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漾缓缓睁开眼,入目便是白色洁净的屋顶,他动了动手指,察觉到异样,侧头一看,是输液针禁锢了自己手腕的移动。
他静静躺着,目光落在输液管上。尽管对凌序恨之入骨,但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他不敢乱动,这副残破的身体经不起任何折腾,活下去,才有其他可能。
“你醒了?”医生坐到云漾的旁边,看着他无神看着房顶的眼睛,对自己的到来无动于衷。姜尚段的目光细细描摹着云漾的侧脸轮廓,每多看一分,心中的惊异就加深一层——太像了。
他并未见过周曳初本人,只在凌序的书房匆匆瞥过一眼他的照片,但也就是这匆忙的一眼在他心中留下了难以消磨的印象。
那是一个不大的孩子,看样子应该是在凌序最艰难的时候拍下的照片,当时凌家恰逢家主和唯一的继承人意外死亡之时,整个凌家各个支脉无一不虎视眈眈盯着这一块肥肉,也就在此时,凌序被爆出家主私生子的身份,这可是家主仅剩的唯一直系血脉,若他不死,整个凌氏便都是他的囊中物,那些被主脉欺压了一辈子的老油条怎么可能会甘心?
姜尚段当时与凌序还不相识,但也能想象到一个不过十岁的孩子,该有多艰难才能活在这个世上,不过幸好,他在那时遇见了改变他一生的恩人。
那人把他捡回家和自己儿子一起好好养着,和恩人的儿子也算是竹马,只是在凌序回凌家蛰伏几年复仇成功后很长时间都没找到恩人的踪影,直到几年后,凌序才偶然和周曳初再次相见。
他没见过周曳初长大后的照片,但这个阳光小少年的模样深深印在他的心中,此时窗外曦光穿过透明纱帘洒在云漾的脸上,在他的视角,连云漾脸上的细小绒毛都看得清。
如果躺在病床上的人脸上的肉再多一点,再笑一笑,那可真真和照片中的人别无二致了。
姜尚段微不可察叹了口气,看着云漾说道:“你这一遭身体彻底落下病根,但好好养着将来也就是身体虚一点,不会有其他大问题的。”
云漾沉默着,心底泛起一丝冰冷的自嘲。在凌序手底下讨生活,还指望能好好养着?
但想到奶奶和小满,他用没有输液的那一只手强撑着身体,靠在床头,看向姜尚段问道:“如果我没有那个好好养病的条件,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吗?”
当云漾转过脸时,姜尚段几乎是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直视,低头佯装整理药箱。听到云漾的话,他动作一顿,随即看不出任何端倪对云漾说:“没有了,你这病来得急,静养还要加上合理饮食以及每日按时服药才差不多。”
他抬头看了看输液管,里边的药液只剩个底了,他起身绕到另一边把针头拔掉,示意云漾用棉签按住针眼,收拾完就准备离开。开门的瞬间,他似是停顿了一下,终究没有任何动作抬脚离开,给云漾轻轻关上了门。
姜尚段走到楼梯口,顺着栏杆的空隙他看见了跷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脑股票的男人。
他给云漾说的只是最理想状态下的养病方式,这样养病有很大却又很小的门槛——很多时间,很多爱,和很多钱。而云漾在凌序手下讨生活,还顶着这样一张脸,根本不会得到精心的照料,如果他打零工养活那一家拖油瓶,依旧没有钱和时间去养病。
“不对,”姜尚段想到什么,“如果不认识凌序,这个年轻人根本不会到这种境地。”
“你还要在楼上看多久?”
不知何时,凌序把平板电脑阖上放在身前的案几上,他一手支着脑袋,半仰靠在沙发扶手上,眼神锐利地盯着他。
姜尚段一滴冷汗霎时落下,他不敢多待多看,匆匆下楼站在凌序面前。
凌序看了他良久,眼睛里涌动的情绪令姜尚段不敢与之对视,他张了张嘴想回答云漾的病情,却被凌序的一句话堵在喉头。
“他像不像小初?”凌序突然的一问让姜尚段即将出口的话有些卡壳,他那句“云漾身体亏空的紧,您最好让他静养”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硬生生拐了个弯,只能发出一个短促而困惑的音节:“啊?”
凌序这时好像又变得很有耐心,他不厌其烦重复道:“他长得像不像小初?”
姜尚段有些摸不清头脑,曾经让他面对各种棘手病人的冷静自持在现在的局面荡然无存,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才是对的,只能实话实说:“像。”
“那你觉得,以云漾这张脸能骗过旁支的那些老油条吗?”
能,那可太能了。
姜尚段能在凌序身旁混到如今的地位,也不是个蠢人,只一句话就让他明白了凌序的言外之意——
“云漾死得越早,我就越能抓到他们的把柄,就有了名正言顺除掉他们的理由,他们一死,届时再无人敢忤逆我。”心中的想法与凌序说出的话重合,姜尚段心中蓦然生出一种无力感,他知道云漾必死无疑,那么现在说再多也是无益。
凌序换了一条腿,身体微微前倾,好整以暇看着姜尚段:“那你现在再好好想想,云漾的病情如何了?”
姜尚段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塌陷下去,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才艰难地吐出:“云漾...恢复得非常顺利。”
凌序看起来非常满意他的上道,嘴角带着近似冷酷的满意笑容:“我知你是个聪明人,下去吧。”
得到命令后,姜尚段没有多留,转身离开了。
躲在暗处的云漾也终于走出来,他听见了方才两人的全部谈话,不过凌序也根本不在意云漾到底听见与否,毕竟见到云漾的第一眼,凌序就已经当他是个死人了。
云漾捂着手背的针孔,嘴唇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他看起来摇摇欲坠走到凌序的对面,轻声说道:“我只要你把医生开的药给我。”
“呵,有什么用呢?云漾,你做的这些无畏的挣扎看起来就像一个可怜的小丑。”凌序重新将平板电脑架在腿上,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一副斯文儒雅的做派。
体力终于耗尽,云漾再也支撑不住,几乎是脱力地跌坐进旁边的真皮沙发里。而凌序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先生,我清楚自己的定位,既然我有一天注定死去,那么一个健康的小初和一个羸弱的白月光,您觉得哪个的信服度最高?”云漾这一句话分了几口气才全部说完,他有些忐忑看着凌序,生怕他不同意。
凌序依旧没有看他,却认真听了云漾的话,用了几秒钟的时间思考,随后对云漾说:“可以,但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你要在半年之内完美复刻成另一个小初,我会找专业人士来指导你。”
“所以,你干脆别做这些无用功了,没人在意,大不了届时我让姜尚段给你打几支营养剂,也能让你看起来活泼健壮。”说完这句话,凌序就起身上楼。
云漾在楼下枯坐良久,整个客厅静谧地只剩钟摆的滴答声,半晌,他轻声呢喃:“奶奶在意,小初在意,红姐也在意,如果爸爸在天有灵,也会在意。”
一滴泪落在手背上,溅起了一个小小水花。
左一看着这个水花,似是不解气,又用作战靴把一旁草丛里的几个碎石子挑拣出来,一个个踢到不远处的水洼里。
他脑海里始终萦绕着厚重的雨幕也遮挡不住的目光,破碎又不解,似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遭受如此不公的待遇。
“你...是那天把我抱回别墅的保镖吧?”虚弱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左一愣了一下,随即迅速转身,他低垂着头看着眼前这个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的人,这双眼睛与他记忆中雨夜里那双破碎的眼眸重合,让左一的心猛地一跳,瞬间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
“呃...是。”左一大脑有些无法运转,只能干巴巴回答云漾的问句。
自从那天和凌序谈判之后,他偶尔也被允许四处逛逛,只是不准离开庄园。而今天随意逛了逛就让云漾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对于这个唯一愿意给自己帮助,递给自己伞的人,即使自己最后还是淋了雨,云漾依旧对他心怀感激。他抬头看着眼前高大壮硕的男人,问道:“谢谢你那天的帮助,你叫什么名字?”
左一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云漾会道谢,连忙摆手,语气有些局促:“没、没什么。”说完,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补充:“我叫左一。”
“左一。”自己的名字被云漾念出来的那一刹,左一感到一丝奇异的别扭,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目光游移了一瞬。
云漾并未察觉左一的异样,他对这个曾释放过一丝善意的人心生好感,云漾把这归结为看见畜生窝里出现好人的稀奇。他继续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庄山公馆当保镖的啊?”
左一好似一个机器人,云漾输入一个指令,他便只能回答这个指令下的问题:“我们这一批刚从训练营下来没多久,也就不到一个星期。”
“是专门为保护凌先生的安危设立的吗?”
“是的。”
“那你们这一批一共几个人啊?”
“五个。”
“那左一是你的真实名字吗?还是个代号?”
“我是孤儿,名字是由长官随便起的。”
......
“噗,哈哈。”云漾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他满是笑容的眼神微微眯起望着一板一眼的左一,“你好像个机器人,怎么我说什么你就答什么,一点都不怕我套你的话。”
“不怕,因为您出不去。”
云漾的笑容僵在脸上,左一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住嘴,可说出去的话已经钻进耳朵里,根本没法收回。左一更加手足无措,向来不爱与人沟通的他此刻更是憋不出一句安慰的话语。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没关系。”云漾出声打断他,“你说的是事实,到时间了,我该回去了。”
不等左一说什么,云漾转身就离开了,独留左一站在原地悔恨地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杀千刀的宿主和任务:呵呵,新人物,无奖竞猜这个左一会成为备胎攻,在渣攻贱受的虐心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每天都想被回收:加一,这种套路我都会背了,肯定这人在俘获了受的芳心后被渣攻杀死,受万念俱灰,渣攻追妻火葬场,最后两个人美美在一起。】
【做统哪有不疯的:提前献给左一一个表情包:[小丑]】
0622:……你们看我像不像冤种joker[小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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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总裁的替身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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