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段二十六屏风后的惊雷与心湖的涟漪
病后的虚弱感尚未完全褪去,我像只蜗牛,将自己更深地缩在昭月宫寝殿的壳里。窗外的雨声淅沥,敲打着琉璃瓦,也敲打着我纷乱的心绪。萧凛……这个名字,连同他疲惫的侧影、滚烫的掌心,成了盘踞心头的魔障。
清醒后的羞窘被一种更磨人的情绪取代——一种清晰的“在意”。在意他守候的疲惫,在意他沉默的退让,更在意……自己病中那丢人的依赖。这份在意,像藤蔓缠绕着心脏,勒得我喘不过气,也让我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于是,“装睡”成了我最后的盾牌。
熟悉的、沉稳而独特的脚步声,再次在屏风外停下。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雨声和他若有似无的呼吸。这一次,沉默的时间长得异乎寻常。
就在我疑心他是否已离开时,那低沉的声音穿透屏风,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
“鸢儿……”
我的心骤然一缩!他……他叫我鸢儿?不是“殿下”?
“我知道……你醒着。”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
被戳穿的慌乱席卷而来!我攥紧了锦被,死死闭着眼睛,连呼吸都屏住,仿佛这样就能消失在空气中。
屏风外,他仿佛能感受到我的抗拒和紧张,声音变得更加艰涩,语速却陡然加快,带着一种孤注一掷、不吐不快的决绝,如同困兽最后的嘶鸣: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不想听我说话……我什么都明白!”
“我不求你原谅……更不敢奢望你的回应……”
“我只是……只是忍不住了!看着你天天避着我,不理我……比当年在夜国被人刀剑加身……更痛”
“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我知道我罪该万死!我知道我让你伤心失望!我知道我蠢笨如猪!用错了方式伤你至深!”
“可我对你的心……从未变过!从猎场初见那一刻起……到如今……到未来……至死方休!”
最后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寝殿!每一个字都裹挟着他滚烫的、绝望的、不容错辨的情意,狠狠撞进我的耳中,砸在我的心上!
我僵在引枕上,大脑一片空白!脸颊瞬间烧得滚烫,仿佛要滴出血来!至死方休?他……他怎么能……怎么能说得这样直白,这样……不顾一切?!
巨大的冲击让我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羞窘、震惊、慌乱、还有一丝被如此浓烈情感击中的心悸……各种情绪在胸腔里激烈冲撞、翻腾!我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扯过锦被,将发烫的脸颊和那双泄露了太多情绪的异色眼瞳深深埋了进去!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和羞窘而微微发抖。
屏风内外,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窗外沙沙的雨声和他沉重压抑、带着一丝绝望余韵的喘息。
时间仿佛凝固了许久。就在那沉重的脚步声似乎要带着万念俱灰的颓然再次响起时,我埋在锦被里的、闷闷的、带着浓重鼻音和无限羞窘的声音,如同蚊蚋般,极其微弱、极其快速地挤了出来:
“谁……谁要你至死方休了……”
“……我……我又没说我……不原谅你,我…不讨厌你了……”
“你个……笨蛋”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却如同惊雷般在屏风外炸响!
那即将离去的脚步声戛然而止!死寂再次降临,但这一次,空气里的沉重仿佛被一股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瞬间冲散!
“……鸢儿?” 萧凛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颤抖的试探,还有一丝压抑不住的狂喜,“你……你说什么?你……不讨厌我?”
隔着锦被,我都能感受到那道瞬间变得无比灼热的视线,巨大的羞窘让我恨不得立刻消失,我把自己埋得更深,声音闷在锦被里,带着哭腔和恼羞成怒的意味:
“听……听不见就算了!你……你快走!我要睡觉了!烦死了!”
这一次,屏风外没有再传来任何绝望的脚步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长久的、令人心慌意乱的沉默。但那沉默中,却仿佛蕴含着一种巨大的、无声的震动和……难以置信的喜悦。
过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已经石化在那里,才听到他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巨大满足和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
“……好。我走。”
“鸢儿……你好好休息。”
“……不讨厌……就好。就好……”
他的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绝望和痛苦,反而充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笨拙的欢喜和……一丝近乎卑微的满足。那沉重的脚步声终于再次响起,离去的步伐却不再颓然,反而带着一种轻快得几乎要飞起来的、极力克制的雀跃。
寝殿内终于只剩下我和窗外的雨声。我猛地掀开锦被,大口喘着气,脸颊依旧滚烫得吓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仿佛要挣脱束缚。
我刚才……说了什么?“不讨厌”……
天啊!纪泠鸢!你这个笨蛋!你怎么就说出来了!还是用那种……那种丢死人的方式!
巨大的羞窘再次将我淹没,我抓起另一个软枕狠狠砸向床柱泄愤。可是……可是砸完之后,心底深处,那股一直紧绷着的、名为“尴尬”和“不敢面对”的弦,却仿佛……悄然松动了?
他听到了。
他说……“就好”。
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暖意的酸涩悄然弥漫开来,冲淡了羞窘。我怔怔地看着帐顶
那句“至死方休”带来的震撼余波,依旧在心头回荡。而那句冲口而出的“不讨厌”,像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撕开了心湖上厚重的迷雾,让某个一直被刻意忽略、不敢深究的答案,逐渐清晰——
我好像……真的……不讨厌他。
甚至……可能……比“不讨厌”……还要多一点点……
这个认知带来的悸动和慌乱,比刚才的羞窘更加汹涌。我再次把自己埋进锦被里,像只煮熟的虾子
窗户纸……好像真的被捅破了。
不是被他那番惊雷般的告白捅破的。
而是被我自己那句慌乱羞窘下、遮遮掩掩的“不讨厌”……给不小心戳了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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