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门山脚下的小镇名叫花酒镇。
唐岁初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时觉得这里的人应该很开放,后来才知道这意思并不是镇上的人都爱喝花酒,而是因为这里用花酿的酒非常出名。
花酒镇的晚上点着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的灯笼,每家看起来都不同。倘若你夸主人家的灯笼好看,这家人就会眉开眼笑地请你进去做客,喝他家的酒。很多剑门弟子晚上都会下山玩,镇上人也都喜闻乐见,打成了一片。
朔逸同掰着手指数道:“买面、米、鱼、猪肉、葱……”
唐岁初道:“念咒呢,小师父?”
朔逸同嘿嘿一笑,“小少爷没逛过菜市吧?”
唐岁初想了想,“很少,没怎么买过菜。不过我觉得讲价思路是一样的。”
萧慕北轻轻笑了笑,没有说话。
然后很快唐岁初就说不出话了。
“哎哟,萧少侠来了?这有新鲜的肉,午时杀的!”大汉招呼道。
“我这便宜,萧少侠!”大娘笑道。
“哥哥,看看我家鸡蛋呗!阿娘说给你算一半的价钱。”小姑娘喊道。
唐岁初看了看铺子上的标价,心道好便宜。在京都买一斤肉的价格在这花酒镇能买三斤,再加上……
唐岁初抬头看了一眼萧慕北在绚丽灯火下白净的侧脸,少年眼底有浅浅的笑意,这给他的面孔平添了一些平易近人的热闹。
嗯,照这个受欢迎程度,京东一斤肉的价格能买七斤肉。
唐岁初神情飘忽地跟着朔逸同走到一家面摊。回头一看,萧慕北又掉进了人堆里。唐岁初笑着摇了摇头。
“周姨,我来买面啦。”朔逸同和摊主打招呼。
摊主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眼角已有了细纹,涂了浅色的口脂,显得温和大方。女人笑道:“大客户咯。朔少掌门这次买多少?”
朔逸同拍了拍唐岁初的肩膀,“云闲来了新小朋友,多买点——就五十斤吧?”
五十斤?唐岁初目瞪口呆,这得猴年马月才吃得完,放着喂虫吗?
“好俊的公子。”女人笑吟吟地夸道,“长身体的年纪就应该多吃点这些。少掌门一会再去多买点肉嘛。”
朔逸同笑嘻嘻,“当然,得喂到小北那么高咯。”
女人一边装面粉,一边道:“有空多来玩嘛。你们帮我们许多,像我们亲人嘞——分两袋装吗?”
朔逸同道:“可以。”
……
随后朔逸同又去买了肉、白菜、葱……好几袋。
唐岁初无言地把长生搭在肩上,作扁担,左一半右地扛起了生活的重担。长生起初还发出一两声埋怨似的剑鸣,后来认命似地安静下来。
朔逸同好不容易从自己的世界里抽离出来,转头一瞧他,顿时惊叹道,“不小心买多了。平时逛菜市手里总提点东西,今日没提就感觉买的太少。”
唐岁初挑了挑眉,阴阳怪气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剑门东峰的膳食阁是您老开的呢。”
朔逸同笑道,“小朋友今天倒没发挥特长。”
唐岁初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做人还是地道一点。”
朔逸同贼兮兮地笑道,“总觉得你在骂人,是谁呢?”
唐岁初忽然从人群中看见执法队的黑衣。
朔逸同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没事儿,就是日常巡逻,之前有弟子拿着菜在镇子里面卖,说是剑门特产,吃了延年益寿,这怎么行呢。”
这听着怎么像某位姓徐的师兄干的事?
朔逸同无奈道:“明天就轮到他们来云闲了。”
这倒也是,魔教细作的事,也该查到他们这了。
……
萧慕北在镇口等了二人一会儿了。他手里提了几罐酒,是那种漂亮的小陶罐,每一个都不一样。
朔逸同走过去,“又给你塞酒了?厨房里都好多酒了,我真喝不完。”
萧慕北温和笑道:“下次去京都时可以带一些给晔哥。”
朔逸同道:“老晔确实爱喝。”说到一般,他又凑近打量起唐岁初,“不过说起来,小唐也没喝过花酒镇的酒吧?想不想试试?”
唐岁初直接道:“我没喝过酒。”
朔逸同拍了拍唐岁初的肩膀,“正好,改天卤一斤牛肉,咱们仨对酒赏月。”
唐岁初心道,我什么时候说同意了?
萧慕北顺其自然地想接过唐岁初肩上的长生,唐岁初没有松手,愣了愣道,“你扛着扁担御剑?”
哦,不对,是扛着扁担用一只半脚御剑?
长生又鸣了一声,好像在说:你骂谁是扁担!
萧慕北点点头。唐岁初也不客气,放开手,对他道:“我这逆子有时候有点不听话,师兄多担待。”
长生爆鸣。
唐岁初嘲笑道:“你看,就是这样。”
萧慕北御剑真的很让人放心。虽然,此时这人御剑的姿势实在有些好笑,朔逸同在剑外边的半边屁股也是。不知道这飞剑落在山披上的影子又是如何。
唐岁初稳稳当当地挤在中间,颇有安全感地朝下瞧去。
……
在云闲别苑怎么洗澡?
朔逸同说,云闲后边有一座天然的温泉,前人栽了些梨树遮挡,可以去那里。朔逸同自己在温泉旁边搭了个小屋子,引温泉水,他说那是他的淋浴棚。
但修仙有修仙的好。唐岁初选择直接用灵气清洁,十分方便。
朔逸同对此表示,虽然都是清洁,但泡澡和淋浴会舒服很多。就像星际文里面吃合成营养产品之于古代人吃纯天然的新鲜蔬果,是不一样的。
唐岁初让他说人话。
……
“这么晚了,您老还出去遛弯呢?”唐岁初打开房门时,恰好看见院子里牵着驴的朔逸同。
朔逸同比了个“嘘”的手上,“叫师父。小屁孩说话声音小点,这个点小北睡了。”
唐岁初直接从二楼用轻功翻了下来。
“你不睡觉,也出来瞎转悠刷微信步数?”朔逸同问道。
唐岁初无语,“说人话。”
朔逸同点点头,“睡前走走有助于睡眠。不光是我,还有驴兄。”毛驴踢了朔逸同一脚以示回应,瞧不出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所以走走是指走到丑时吗?
唐岁初直入主题道:“出去坐会?找你有事。”
朔逸同看起来十分感动,抬起袖子抹了两把莫须有的眼泪,“傻徒弟遇到困难终于知道找师父了呜呜呜……”
……
“说吧,什么事。”朔逸同一屁股坐在梨林地上。
唐岁初也不和他含糊,直入主题,“你觉得现在的萧慕北和你收进门的弟子是一个人吗?”
萧慕北入剑门八年,八年恰好是鉴心丹发挥作用的临界点。
朔逸同眯了眯眼睛,“夺舍?”
“对。”唐岁初道,“只有你和我知道他是魔修。他在剑门这么久没有被发现,要么是夺舍,要么是修炼了魔教混淆灵气运行的功法,而且练的很好。如果是夺舍,刚好可以佐证他异常的修炼速度。”萧慕北是十二岁修行,十六岁就结丹了,天才如当年的剑门小师叔楼杉清也是八岁修行,十九岁结丹。
只是……这样未免有些太显眼了。
朔逸同叹了口气,“好无情的猜测。”
而朔逸同不知道的还有,唐岁初和萧慕北所谓的只有一方知道“初见”。以及,红鲤姑娘的情报里,那几个名字,虽然画上圈的只有陆予熹是魔修,但没有画圈的名字里还有足足三个魔教修士。
朔逸同没有直接回答:“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他真是夺舍进剑门的魔教细作,你会怎么样?”
唐岁初毫不在乎地道,“我不会怎么样。我又不认识以前那个萧慕北,我只认得救过我的这个。是不是什么第一天才又怎么样,魔修就魔修呗。”
……
朔逸同听完他的回答以后,一阵沉默,然后神情严肃下来,坚定地道:“我相信小北不是。”
“为什么?”
陆予熹已经证明过了,只是搜魂加夺舍,就可以在一个宠爱徒弟的师父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
外貌、记忆、修为在某些时候都不属于自己。再演得久些,或许连一些细枝末节的小动作也能照搬,旁人就真的一点也辨不出了。
朔逸同摊了摊手,给了唐岁初一个很模糊的回答,“不为什么,就是感觉。虽然小北从以前到现在,变化是有的。但我依然觉得小北就是小北。”
“行。”唐岁初应了一声,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后摆的灰尘。
唐岁初正要离开,朔逸同忽然扯了扯他的袖子,让他先别走。
唐岁初疑惑地看向他。
却见朔逸同叹了口气。
“你其实可以直接问他的。”朔逸同笑道,“你也觉得这个猜测很不近人情是吗?但小唐,他是你师兄。”
唐岁初敷衍地“嗯”了一声,“走了。”
朔逸同又叹了口气,嘀咕道:“这两个小屁孩,一个不会主动问,一个不会主动说。”
朔逸同想了想,又喊道:“相信为师一点呗,真要有事也不怕。为师有全江湖最硬的背景。”
真敢说啊,这人。唐岁初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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