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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尘心第五(4)

孟晟所说的“圆子汤”其实是当地一种特色小吃,有点类似于汤圆。与上次的坊间糕点不同,这圆子汤是一家名叫“柳丰”的酒楼买的。柳丰楼是镇上最气派的酒楼,食客络绎不绝,特别是晚间,人群熙熙攘攘,一派灯火辉煌。

孟晟和沈遥从下午开始就蹲在了酒楼门口,蹲到天色擦黑,二人才在二楼找到了个靠窗的位置。俩人点了一桌子甜食,一边看着逐渐汇集起来的人群,一边非常惬意地享受美食。

“沈大哥。”孟晟眼巴巴地问,“行走江湖是不是很惬意啊?”

“看你怎么想吧。”沈遥拿着勺子拨弄着汤里的圆子,“我是真的没觉得很好,本身出山就有些迫不得已的味道,说白了全是血泪……啊抱歉,不该跟你发牢骚的。”

“可是我觉得你们好自由啊。”孟晟叹口气,“我是流亡过来的,然后就再也没出过这个小镇,总觉得挺遗憾来着。听说江南美食很多,塞北有烈酒,我还真挺想去试试。”

“你才多大啊。”沈遥失笑,“路还长着呢,怎么就着急羡慕别人呢?”

孟晟眼神突然冷下来。半晌后他幽幽叹了一句:“不一样。人生下来,就是不一样的。”

沈遥没想到平日里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居然有这般心肠,一时间被噎的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孟晟一哂,便将这句话就着下一颗圆子咽下肚了。

气氛突然冷下来。沈遥琢磨着似乎应该说点什么,没想到先开口的还是孟晟:“对了,谢大哥他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啊,他这两晚没睡好。正想问你呢,柳桥镇上有没有药店可以开点柴胡和半夏?”

“喏。”孟晟指着西边街角处,“那边就是,要不明天我带谢大哥去看看?”

“不用不用。我去抓点药就行。”沈遥赶紧摆手。他想起来小时候魏晋曾经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别在外边提及虞墨仪梦魇的事。还好孟晟看起来应该不懂药理,随口说出来的两位药她也不见得能知道是做什么的。

想到这里,他便暗自吐槽起来总是神神叨叨的师父和师叔。

魏晋和方舟隐瞒的事情可不是一两件,恐怕宫里娘娘的嫁妆车都装不完他们的“小秘密”。无论是对他们自己的出身、还是对江湖上的某些奇闻异事,亦或是对谢景之莫名其妙的梦魇,他们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沈遥小时候曾经跟谢景之咬耳朵,猜测师父会不会是朝廷钦犯,给魏晋听到后差点被就地正法。

他正走神,面前光线一暗,似乎有谁挡住了酒楼的灯笼。耳边孟晟一点也不友好的声音响起来:“干什么?”

沈遥一抬头,便看见了一个带着斗笠的黑衣人。

兴许行走江湖久了人总会有点敏感,沈遥本能地就觉得寒毛倒竖。他条件反射似地向后一仰,正好避开了黑衣人突然袭击向他脸边的手爪!

就这一瞬间,沈遥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人五指漆黑,以一个狰狞的姿势弯成勾状,明显是带了毒的。

他毫不犹豫抓起来桌上还带着汤水的碗,兜头向他砸了过去。

突然的变故让二层里的人都惊呆了,一切动作仿佛都被定格住了,直到沈遥被那怪人双爪逼得连连后退,气急败坏吼出一声“愣什么神啊赶紧逃”之后才乱作一团楼下跑去。见无辜群众差不多跑了干净,沈遥再没了后顾之忧,一把抽出了坠星以硬碰硬挡住了黑衣人的一双爪子。坠星剑身碰出一声尖锐的金属声,沈遥虎口一震,胸口气血便翻涌起来。他瞳孔骤缩:这人练得什么鬼功夫,一双肉掌硬的如铁一般!

孟晟呆若木鸡地在一边看,跑也不是,留也不是。

“傻丫头你看什么呢你!”沈遥看着无差别攻击的黑衣人,坠星急转用一个十分狼狈的姿势替孟晟挡下一招,“快跑啊,别在这里给我拖后腿!”

“那你……”

沈遥看着那双一次又一次逼近他胸口的黑色爪子不寒而栗,接着出现在他大脑里的念头更是让他出了一身冷汗。他掀起一招“天地无用”硬生生将对方逼退,趁怪人重整旗鼓的功夫压低声音跟孟晟交代:“你赶紧回柳宅,带着柳大哥和思思,还有我师兄一起去找林霁明,不过千万别说原因啊——我担心这是调虎离山计,你们之中也就林刺猬还挺能打的。”

孟晟着急:“他又过来了!”

沈遥回身一招“风过九州”,坠星剑秉雷霆之势再次搅入战局。那黑衣人突然仿佛失了痛觉,对穿过右肩的坠星仿佛无知无觉,执着地在一片剑影之中直直将左手黑爪子抠向了沈遥的心口!

沈遥只得放弃攻势,撤回坠星架住那只爪子,回过头冲着孟晟气急败坏:“你还不跑?你再不走柳宅估计真的要出大事!”

孟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撒腿就跑。

沈遥不留痕迹地松了一口气。他初出江湖,内功其实并不精湛,纵横几年混出来的侠名依仗的其实都是变幻莫测的剑法。魏晋“传道授业全凭喜好”的弊端此时便暴露出来了——沈遥突然发现,若是被逼近某个难以施展身法的境地,他还真的是一点便宜都讨不到。

从不好好用功的沈遥突然就下定决心要好好练内功了。

然而此时再怎么仰天发誓也没用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沈遥当机立断,在那妖人再次逼近时纵身跃出去三尺远,用惯了的“梅花七弄”再一次成功地发挥了**阵的功效。就在这怪人分神的刹那之间,沈遥毫不恋战地撒腿就跑,一翻身从二楼跳了出去,一路轻功飞驰,钻进了南边的枫树林里。

黑衣人紧紧跟了上来。

然而进了树林沈遥便占了优势,他充分利用出色的眼功和神出鬼没的轻功将那黑衣人围攻的狼狈不堪。坠星从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陡然刺出,眼见就要刺进那浑然不觉的黑衣人的腹部——

一阵极为诡异的哨声响起。

那哨声声音极轻,仿佛只是一阵过路人随口吹出来的口哨,一下子就散在了秋夜的微风里。然而沈遥依旧听的寒毛倒竖,一股凉意顺着他的脊梁骨一直凉到了后脑勺:这声音并不陌生,几个月前夜救栖云堂弟子时,他也听过一模一样的!

天不怕地不怕的沈遥听见自己心脏震若擂鼓。他再次抬起头来时,那黑衣人已经不见了。

这诡异的杀手如同生于黑暗的阴影,此时又再次回归黑暗,连一丝声音都未再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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