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好在地铁口见面,古月直接到地铁口等人。
上大师课的孩子,大多是车接车送,很少有人坐地铁,遇不到什么熟人。
下午五点,秋老虎收了爪子,风也凉了,天渐渐染金。金光洒满半边天的时候,他来了。
男孩呼吸有些急,微喘着气,脸颊白里透红,跑过来的。
树叶沙沙,影子在脚底浮动,人越来越近。
古月的脸颊不自觉地发烫,指甲扣着指甲,脸要笑僵了。
之前几次见面明明很正常,今天却莫名紧张,这种感觉和第一次站在舞台上接受审视时如出一辙。
这个时间,周末夜生活的开端,人们奔赴各自的欢乐场,车水马龙,树荫下,两道影子被拉长。
等人时,有人塞了一把广告扇子给她,她抓着给宋思觉扇了扇,发丝飞了飞,他笑着把扇子接了过去,在两人之间扇动。
傍晚的风牵着裙角,拉起又放下,拉起又放下,风丝和布料划在小腿,痒痒的。
空气流窜,温柔的玫瑰香和清淡的墨香混合在一起,缠绵在鼻尖,城市的喧嚣抵不过心跳。
在脑子里检索了半天,古月才堪堪开口:“课不上满真的没关系吗?等你下课也是可以的。”
她见过他二哥宋思远对他的样子,满是苛责,仿佛他只是个吉祥物,他三哥宋思衡看起来温文尔雅,不知道他对宋思觉是否苛责。
“没事,等了多久?走的时候被一个新来的学生拉住问问题,耽误了些时间。”
两个人一上一下站在扶梯上,宋思觉可以看到古月的发顶。
她今天没扎头发,长发随意披在肩上,有部分散在身前,像倾泻的绸缎,随着她的动作,波光荡漾。
女孩突然侧身,抬头望着他:“宋老师新收的学生,你跟她熟吗?”
宋思觉摇头:“才来的,没见过几回。”
“真的吗?”古月眸光闪动,顾星忆被送出去之前,也在宋思衡画室上课。
那时宋思觉是她和顾安之聊天时跳不出的话题,古月和她们接触不多,却也听了不少。
“不记得叫什么,但是她的画我印象比较深。”
古月歪头看着他,眼神闪着光,在问:“怎么说?”
“画室所有人的缺点,在她的画里都有体现,她学国画,很难出彩。”
对于这个新学生,宋思觉脑子里只有个模糊的影子,她不适合国画,基础不牢靠,画出来的东西丝毫没有美感。
他搞不懂他三哥为什么会收这样的学生,还让他指导,他看起来很好交流吗?
自从这人来了,他每次去画室都会被缠上,这人问的问题很基础,就好比第二天就要高考的人,问你什么是原子,这不扯吗,没话找话。
出行高峰期,地铁塞得像尹千知外婆家过年灌得腊肠,密不透风。
古月站在门边的夹角,宋思觉一手握着扶手,一手抵在墙上,替她隔出了一个小空间。
拥挤的地铁里,古月唯一接触的人就是宋思觉,垂着眼看着他胸前的字母印花,呼吸打在他身上,车厢里冷气很足,但狭小的空间里暖烘烘的。
只要一低头,古月的额头就会贴上宋思觉的胸口,所以她的脑袋僵在那里,不敢乱动。
两个人稳稳当当地站着,但上车下车,人头攒动,总有人站不稳。
有人一头栽到宋思觉身上,他整个人往前倾,胸口贴上古月的脸,将她的脑袋往后推。
古月闭上眼等着脑后的撞击,但疼痛迟迟没有到来。
一个温热的手掌贴在她的脑袋和车厢之间。
等她睁开眼时,脑袋被宋思觉护在胸口,可以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墨香缠绕在鼻尖,绯红立马扫到耳尖。
看着白净柔软的料子,她微微叹了口气,还好没化妆,否则要在他胸前留下张脸了。
“过敏了吗,你耳朵怎么这么红?”头顶的声音陡然响起。
“冷空气过敏,冷气太足了。”
没有想到的答案,宋思觉微扬的嘴角僵住。
顾周有个高冷发小,高冷这个词,大家遇见一个不理人的就往上套,古月知道自己和宋思觉都有这个名号,但她自认是不懂交际,宋思觉是懒得理人,可左弋然是真高冷。
左弋然是左瑈伽的堂哥,这兄妹俩,哥哥高冷,妹妹个性,借佘天瑜的话评价他俩:带感兄妹,从不省油。
岚岫的美食不够特色,但绝对满足味蕾,左弋然此人,对吃颇有研究,自称吃遍岚岫。
现在要去的那家私房菜,就是古月找左弋然推荐的,据说可以吃到很多本省小地方的特色菜。
出地铁口,走个十分钟左右,就能到这家私房菜。
松湖区相对于其他的区,很少人会专门过来玩,所以相对要安静不少。
兴江吹上来的风透着几分清凉,不太熟的情侣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这几年岚岫发展得不错,往年街边的路灯多是橙黄的灯光,现在也换成了太阳能路灯。
女孩背脊直挺板正,垂着眼看着地上的两道影子由长变短颜色变深,再由短变长颜色变淡,循环往复。
远远望见江边那座私房菜小楼时,踩着江风的女孩才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昨天你答应得太快了。”
地上那道长影滞了一瞬,很快又动起来:“是我不矜持了,我应该拒绝?”
古月声音依旧轻轻柔柔,和江上的晚风别无二致:“原本我没有谈恋爱的念头,但是昨天的天气太好了。”
“不是我太帅了?”贱嗖嗖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的平淡。
撂了他一眼,古月才开口:“你别贫,既然开始了,就要做到不后悔,你同意吗?”
“嗯。”
“我们俩还不熟,需要培养一下感情。”
“怎么说?”他微眯着眼看着身侧的女孩,嘴角上的肌肉微微扯起,满是玩味。
古月又歪了歪头回了他一眼:“听我说完。”
宋思觉点头。
“我邀请你谈恋爱的初衷是陪伴,你需要吗?还有你能做到吗?”
她看着他,他笑着点了头。
“为了你的人身安全,我哥不能知道这件事情,所以我们在学校在熟人面前,就当点头之交。”
宋思觉微微凝眉,他这么拿不出手?考虑到自己带着人家姑娘早恋,确实容易被打,所以点了头。
“保持着健康恋爱的原则,如果在身体或者情感上有第三者,第一时间提出来,和平分开,同意吗?”
“我们的关系才经过第一个二十四小时吧,你就想着甩我的事了?”他眉尾一挑,下颌线条绷得有点紧,古月的小包在他手里荡秋千,像被挟持的人质。
古月神情未变,认真回答:“因为要认真对待,所以要提前说好。”
“好,我同意。”
“我没什么兴趣爱好,很无聊,没什么耐心,有点暴躁,脾气不算好,但我不喜欢吵架,会下意识避免冲突,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矛盾,我提前说,这些你能接受吗?”
“看不出来,你毛病还挺多,”他一扬眉,“不错,真诚可以打败一切,我接受。”
“那接下来,我们慢慢互相了解吧。”
仓皇而来的一场恋爱,正式开始。
这家私房菜是栋单独的小楼,一共五层,装修精致,古月定的三楼临江包厢,报了名字之后,有人带他们上去。
离电梯最近的包厢门口,站着一个少年,神情漠然,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颀长的身影矜贵非凡。
电梯门打开时,少年斜额朝电梯扫了一眼,而后扭头直直看了过去,三人你看我我看你。
遇见莫天青,是意料之外的事,毕竟为了避开熟人,他们已经宽了两个区,来了松湖区。
待人走近了,莫天青才开口:“怎么,你们来这儿下五子棋?”
莫天青,宋思觉唯二的朋友之一,上次在宋老爷子的寿宴上,古月碰到他俩下围棋,后面莫天青有事,宋思觉邀她下。看了半场,她知道自己和他俩的差距,所以回了句:“五子棋吗?”
就知道这句话莫天青听到了,在古月的记忆中,他几乎和顾周是一样的人设,可谓是天之骄子。
出生在富贵之家,从小到大大风大浪什么没见过,只不过风风不吹他,浪浪也不向他去,他们只用在旁边拍手看热闹,看完还要嘲讽两句别人差劲的人生。
这样的人很难共情别人,换一种说法就是,他很难共情到下位者的悲伤,而古月无疑是情感里的下位者。
古月一直觉得,她哥日后肯定是个顶会PUA的老板,无疑,莫天青也会是。他们并不会故意打压,只是他们无意之间释放的光彩,自然而然地带有压迫感。
“来吃饭。”透过没有关好的门,古月隐隐看见了包厢里的画面,于是邀请了这个同病相怜的人一起吃饭。
莫天青凝重的神情终于破开,跟他们一起离开了这里。
落座后,莫天青接过服务员递过去的菜单:“我是客吧?”
意思很简单,这顿饭他免费吃。
宋思觉以一种松散的姿势坐着,靠着椅背,一手摸着杯沿,一手手肘压在椅靠上,斜斜瞧着他,没说话,神色难辨,莫天青却看懂了,翻着菜单,低低地笑了声。
“只要不浪费,”古月看着菜单,没有注意另外两人的神交,“多的你打包带走,我们还有事情。”
“哦。”莫天青这声拉得很长,从高到低,满是玩味。
点好菜之后,桌上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沉默,莫天青将一直震动的手机倒扣在桌上,慢悠悠喝着茶,顺带夸了两句,还善良地给宋思觉也添了一杯。
古月一记直球:“我们在谈恋爱,既然撞见了,就告诉你,但是希望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
莫天青更直白:“好处呢?”
天上掉馅饼,不捡白不捡,封口费不能不要,这俩凑不出一个正常的家庭,但银行存款上的数字能凑出一长串。
“我要宋思觉一副字,内容确定之后告诉你,”他轻呷一口茶,挑眉看着宋思觉,然后又看着古月,“这么都是你跟我在讲话,你俩这是吵架了?”
古月摇了摇头,细白的手指在手机上敲给尹千知的消息,满脸正气回了句:“还不熟。”
虽说是不熟,莫天青淡淡扫了他们一眼,俩人气质如出一辙,仿佛女娲娘娘捏他们的时候,用的是一个泥堆里泥巴。
“最近学校严查早恋,我是不是要少了?”
接下来是手机重重落到桌上的声音,莫天青抬头,对上一双桃花眼,严厉的不耐仿佛要跳出来打他。
眼睛的主人是坐在对面的宋思觉,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朝着门口做了个请,“再说滚”三个字在他指尖叫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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