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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青玉竹簪

头痛欲裂。

宿醉的滋味如同被钝锤反复敲打太阳穴。

傅云山呻吟着从床上挣扎坐起,揉着突突直跳的额角。昨夜的记忆如同破碎的琉璃,一片片扎进脑海:迁怒的质问,摇曳的烛火,甜香的梅酒,靠近的薄唇,凉凉的指尖拂过发簪,还有那句脱口而出的“除非你亲自雕的”以及最后月色下那句带着无奈叹息的叮嘱。

他脸上顿时一阵火烧火燎。

懊恼地把脸埋进被子里,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里,才勉强压下喉咙里那声丢人的哀号。

太丢人了!他怎么会在闫豫青面前醉成那副样子?还说了那样……那样不知羞的话!

这大理寺,他还怎么去?!那张脸,还往哪里搁?!

可脑中紧跟着又劈入傅景明冰冷的脸——昨天早上和雷霁那场蠢到家的冲突。

傅云山太清楚大哥的脾气了,昨天是“紧急公务”救了他,今天呢?只要他再敢出一点小错,哪怕是迟个到、文书抄错个字,都极有可能成为导火索。

大哥最擅秋后算账,如果让他有了新账旧账一起算的借口……那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了!

傅云山猛地打了个寒噤。仿佛看见傅景明提着藤条面无表情地等在院门口的模样。对家法的巨大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羞耻心。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床上挣扎起来的。穿衣时手指都在微不可察地抖。他告诫自己,这几天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夹紧尾巴做人,绝不能给大哥任何发难的机会。

踏进大理寺侧院的角门,那脚步沉得能在地上踩出坑。

“小傅大人。”一个清润含笑的声音自身侧响起,轻得像春风拂过柳梢,却偏偏带着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魔力。

傅云山一个踉跄,险些自己把自己绊倒。

猛地抬头——

闫豫青就站在几步开外的廊下,一身水蓝色常服,身姿挺拔清隽。

“早啊。” 他唇角微扬,颔首示意。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清澈平稳,看不出昨夜的一丝涟漪,平和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傅云山心口那点残留的微末羞赧和悸动,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掺着冰碴子的水,沉甸甸地往下坠。

仿佛昨夜烛光摇曳,呼吸相闻时的那个闫豫青,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一个荒唐剪影。

或者说那场令自己懊悔得发疯的醉酒失态,在闫豫青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吧?

傅云山扯动了一下僵硬的嘴角,也不知算不算回应,几乎是落荒而逃般,脚步匆匆从他眼前溜了过去。

是啊,闫豫青是什么人物?

十六岁御前唱名的探花郎,清贵世家的公子,年轻有为的都察院新任御史。

而傅云山呢?不过是个仗着兄长荫庇在大理寺混个闲职,毛手毛脚还总惹兄长动怒的小小司直。

一个随时会被傅景明拎去抽一顿的不成器弟弟。

亲手为他雕簪子?

念头闪过,傅云山嘴角便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个嘲弄的弧度,冰冷又苦涩。昨夜那点借着酒劲撒泼打滚的狂想,此刻清醒时品来,简直是天字第一号的笑话。

人家大概只当是听了个醉鬼的呓语,风过耳,连听都未必听得真切。

傅云山悲哀地发现,他对闫豫青的了解简直少得可怜,除了见过几次闫豫青那个叫成英的机灵小厮,关于闫豫青家里是做什么的?有什么喜好?朋友是谁?一无所知。

他甚至连闫豫青会喝酒,都是昨天才知道的。那些看似亲密的打趣和靠近,或许只是闫豫青在枯燥公务中找的一点乐子,自己和他,说到底,不过是在大理寺这片公廨里共处的同僚罢了。

连朋友二字,都算不上。

他那样高高在上心思莫测的人物,自己如何够得着?

此后的日子,傅云山把头埋得更低,除了处理必要的公文抄录,便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在傅景明面前做小伏低,端茶倒水,言语恭顺,唯恐再被他抓住一丝错处。

闫豫青似乎察觉到了傅云山在躲着自己,但他依旧保持着那份平静温和。有时在回廊相遇,傅云山低着头想溜过去,闫豫青却会主动停下脚步,自然地打招呼,“小傅大人。” 那清朗的声音和含笑的目光,仿佛什么都没变。

这更让傅云山心中五味杂陈,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惆怅。对方越是平静如常,越显得他之前的心动躲闪和此刻的失落是多么的可笑和自作多情。

罢了。

那支青玉簪子的幻梦,连同那个名字,被强行压在了记忆最深处的角落蒙尘。

时间在小心翼翼的揣测和谨慎中溜得飞快。

窗外的桂树悄悄冒了细小的金黄碎点,甜丝丝的香气不知何时便弥漫了整个大理寺的庭院。等傅云山猛地被这熟悉的香气惊醒,发觉廊下同僚们已开始低声商议着中秋休沐的安排时,才骤然惊觉——

明日,就是中秋了。

而闫豫青……

调任文书上中秋后即刻调任……那就是……

后天。

心中某个角落一直强行压抑的坚冰,毫无预兆地碎裂开一道缝隙。一股茫然若失的空洞感丝丝缕缕渗透进来,夹杂着一丝难以名状的愁绪,沉甸甸地堵在胸口。

休沐前的半日,大理寺内外已经松弛下来,处处弥漫着节前特有的懒散闲逸。

同僚们互相作揖道别,脚步轻快地散去。

夕阳的余晖是浓稠的金红色,斜斜地透过敞开的高窗,将窗棂的影子长长地投射在傅云山那张堆满了尚未归档卷宗的宽大桌案上。

灰尘在光柱里悬浮,无声无息。

傅云山慢吞吞地收拾着自己桌上那些笔砚纸张,目光有些空茫地扫过桌面。

蓦地,指尖碰触到一个极其微小的突起。

坚硬,冰凉。

动作骤然顿住。

心口似乎也跟着停滞了一拍。

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牵引着,缓缓移过去。

一个乌檀木的长方匣子。约莫一掌长短,两指宽窄。木色沉暗,深得近乎墨色,纹理却异常细密优雅,边缘打磨得极其圆润光滑。

它不是自己的东西。昨日散值时,这桌面上分明一片空白。

带着点迟疑,傅云山伸出手,指腹小心翼翼地擦过盒盖,一支极富水头的青色簪子静静地卧在深色丝绸的衬底上。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却自有一种内敛而沉静的灵秀之气,缓缓流淌着幽微的光泽。

傅云山屏住了呼吸,脸几乎要贴上去。

那簪尾,赫然是三片互相依偎但形态各异的修长竹叶,叶片细长而舒展,叶缘自然地卷起微妙的弧度,纤细韧劲的刻线如同天然生就其上。最上端那叶尖,轻巧灵动地向上扬起一个优雅的钩角,仿佛正被无形之风托举,下一刻便要挣脱簪身破空飞去。

刹那间,那夜烛光下自己酡红着脸骄纵蛮横的话语,带着酒气和少年意气的不管不顾,冲破层层灰烬和刻意遗忘的尘埃,尖利地撞破耳膜——“除非你亲自雕的!”

冰冷坚硬的青玉触感顺着指尖瞬间蔓延,傅云山似乎看到了闫豫青皱着眉一笔一划,一凿一刻,还有,唇边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哈哈哈……” 一声憋不住的大笑猛地从傅云山喉咙里蹦了出来,在空荡荡的值房里突兀地炸响,他捧着这根漂亮得不像话的青玉竹叶簪子转圈圈。

闫豫青竟然……

他真的……

自己对他来说不一样的,对不对?

傅云山嘴巴咧得完全收不住。登时就想把这根簪子戴上,又转念一想,不行……先收好收好,万一磕着碰着了……连忙把簪子小心翼翼搁回那盒子里。

闫豫青!

这三个字像裹了蜜糖的小火苗,烫得傅云山心尖突突跳。一股强烈的冲动顶上来——找他去!现在!立刻!让他亲眼看看,这根簪子多合我心!

身体比意识要快,傅云山几乎是跳起来就往门外跑去,顾不上桌上散乱的文书,也顾不凳子翻滚着撞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想见他的念头像野火燎原!

外面大理寺庭院的地砖被夕阳染成一片浓烈的金红色。秋日傍晚的风带着微凉的桂花甜香,轻轻拂过傅云山发烫的脸颊和狂奔时急促起伏的胸膛。

脑海中只有一个方向——闫府!

气喘吁吁地拍开闫府那气派的朱漆大门,开门的是一位头发花白、行动略显迟缓的老管家。

老管家眯着眼,慢悠悠地问,“这位公子,寻谁啊?”

“我找闫豫青闫大人!”傅云山声音急切,带着未散的激动红晕。

老管家慢条斯理地捋了捋胡子,声音拖得长长的,“哦……找我家小公子啊……”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不巧啊公子,我家小公子昨夜就被都察院派了急差,出远门去了,走得很急……”

傅云山满腔的喜悦和急切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掉一大半。他愣了一下,眼神黯淡下来,“出……出远门了?”

一股失落感涌上心头。但低头看了看手中紧握的青玉簪,那温润的触感和精致的竹叶仿佛在无声地传递着闫豫青的心意。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又重新绽开,带着点少年人的豁达和甜蜜的自我安慰,“哦……没关系!谢谢老伯!”他小心地将簪子藏回怀里,一转身,连蹦带跳地就蹿下了石阶,把管家后头絮絮叨叨的“留个名姓啥的”,全糊成了一阵风。

傅云山几乎是飘着回傅府的。

连门口那对总嫌它们凶巴巴的石狮子,今天瞅着都顺眼了不少。刚迈上台阶,耳朵里就钻进长禄那又尖又急、跟刀子似的嗓音,正从正堂方向直直杀过来,“我的爷!我的祖宗哎——!”

长禄连滚带爬地从回廊拐角冲出来,一张圆脸急得煞白,喘得嗓子眼都劈了叉,“您……您可算回来了!大……大爷……在正堂……都问了三遍了!说是再不……再不回来,您……您就别想……别想吃饭了……”

长碌那风箱似的粗喘把话头硬生生给掐断了。这小胖子两只眼睛死死黏在傅云山脸上——不,应该说黏在傅云山脸上那压都压不住的笑意上,眼珠子瞪得溜圆,“您……您这乐什么呢?祖宗!都火上房了还笑!”

傅云山笑嘻嘻地捏了捏长碌的肉乎乎的脸,一个利落地转身,飘进了正堂。

大哥傅景明正背着手立在堂前,他换了身墨蓝色的圆领直裰,衬得那张面白如玉的脸越发莹润。只是眉头还是习惯性地锁着,眼风扫到傅云山身上时,带着一丝再明显不过的不耐烦和不悦。

显然等好久了。

要是搁在平时,傅云山大概会被他这冷飕飕的目光冻得一哆嗦,下意识就得缩脖子夹肩膀,赶紧把笑憋回去,眼观鼻鼻观心,垂着脑袋乖乖等着那顿沉稳些、规矩些的训斥。

但此刻,怀里那支紧贴着心口的玉簪仿佛给了他无穷的勇气和温暖。他非但没有收敛笑容,反而嘴角咧得更大,眼睛亮得惊人,像只终于归巢的快乐无比的小鸟,几步就冲到了傅景明面前。

傅云山张开双臂,在长禄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换和傅景明也罕见地露出一丝错愕的目光中,结结实实,毫无预兆地狠狠一把抱住了傅景明劲瘦的腰身,力道之大,甚至让傅景明都微微晃了一下。

傅云山把脸深深埋进大哥带着清洌松墨气息的胸膛,像小时候受了天大委屈寻求庇护那样,甚至还依恋地、毫无章法地蹭了蹭,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雀跃,带着浓浓的撒娇意味,“大哥!”

傅景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多年未有的亲昵举动弄得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推开。然而,怀中弟弟身上传来的温暖体温和那份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巨大喜悦,像一阵突如其来的暖风,瞬间吹散了他积聚的不悦。

他低头,看着那颗在自己怀里蹭来蹭去的毛茸茸的脑袋,还有那张仰起脸时露出的、灿烂得如同冬日暖阳般的笑容……这笑容太纯粹,太开怀,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

多久……多久没见云山这样笑过了?

上一次,恐怕还是父母双全、云山不过六七岁稚龄的时候吧?那时的他,无忧无虑,笑容是真正发自心底的甜。父母骤然离世后,这份纯粹仿佛也随之被埋葬了。

一股几乎被遗忘的怜惜和心疼,悄然涌上傅景明的心头,带着微微的酸涩。

傅景明紧绷的下颌线不易察觉地柔和下来,紧绷的肩膀也微微放松。他伸出的手,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笨拙的宠溺,轻轻落在了傅云山的后背上,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份无奈和纵容“多大人了?还这般毛毛躁躁?” 他看着弟弟那双依旧亮晶晶盛满笑意的眼睛,语气缓和,“说,半日不见人影,去哪里野了?下午不是放你假,让你松快松快了?玩得乐不思蜀,连家都忘了回?” 话语虽是询问,却无半分责备之意。

傅云山仰着脸,笑容依旧灿烂,带着点少年人的赖皮和无拘无束的欢快,“嘿嘿,大哥,饿了!” 他答非所问,但那份纯粹的快乐是如此有感染力。

傅景明看着他这副模样,唇角极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无奈地轻轻拍了拍傅云山的手臂,“饿了还不撒手?快松开。” 他转向一旁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的长禄,语气恢复了平常,却明显带着笑意,“长禄,愣着做甚?摆饭。”

小傅大人真的太可爱了[撒花]闫豫青还是雕了簪子,就说嘛,谁能不喜欢这么可爱小傅大人呢[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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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青玉竹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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