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清晨。唐岁初打着哈欠走到梨林,萧慕北恰好收了剑。
“师弟早。”萧慕北笑着朝他走来。说真的,唐岁初很佩服他每天都能按时早起练剑,还如此精神饱满。
萧慕北递给他一个小布包。唐岁初接过以后道,“师兄早。”里面是两个包子,看模样不像东峰早点铺子的,要漂亮些。
再抬头时,萧慕北已经自然而然地让木剑浮起来了。
唐岁初叹了一口气,一想昨晚朔逸同说的话,再看萧慕北温和的神情,还是坐了上去。他酝酿了好一会,还是觉得说不出口,最后就咬了一口包子。
唔,还挺好吃的。皮薄肉鲜,早上吃起来也不觉得腻。这是新鲜的包子,温热的,比东峰的包子好吃许多。
那昨天剩下的包子呢?他难道一个人在吃?不过,唐岁初觉着自己还是吃不下两个包子,他是真的很久没有吃过早饭了。
忽然,萧慕北开口道:“师弟,今晚的检查……”
唐岁初心道,嗯?难道朔逸同特意起了个早把昨晚的事告诉他了?这倒是省事多了……然而,他却听见:“你需要帮忙吗?”
没想到是萧慕北先问了。不过也对,今晚执法队要来云闲别苑要查灵气运转。虽然平时封闭灵气外界就感受不到他的修为了,但是“摸经脉”是用这种普通的方法规避不了的。
“不需要。”唐岁初先是果断地回答,然后又有些犹豫,“你……”
算了,有什么可避讳的。对方这么坦诚相问,自己这样倒显得小气。
唐岁初道,“你呢?”
萧慕北愣了愣,随后摇了摇头。
“行。”唐岁初应道。
……
今天是白池的冥思课,在东峰授业殿。
唐岁初手里还剩一个包子。萧慕北收剑以后,抱歉地看他,“昨日是我考虑不周。”
嗯?唐岁初前思后想,昨日的每一秒都在他脑海里重演了一遍,他也没觉得萧慕北有什么问题。萧慕北总不会觉得,他昨天没怎么吃早点是自己的问题吧?唐岁初不知道怎么回答,又看了一眼手里的包子,咬了一口,对他笑道:“谢谢师兄的包子。”
两人分别以后,唐岁初有点干呕。其实从吃第一个包子就有一点了,并不是包子的问题……
这是唐岁初第一次这么早到。然后看见了——同窗们都在奋笔疾书。
“小李,快借我抄抄第六题!过会白长老就要来了!”
“不行,我的在别人那。”
“抄我的,只要一块下品灵石!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等等,这不是冥思课吗?白池居然布置课业?唐岁初随意凑近一个埋头苦写的少年郎,看了他半柱香,对方竟生生没发现他的存在。过了一会,少年把笔一丢,这才看见他,吓了一跳,“师弟,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白长老进来了。”
唐岁初连忙道歉,“师兄,对不住啊。我就是好奇。”
少年若有所思,“对哦,师弟才来不久,应该是不知的。咱剑门这些课都是没有专门考核的,所以课业十分繁重。哪怕是这冥思课……”
“一块下品灵石?”唐岁初问道。
少年苦笑,“对,因为太多了,不太能做完。一般一到五块下品灵石可以抄一科。”
一块下品灵石就是一两银子,瞧这班上二十来人,若是十人抄他的,就是十两。这怕是比某些小贩半月营收还多了。仙门就是有钱。
……
唐岁初想了想还是坐到了第一排。面对白池,坐哪不一样?
快上课的时候,一脸疲态的何令辰才姗姗来迟,于是又别无选择地坐到了第一排,唐岁初的旁边。
唐岁初笑眯眯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何令辰紧张地支支吾吾地蹦出一个“早”,便别过头去不在与他说话了。
最后来的是白池,他几乎是踩着钟声进来的。
“册子放下课放最后一排。”白池严肃冷淡地吩咐完,目光向下扫视一周,“何令辰,上次课讲的冥思时灵气如何?”
实际上他根本没看何令辰,反倒是朝唐岁初看过来,目光冰冷。
“呃……”何令辰结巴道,“流流淌全身,顺着经脉……叠叠……”
下面穿来一阵低低的笑声。唐岁初听见后面有人在小声说,“他怎么上课还喊爹爹呢哈哈哈哈。”唐岁初皱了皱眉,但碍于白池看着他,还是保持了得体的微笑。
白池神情没有变化,只说:“对,尽量与筋脉的脉络边缘重叠在一起,这样也可以练习自身灵气的运用。坐下吧。”
白池又随意提点了几句。
随后就是所谓冥思。唐岁初心道,自己这入学第三日吐纳灵气频率太快也不好,灵气也不太好流转。
白池也不管他们,就坐在最前方打坐。然后,唐岁初如坐针毡地……睡着了。
……
白天睡觉睡得确实比晚上好。
唐岁初是被下课钟声吵醒的。白池简单说了一下课业安排就走了。唐岁初起身想找何令辰问问执法队的事,却发现他的同桌快速收拾好东西要离开了。动作之麻利、收拾之干净,就好似没来过一样。
唐岁初把书搁一边就要追上去。有人拦住了他。
唐岁初一挑眉,投去询问的目光。
只见拦住他的少年道,“他是个怪人,师弟还是别和他有过多来往的好。有什么可以问师兄师姐们嘛。”
于是何令辰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门口。
唐岁初挑了挑眉,“此话怎讲?”
又一人说道:“他啊,原本是外门弟子,没有拿到剑。每半年外门弟子都有一两个进内门的名额,白雍长老心好,收了很多这样的弟子。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偏生他平日里不爱说话,却心机颇深,就会讨先生欢心。我是看不上这样的人……”
懂了。意思就是,不是所有人都像唐岁初一样。白雍长老是第十一长老,是所有长老中最弱的一位,就连二十二岁的朔逸同修为都比他高,这样的师长很难给何令辰提供庇护。剑门长老们会考虑到何令辰是插班生对他多有照拂,这仅仅是功课方面,生活却不能。加之,何令辰本身并没有圆滑的个性……
很熟悉的感觉。
唐岁初对同窗笑了笑,“多谢师兄师姐。”
然后他快步追了上去。
“怎么这样啊……”
“算了,别说了。少掌门说了……”
像谁呢?对哦,就像最初的石头哥。
唐岁初发现自己依旧站在他九年前站的位置上。石头哥却站在了他曾经的位置上。
小时候,唐岁初会赶跑那些欺负石头哥的人,但石头哥身上仍然会出现淤青和伤口,只是藏了起来。现在,应该很少有人能欺负他了吧。
他了解石头哥,也没有资格恨现在的石头哥,即使京都的那场刺杀可能有他的参与。石头哥是会抓住一丝希望努力向上爬的人。他替他想过了……
如果可以的话……
唐岁初离开大殿,看见人头攒动,乌压压的一片,他拨开人群,却发现那个少年好像消失在了人海里。
似乎,这也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好像也不一定要问何令辰。谁都可以。
唐岁初呆呆地停在原地,忽然有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师弟?”就在此时,一道人影停在唐岁初面前,他抬头,发现萧慕北站在他前面,好像从天而降,粉衣在人群里格外显眼,他的声音关切而温和,“你在找什么吗?”
唐岁初看向他,扯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师兄怎么来了?”
萧慕北沉默了片刻才道:“顺路。”
唐岁初毫不留情道:“去南峰不顺路。”
萧慕北看着他,唐岁初看见他轻轻笑了,阳光在他细而长的睫毛上跳动了一下,很温柔,“师弟忘了,晚上有安排,所以今日不去南峰——你书本没带,我在这里等你。”
唐岁初回头时,看见人潮涌动,而他依然在原地。似曾相识。
……
唐岁初最后还是坐上了萧慕北的剑,他依旧是去藏书阁,但萧慕北没有告诉他他要去哪里。
直到二人走进藏书阁……对面的膳食阁。敢情您是专门来东峰吃饭?朔逸同不是说又贵又难吃吗?
不过很快,唐岁初就意识到他错了。因为萧慕北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两个盒子,并将其中一个推到了唐岁初面前。
萧慕北道,“师父做的,让我给你带来。”
唐岁初笑道:“这么不放心?”
萧慕北摇了摇头,认真地答道:“我以前也不吃,刚来剑门的时候能从早上一直练剑到晚上。”
唐岁初好奇起来,“朔逸同不管你?”
萧慕北思索一阵,“师父管不着啊。”他笑出声补充道,“师父是阵修,他那时候已经打不过我了。嗯……有一次,师父在梨林里布阵,想教训我。”
唐岁初扒了一口饭,“然后呢?”
“他应该手下留情了吧,我把他布阵的小剑全折了。”萧慕北一边说,一边仔细地把自己盒子里的肉一块一块地夹到唐岁初碗里。
真厉害。这就是剑门第一天才?
不过,真想不到小时候的萧慕北竟是这样。毕竟他一直以来见到的萧慕北都是一个温和安静的人。
唐岁初笑道,“嗯,我猜他一定气急败坏,说再也不管你了。”
萧慕北又把一块肉夹到唐岁初碗里,自己却一口也没动,“对,师弟很了解师父。师父那时候也不过十四,还搬出掌门说要治治我。”
“后来呢?”
萧慕北想了想道,“后来我生病了。大约十来日都没有去早课,剑法也搁置了。那时候我只能在窗口看雪,也是冬天。师父一边骂一边给我煎药,他竟然早起了。”
朔逸同是早上没事真的能睡到中午的人。
唐岁初深以为然,“确实很难得。不过以你的天资,不需要那么着急?”
萧慕北摇了摇头道,“我一开始是外门弟子,我以为自己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把木剑。后来才发现,我有许多。”
那他是否也坐第一排中间?是否也独来独往?是否也曾受到排挤?似乎……是肯定的。
萧慕北轻轻道:“所以,不是没有用的。”他似乎在说吃饭,唐岁初却想到了更多。
后知后觉的,唐岁初发现他盒子里的肉已经堆成了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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