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来京都的剑门代表共七人,由剑门四长老白池和少掌门朔逸同带队。这白池是剑门几个老派长老之一。而朔逸同就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在话语权上却稳压他们几个老头一头,唐岁初猜想他心里未必没有不甘。
“朔少掌门,萧师弟。”一个穿着浅蓝色弟子服的青年冲二人恭敬地行了个礼,他的脸色比醉宿的朔逸同、打了一夜架的萧唐二人还要苍白几分,眼底一片青黑。
唐岁初看了两眼他离开的背影,心道这是熬了多少天夜,剑门都这样修炼吗?
萧慕北简单介绍道:“那是徐师兄,白长老门下弟子。”
朔逸同赞道:“不愧是小北。”
唐岁初鄙夷地看向朔逸同。
朔逸同耸耸肩。
萧慕北补充道:“不怪师父,剑门几个分支交情不是很多,尤其是咱们一支和别的几支,可能一年也见不着几回。”
朔逸同拍了拍唐岁初的肩膀,“你还小,剑门的事比较复杂,你不懂我也理解。”
唐岁初头上冒出了几个问号,所以为什么萧慕北记得?
……
朔逸同一脚踹开了白池的房门。
里面只有一个白头发老头在打坐。他看着很像唐岁初以前家里那个很注重养生的门房大爷,这老大爷就爱给人看面相,整天说唐岁初他爹印堂发黑。剑门这老头应该没这爱好吧。
只见白池不紧不慢地睁开眼睛,“少掌门有何贵干?”
朔逸同靠着门框道:“白长老不请我进去吗?”
唐岁初惊奇地看着他,您还挺讲道理?
萧慕北无奈地笑笑,对唐岁初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没事,师父一贯如此。”
白池修养极好地比了个请的手势。
朔逸同笑了笑,缓慢而端正地在白池对面坐下,“给白长老介绍一下,宁顺侯堂弟。我和小北呢,和这位在宴会上一见如故,起了结交之意。”
萧慕北在朔逸同后面站着,闻言配合地点了点头。
“白长老想必也了解我这个人,比较豪放,于是当晚我就约上老晔和这位贵人去喝酒。”朔逸同和说书似的,讲得绘声绘色的,“但是,不巧了。”
白池淡淡地看着他,一点也不配合。
朔逸同也看着他,不开口。
这屋里四个人,呼吸声清清楚楚。
“小北。”朔逸同在等待了片刻后说道。
萧慕北取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灰色外衣。唐岁初一眼认出是萧慕北昨晚穿的那件套在原本粉衣外面的外袍。但现在看来应该是朔逸同的了。
朔逸同接过后,笑眯眯地道:“您看我,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洗就来找您了。”
朔逸同当着白池的面翻了翻衣服,露出了一大块干涸暗红的血渍。
唐岁初不禁感慨这血至少有一半是他的功劳,他瞥了一眼萧慕北的侧腰。
萧慕北似有所感,温和地对唐岁初摇了摇头,好像在说:没关系,不疼了。
白池和朔逸同显然都没工夫注意到二人的交流。
“少掌门这是何意?”白池看向朔逸同的目光锋利起来。
朔逸同“啪”地一拍桌子,登时气若江潮,猛然站起来道:“白长老好大的胆子,竟敢同时行刺剑门少掌门、菩提寺大主持还有这位侯府少爷,可是要把京都翻了翻不成!”
唐岁初心道,这人确实会扣罪名。且先不提菩提寺大主持在锦糖阁醉宿,这侯府少爷四字确实说得中气十足。
白池听后,还能冷静应对,冷笑一声道:“朔少掌门空口无凭就怀疑自家人,可让人听着真寒心。”
朔逸同“哦”了一声,惊讶道:“竟不是您?可小北说这行刺人里用的是剑法十分眼熟。难道是小北学艺不精或是……我们小北说谎了?”
当然不可能。如果说剑门第一天才萧慕北学艺不精,那被他十来岁就打败的众多剑门弟子,甚至部分剑门长老们恐怕面子上要挂不住,这不就是说剑门就是个草包门派?若是说萧慕北说谎,恐怕……
萧慕北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嗯,大概大乾所有民众都会觉得长老说谎的可能性大得多,这可是一个公信力很足的人物。
白池沉默片刻说道:“既然朔少掌门不信任本长老,那不如就让能够查证的人查查。”
“这……不好吧?”朔逸同故作犹豫。
才怪。
白池也站了起来,言辞坚定,对着北方一抱拳:“本长老的忠心日月可鉴,自然得明查。少掌门不如即刻修书一封呈报陛下。”
……
三人走出来的时候,表情都有些复杂。
唐岁初心道,朔逸同和这些糟老头子关系果然差啊。白池也不是真白痴。派人行刺朔逸同多半是他干的,但……
“这死老头背地里戳刀子装什么清高。”朔逸同嘀咕道。
唐岁初理解地点点头,“你们也不容易,不过好歹目的达到了。”当然,这是对唐岁初来说的,这个案子可以摆在明面上、闹大比悄无声息消失对他的好处大。至于这师徒二人,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凶手,想查其实不太容易。
“看来他在宫里有人,不好办。”朔逸同摸了摸鼻子,“搞不好反咬咱们一口。”
萧慕北柔柔补充道:“可能是太后,师父昨日宴席上表现得太突出了些。”
唐岁初脑子里整理了一下昨夜他见过的人,他要找的人应该在这些人里面,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太后。她虽然并未出席,但她的眼睛无处不在。
然后,他打了个哈欠。
于是前面两人齐齐看向他。
萧慕北深表理解道:“辛苦小唐兄弟了。”
朔逸同跟了一句:“总之,先到这里吧。此事明儿应该会有进展。”
唐岁初道:“走了。”说罢看了二人一眼算作道别,朝客栈门口走去。
朔逸同嘀咕了一声,“就这么走了?”然后大声喊道:“明日几时见?”
唐岁初摆了摆手。
朔逸同无语,“好家伙,还挺潇洒。”
就在唐岁初的背影即将消失在人海中的前一刻,安静的萧慕北却开口了。
他忽然道:“明日卯时,可以吗?”
唐岁初听见他的声音,脚步顿了顿,从腰间把那朵大花摘下来,用指尖夹住,又挥了挥。
朔逸同在他身后挑了挑眉笑道:“好家伙,这下是潇洒浪子了。”
……
锦糖阁。
一位漂亮的青衣姑娘端正地立在门口,不管往来行人的目光如何,她只是带着面具般的笑容站在那里。
薄春看起来已经等候一会了,在见到唐岁初以后行了个礼。
唐岁初回礼,“辛苦薄春姑娘了。”
薄春淡淡地笑了笑道:“公子接下来去哪呢?”
唐岁初沉默片刻。
于是薄春用一模一样的语气说道:“公子接下来去哪呢?”
好吧,不得不说她们真的很了解自己。唐岁初撇了撇嘴,他已经不想劝这姑娘可以不跟着他了。
唐岁初无奈笑道:“劳烦姑娘备马车了,今日也去宁顺侯府。”
“公子还需要拿东西吗?”
“不需要了。”
唐岁初想,因为这次可不一样了。
……
唐岁初坐在马车里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看向窗外。这是他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因为他爹不爱用减震的阵法,总爱说这是铺张浪费,所以他以前每次都会晕马车,看向外边会缓解一些。
“我就是靠节俭持家娶到阿燕的!”唐岁初脑子里想到他爹这句话,苦笑了一下。这就是典型的对外铺张、对内节俭。
这条通往宁顺侯府的街道上依然人流如织。唐岁初却发现今日有一家卖水果的小摊贩没有来,他家往日里生意最好。
“吴大娘今日怎的没来?”有人在问。
“好像是因为丈夫家的事,你知道朝阳街的失踪案吗?十来个人,也没什么关系,一夜之间全失踪了。”
“嘶。”
“你去看,今日朝阳街可冷清咯。”
“哈哈看不了咯,官府已经把那儿围起来咯。”
“吴大娘是仓河村人,能干,但是丈夫死的早,早早成了寡妇。好不容易遇到仓河村刘家的小儿子刘丰不嫌弃,又是磕头又是下跪地求着要八抬大轿娶她回家。眼看着这幸福的日子就要来了,可惜……”
“那刘丰,那晚也在朝阳街?”
唐岁初脑子里回荡着这些声音,他的神情有那么片刻变得无措,心里不可遏制地想道,也许昨天他不选那条路可能这些人就不会……
唐岁初握紧拳头。
然后他的神情在很短的时间内,变得麻木而冰冷。他并不能决定这些人的死活,就像他不能决定唐家庄的那场大火。他们和自己其实是一样的,也许唐家庄就是一只大一点的蝼蚁。错的从来都是那些草芥人命的人。
可是,为什么一直要这样?车外的热闹好像从来与他无关。他没有觉得疲惫,也不觉得痛苦。那夜之后再走上这条路也生不出什么劫后余生的感慨。大多数独自在的时候,他总是安静而沉默。
马车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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