋洋地冲着沈遥扬扬下巴：“喏，你排队吧，多买几个啊，排队也怪不容易的。对了，他家薏仁雪花酥也很不错，再买点桂花圆子汤。”
沈遥：……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这丫头坑了。
漫长的队伍从尾等到头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偏那店主大叔还是个慢性子，恨不得将糕点要几分热度都要问得清清楚楚。沈遥耐着性子将东西买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孟晟在柳树下睡着了。
“小鬼！”他站在店门口冲着孟晟喊，“买完了，快进来吃！”
孟晟动了动。
沈遥气不过，蹲下捡了一块石子砸他。
孟晟终于醒了，她懒兮兮地伸了个懒腰，冲沈遥招招手：“你过来吧。”
……同样都是十岁出头的小丫头，一对比自家那个不善言辞的师妹简直是个天使！沈遥很想把手里的东西都糊她脸上，最终又觉得暴殄天物，只得极不情愿地拖着脚步向那柳树走过去：“做什么？”
孟晟嗤笑：“你没看见他们的脸色吗？”
沈遥抬头。那茶点铺外人群密集，此时却不约而同地向他们这边看，几个小孩儿甚至伸了手指指画画，被身边大人一把抱住。
即使神经再大条，沈遥也终于发现不对劲：“他们怎么了？”
“我前天把这家店砸了。”孟晟毫不客气地伸手拿了一块软玉羹，“虽然不是故意的。”
“……”
“店里有人嚼舌头。真讨厌，我最听不得这群王八说思思坏话了。”孟晟一口一口品着甜点，时不时呲出一颗虎牙，看起来仿佛要发威的小兽。
沈遥赶紧试图把话题引回正轨：“思思？是柳家的小姐吗？”
“对啊，她大名叫蕴思。”
“你们……关系很好？”
孟晟又咬了一口软玉羹，大言不惭道：“我是她恩人。”
“……”沈遥头一次见到脸皮这么厚的。
“我救过她一次，柳大哥就让我暂时在柳家住着。不过他这个亲哥哥，还没有我跟思思处得来呢。”
“哦？”
“他只知道关心她的病情。”孟晟叹口气，“可怜思思不会说话，根本就没人在乎她想什么。她那个嫂子简直就是个泥巴做的人，后边的申家没一个好东西。”
她说到这句话时正好将最后一口软玉羹吞下。沈遥很敏锐的在他的脸上捕捉到一丝怨毒的神情。那是一种绝对不应该出现在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脸上的神情，看的沈遥后背一毛。
他不动声色：“申家做了什么？”
“柳桥镇关于思思的流言一直没断过。”那表情稍纵即逝，再开口的孟晟又是一脸漫不经心，“据我所知这背后少不了申家的手笔。柳家家大业大，给他们制造点麻烦对自己百利无害，如果能借机让柳家名声难听一些，申家那几间商行估计能分不少好处。”
沈遥觉得匪夷所思：“那柳蕴歌还娶他们家女儿？”
孟晟翻了个白眼：“你好天真哦。”
沈遥：……
他拳头有点痒。
好在孟晟倒是很好为人师，仅仅感慨了一句马上又洋洋自得地开始教导沈遥：“他们这种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结婚不都是用来求利的吗？柳桥镇里柳家和申家可是数一数二的，又没有什么公开的冲突，难不成还真撕破脸？更何况，估计柳大哥他爹给他定这门亲事的时候还计划着把申家吃干抹净呢。”
“你的意思是——申家那位少爷，比他姐姐小了不少？”
“不错呀，开窍了。”孟晟笑嘻嘻道，“申家小少爷今年才十六岁。他姐姐可是做了五年的独生女。柳家老爹想干什么，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吗？”
沈遥：……
这丫头到底多大年纪，怎么跟个人精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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