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深处,血池翻涌,骨钟轰鸣。
沈流商身着玄色嫁衣,金线绣满魔纹,宽大袖摆与曳地裙裾沉重无比,禁锢之力勒入灵脉。他被两名魔姬押解着,走向主殿。
鲜红盖头遮蔽视线,他只能看见脚下暗红绒毯,与周身令人窒息的魔压。
他被引至主殿,高台之上,“齐殊”斜倚白骨王座,苍白俊秀的脸已被魔纹侵蚀。他身旁立着一具戴青铜獠牙面具的傀偶。
沈流商垂眼,将轻颤的眼睫隐于盖头阴影里。
倏然,一缕熟稔波动触及其灵识。
【沈无夷。】一个声音响彻他脑海。
沈流商骤睁双目:【是你?】
【恭喜恭喜,百年好合。】谢济泫应道,【大婚即图穷匕见之时。你有什么打算吗?】
沈流商毫不犹豫道【先杀了你。】
【呵。】谢济泫意念冰冷,【言归正传吧,魔尊意在汲取那修士之肉身灵力与众魔怨煞冲破最后关隘。需直击要害。】
【修士?是齐殊?】
【他命数将尽……你且听好,那具傀偶,是关键。】谢济泫传来一极险之计,【我要他醒来。】
沈流商瞬明其意,脊背窜起寒意。
【若我暴露,你……】
【无需顾我。】谢济泫断他,【护好那具傀偶。信号便是骨刃粉碎之时。】
沈流商:“……”只听半截的自恋狂!
意念牵系如潮退去。
“新娘子到——”司仪魔官尖声唱喏。
他被推至高台中央,与傀偶并肩。魔尊走下王座,逼近,冰冷目光如蛛网将他锁定。
“虽非绝色,倒也别有一番风味。”“齐殊”——林疏言沙哑轻笑,苍白手指伸向盖头边缘。
沈流商猛地侧头避开。
台下爆发出猖狂哄笑。
魔尊眼中红芒骤盛,杀意一闪而逝:“还羞怯了?”他低笑,“也罢,这盖头,拜完天地再掀。”
荒谬仪式一项项进行。
“夫妻对拜——”
沈流商被无形巨力扭转,正面朝向傀偶。距离极近,他能看清对方婚服上魔纹,感受到那具躯壳散发的死寂冰冷。
他被咒术操控着,干涩开口:“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
傀偶僵硬模仿:“一愿娘子千岁,二愿本君康健,三愿如同梁上燕……”
“岁岁长相见。”
冰冷字句同时落下。沈流商指尖掐入掌心。
司仪魔官声音兴奋尖利:“礼成——请新郎,掀盖头!”
所有目光钉死高台。
魔修上前,缓慢抬手,伸向红盖头。冰冷指尖逼近,刻意延长这份窒息折磨。
沈流商全身肌肉绷紧。袖中,骨刃已被冷汗浸湿的掌心握住。
就在傀偶指尖即将触碰到盖头的刹那——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从大殿侧后方炸开!地动山摇!
*
魔宫深处,另一座囚笼内。
谢济泫被掼于冰冷地面,怀中紧抱伪装昏迷的小羊。他蜷缩颤抖,眼角逼出泪光,弱小可怜。
狱卒满意哼声,粗声警告:“安分些!能成尊主大婚祭典‘福礼’,是你造化!”
牢门重重关上。
脚步声远去刹那,谢济泫脸上惊惧褪尽,只余冰冷死寂。他缓缓起身,拂去衣袍灰尘。
“祭典……福礼?”他低声重复,眼底的寒光凛凛生辉,“倒省了我一番功夫。”
同时,一道迅疾身影落定牢门外——正是循踪而来的白骨虚影。
地牢死寂。青年虚影抱臂而立,鬼火目光在谢济泫和其怀中小羊间游移。
“老鬼,”青年虚影压低声音,“果真是你。”
谢济泫抬眸。惊疑迅速沉底,化为更深沉的了然。
青年虚影不耐沉默,率先打破死寂。他扯扯嘴角,却毫无笑意:
“那小子,”他意指沈流商,“倒真会藏拙,哄得爷我自甘情愿当牛做马。”
他“呵”地冷笑一声,“不愧是你看上的人,骨子里跟你一样的狡猾劲儿。”
话锋一转,他语气里带着戏谑,“不过,还怪傻得可爱的。若我魂魄尚全,必定与他契为道侣。”
“不过一个由灵宝和一些残念堆砌而成的半成品罢了,跟容器没有分别。”谢济泫神色自若。
“那你还要我关照他?知不知道我装傻多费劲!”
“他可以与我意念相通、魂息相系。我吸收他的灵力并不会受反噬。”谢济泫拿出那块雕成小鱼的玉佩,低声道。
说到此处,青年虚影激动起来,灵光波动,前倾仿佛要凑近牢笼,声音带积压怨气:
“我管你这些有的没的,老鬼,你之前把我扔在这里替你守着这幽都,转头没影!我困在这鬼地方一万年!一万年的死寂魔蚀!”
虚影因激动微颤,声音压抑咆哮:“一万年!!谢济泫!你知道我怎么过的吗?!你倒好,逍遥快活,还找小相好!”
谢济泫依旧没有立刻回话。
他只是停下抚摸小羊的动作,指尖悬停。周身威压无声扩散,如深海蔓延,让青年虚影激动情绪一滞。
然后,谢济泫才缓缓抬眼,目光平静无波,却更具穿透力,直落青年虚影——封瑾遥身上。
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却字字千钧:
“封瑾遥,你败了。”
“你镇守的地界,让秽物染指,潜入幽都。”
地牢空气彻底冻结。青年虚影脸上狷狂怨气凝固,取而代之是被看穿后的惊悸阴沉。
谢济泫目光锐利如冰锥,刺破所有伪装:“莫以为,你暗中做的手脚,我会毫无察觉。”
“你想借那灵骨为媒介,钻了'沈无夷'那副灵壳,逃离幽都?”
最后,视线落回怀中安睡的小羊,语气带极淡冰冷了然:
“安分些,万年前我保下你,你便要依照诺言替我守住幽都……这是对你的'神罚'。”
谢济泫则依旧深不可测,只有重新抚摸小羊的动作,在死寂中清晰令人心寒。
“不可违逆。”
谢济泫话语如最终判词,冰冷掷于凝滞空气,将封瑾遥残魂怨气彻底碾碎。
青年虚影脸色彻底凝固,鬼火眼眸剧烈闪烁,惊悸阴沉羞恼交织。
“你……”封瑾遥虚影想反驳,声音干涩嘶哑,然而很快嗤笑道,“'神罚'?呵,是啊你都升为天神了,掌死生杀伐。”
“可是,你忘了吗?神族对我们做出的事,……你为什么要为神族卖命?他们奉你为神,却要你驻守幽都,你难道不知道,幽都到底是什么地方?!——”
“够了。”
谢济泫不再看他。抚摸小羊动作依旧轻柔,带终局已定冷漠。
“不许妄议。”谢济泫声音低沉,带亘古寒冰冷意,“封瑾遥,别逼我……普天之下,皆可以达天听。”
谢济泫一指向混浊的上空。
“我不得已……你且先避一避吧。”
“……伏诸,三山去!——”
最后三字,如丧钟。
话音落下刹那——
“嗡——!”
谢济泫怀中“昏迷”小羊骤然睁眼!那非羊羔温顺眼眸,一片混沌虚无,如两个急速旋转深渊漩涡!
同时,谢济泫悬停指尖猛地向下一点!
隔空点向地面!
以指尖为中心,无数幽暗符文迸发,如活物沿地面疯狂蔓延,瞬间照亮地牢污秽,形成庞大诡异法阵!阵法幽光散发恐怖吸力!
“吼——!”
“谢济泫!你想吞我?!没那么容易!”封瑾遥尖啸,魂力爆发抵抗吸力。白骨虚影凝实,五指成爪撕裂空气,带五道惨白魂火利刃,扑向谢济泫!
然而,谢济泫身影模糊一瞬。
如水墨晕消散,又在牢笼另侧凝聚。魂火利刃撞上栅栏,禁制闪烁电弧噼啪,未伤分毫。
他依旧原地,仿佛未动,那只小羊眼中漩涡旋转更急,咩叫变低沉嗡鸣,如来自深渊回响。
谢济泫抬另一只手,袖袍无风自动。并指如剑,凌空划出玄奥轨迹。
霎时间,地牢内阴风怒号!
非普通寒风,是蕴含极致怨力死气的罡风!风中无数无形怨魂尖啸,涌向那唯一的目标——封瑾遥。
封瑾遥魂体被阴风死气冲击震荡,痛苦嘶鸣。他试图再聚攻击,却发现周围魔气地脉污秽之力都开始排斥撕扯他,整个空间与他为敌。
“你困不住我!”封瑾遥绝望嘶吼,残魂收缩化凝练惨白流光,冲向牢顶。
谢济泫冷声开口。一直抚摸小羊的手抬起,掌心向下,对着流光虚虚一握。
唯极致“寂灭”。
惨白流光撞上无形沉寂之墙,瞬间凝固半空。表面出现无数细密黑色裂纹,如摔碎瓷器,裂纹蔓延,所过之处魂光被抹除般消散,无声无能量逸散,唯彻底虚无。
地牢重归死寂。
幽阵光芒隐去,阴风死气平息,小羊眼中漩涡停止,变回温顺无害模样,讨好蹭谢济泫手心。
谢济泫缓缓放手,袖袍垂落遮指。没有去看封瑾遥消失之处,如拂去尘埃。
他低头轻拍小羊脑袋,声音无波无澜:
“该办正事了。这个烂摊子,果真还得自己来收拾。”
“嘤嘤,闹剧就到此为止。”
·
地牢外主殿方向,轰鸣骚动似乎更剧。
然而,就在傀偶指尖即将触碰到盖头的刹那——
“轰!!!”
巨响从大殿侧后方传来!伴魔物凄厉惨叫和建筑坍塌轰鸣!
侧殿通道炸开,碎石混合魔傀残肢飞溅!一道由无数惨白骨片拼凑的巨大虚影咆哮冲入大殿,所过之处魔气溃散!
沈流商身子被控,无法揭盖头,内心胡乱猜测。
此等实力,那神族果真实力不容小觑。
“放肆!”高台上,魔尊勃然变色,猛站起。
他正要出手镇压,虚影却炸开,化无数燃烧幽蓝魂火的骨片,如疾风骤雨射向台下众魔!
场面瞬间大乱!
“就是现在。”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他猛被人扯下红盖头,露出堪称艳丽的脸庞。沈流商掌心骨刃被那人推着毫不犹豫刺向身旁那具傀偶心口。
那具傀偶里才是真的“齐殊”的意识。
沈流商眼前一片殷红。
“封!”
那傀偶剧烈颤抖,面具下眼眶迸射银白与漆黑交织诡异光芒!它发出不似人声痛苦嚎叫,身体如吹气膨胀,体表浮现无数挣扎扭动银色符文与魔纹!浓稠如沥青漆黑魔元喷涌。
“不——!”高台上魔尊终于意识到发生什么,发出惊怒交加咆哮,猛扑过来!
但为时已晚。
沈流商当机立断,猛抽骨刃,运齐一道灵障护体,疾速后退。
“破。”一个冰冷字眼,仿佛响在灵魂深处。
下一刹那——
轰隆隆隆——!!!
恐怖爆炸以傀偶为中心悍然爆发,银白与漆黑光焰交织,形成毁灭冲击波,瞬间吞噬高台,向整个大殿扩散。
魔尊首当其冲,被炸得倒飞出去,狠撞王座,受伤处不断长出紫色魔晶。
台下魔物死伤惨重。
整座魔宫主殿剧烈摇晃,骨骸墙壁开裂,人皮宫灯坠落燃烧。
沈流商被气浪掀飞,灵光护罩明灭不定,狠撞骨柱,喉头一甜喷出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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