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陈屿醒来时觉得大脑要爆炸了，有无数根尖刺刺进脑髓，痛得他睁不开眼，挣扎了一番，等痛感减弱后，陈屿坐了起来回忆昨晚发生的事。
一帧一帧的画面在陈屿脑海里播放，它们并不连贯。画面最后停留在他靠着克里斯先生睡着了，后续如何陈屿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揉了揉眼睛，观察起房间。房间很大但不空，除了基础家具外还有其他，比如窗边单人沙发旁有盆绿植，又比如衣柜旁的人体衣架，上面还搭着陈屿昨日的旧衣服。
陈屿听见外面的鸟叫声，下床掀开了窗帘。大好阳光照进来，亮得陈屿眯起眼睛，他注意到桌上有张纸条，被一朵白玫瑰压着。他打开来看，字迹清秀有力，上面写着:我有事出门一趟，下午会回来。醒来如果饿了记得去一楼找弗兰德，他会准备。
落款是柏·克里斯。
陈屿看完内容，两三下折成纸飞机的样子，重新放到了桌上。
……
他交代的轻巧，却没考虑过陈屿会在偌大的城堡迷路。兜兜转转，陈屿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他看到前面有座小花园，里面有人在赏风景。
赫洛伊坐着轮椅正在想事情，淡粉色的长发被她简单扎了起来，松垮地搭在侧边。起风时，几缕落单的发丝被吹了起来。
她想得入神，有人接近了都没注意，直到听见一声“你好”。
陌生的声音。
赫洛伊后知后觉，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是个人类，还是没见过的。
那个人类走了过来，赫洛伊闻到一股香甜的气味，令人上瘾。
她杏眼微睁，迟钝地作出回应:“你，你好。”
病态的脸庞进入陈屿眼中，他说:“你好，请问你知道弗兰德先生在哪里吗？我找他有事。”
“弗兰德先生？”赫洛伊嘀咕道，“这个点他应该和大哥在一起……”
她指向陈屿左后方，道:“往那边走。”
陈屿不置可否:“我就是从那里过来的，没看见有人。”
“你可能迷路了，”赫洛伊提议道，“要不你推着我，我带你过去？”
“好。”陈屿走到她身后轻推着轮椅，“谢谢。”
“没关系，小事而已。”赫洛伊把碎发别在耳朵后面，“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陈屿道：“夏弥。”
“很好听的名字。”赫洛伊夸赞了下，指了指右边，“夏弥，你一直住在这吗？”
“不是，我昨天才来的。”陈屿如实说道。
“昨天啊……”赫洛伊心里盘算着事情，又问，“可以告诉我你住在哪个房间吗？”
陈屿摇头:“抱歉，我也不知道我住在哪里。”
“好吧。”赫洛伊有点惋惜，“以后我们可以常见面吗？就在刚才的地方。”
陈屿依旧说“抱歉”:“我不知道能不能常见面。”
“会的。”赫洛伊肯定道。
陈屿不知道女生为何如此笃定，他没搭话。
赫洛伊不会让气氛冷下来，她向陈屿介绍自己，“迟来的自我介绍，我叫赫洛伊·克里斯。”
原来是克里斯氏族的小姐。陈屿推轮椅的手收紧，对女生有了清晰的定位。
赫洛伊似乎对陈屿很感兴趣，问了他许多问题，大多是无关痛痒的琐事。陈屿回答的同时也从她口中得知了一些信息。
城堡位于塞西亚，是沟通人类和血族的枢纽。在塞西亚生活的人类和血族都能够友好相处，甚至能通婚。
接收到了认知以外的事情，陈屿有些诧异。巫神曾告诉过他，血族最注重血脉，很难和外族联姻，他们认为那是侮辱，是玷污。
“是不是想不到？”赫洛伊眯眼笑道，“明明最注重血脉，现在竟然愿意接受了不纯，和外族人结婚。”
“嗯，确实挺惊讶的。”陈屿道。
陈屿嘴里说着惊讶，可赫洛伊听不出有多少是真的，他的语气太平静了。
“那是老一辈的想法，我们这一代主打自由恋爱，能遇见个喜欢的就不错了，哪里还在乎是不是外族人？”赫洛伊指着前方说，“我们到啦，弗兰德先生就在那里。”
陈屿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花园中央的亭子里有两个人，一站一坐，站着的人附在坐着的人耳边说话，不知说了什么，只见坐着的人点了点头，随后转头向他们看了过来。
赫洛伊高兴地挥了挥手，喊道:“大哥——”
她的动作幅度太大，身体前倾险些摔倒，陈屿眼疾手快将她扶稳了。赫洛伊不好意思地向他道谢。
见陈屿扶住了赫洛伊，柏着急的脚步放慢，他来到两人面前，象征性地关心赫洛伊，“没事吧？”
赫洛伊还没来得及说“没事”，就听见柏又道了句“还难受吗”，显然这句话不是对她说的。赫洛伊咽下那句话，好奇心驱使她抬起头。
陈屿微怔，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问他，疑惑地“嗯”了声。
“你昨天发烧了，烧得很高，也出了很多汗，后半夜才退烧……”说到这里，陈屿还是一副迷茫的表情，柏止住后面的话，无奈问他，“不记得了吗？”
他说的部分在陈屿这里一点印象也没有。
发烧给自己烧断片了。
“抱歉，先生。我不记得了。”陈屿在为自己的断片以及给柏添麻烦了而道歉，“我很好，没有难受。”
“不记得了没关系，你没事就好。”柏点了点头，偏头喊了声“弗兰德”，对他说，“帮我备辆马车。”他瞥了眼赫洛伊，“顺便送小姐回家。”
弗兰德一一应下，正要接过轮椅，赫洛伊忽然道:“我不想回家，在这里我待的挺开心的。而且拉文医生说了，心情好有助于我病情恢复。”
“听话，赫洛伊。我有事情要处理，没办法照顾到你。”柏耐心劝道，“再说，你来的时间够久了，母亲该想你了，你难道不想她吗？”
一提到母亲，赫洛伊立马泄了气，母亲本就不愿她和大哥有过多接触，能过来待几天都是她求了很久才勉强同意的。
赫洛伊妥协道:“好吧，我回去就是了。”
她看向陈屿，“夏弥，你可以送我回房间吗？”
陈屿想应下，但是柏替他驳回了赫洛伊的请求，“不行。”
赫洛伊幽怨地瞪着柏，低声骂道:“小气鬼。”
他装作没听见，轻轻敲了敲赫洛伊的脑门。
这是个警告。
柏说：“赫洛伊，你干什么我都会不阻止你。但是，别打他的注意。”
赫洛伊不以为然，“哼”了一声，“小气鬼，小气鬼，小气鬼……”
柏充耳不闻，在众多“小气鬼”中带着陈屿离开了。
……
刚才的对话陈屿听得云里雾里，直至被拉走都处于懵逼状态。
银发飞起，拂过陈屿的脸颊，他盯着柏的背影几次想要询问，但柏走得太快了，他不得不把注意力转移，努力跟上前面这人的步伐。
几分钟后，陈屿被带到了餐厅，柏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桌上摆满了食物，都是陈屿没吃过的好东西。
柏坐在陈屿旁边，为他切碎肉食，边切边说：“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行。”他将切好的肉食推到陈屿跟前，“但不是现在，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你的身体。”
陈屿看着盘子里香味扑鼻的食物，忍不住发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要他活着，为什么要对他好，为什么偏偏是他……这超出了“心地善良”的范围。除了爹和夏弥，陈屿不相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对他好。
而且他会带来不幸。
“为什么？”柏有条不紊地轻叩着桌面，发出微小的“咚咚咚”声，他不紧不慢道，“我说过，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你应该先吃饭。”
陈屿塞了块肉，汁水喷溅，残留在嘴角，明明是美味的食物却在他吃来如同嚼蜡。
他的胃口小，吃了几块肉就不再动刀叉了。
柏没有逼迫他继续吃，即使他想让陈屿把所有都吃完，让他快些长肉。前两次抱他的时候，柏感觉在抱一张薄纸，怎么也抱不紧，随时可能会滑落。
柏心疼他，也深知养人得慢慢来。
“去换身衣服陪我出门。”柏吩咐佣人拿来一套衣服递给陈屿。
陈屿接过衣服，摸了摸，面料很软，市面上绝对不便宜。他这次学乖了，没问为什么，问了也是徒劳。在佣人的引领下，陈屿在更衣室换了衣服，衣服意外的适合，每一寸都是那么刚好，就像有人比着他的尺寸做的。
“合适吗？”柏听见走路声，放下报纸抬头去看陈屿，仅仅一眼便定住了。
“合适。”陈屿回道。
柏一直看着陈屿又不说话，后者不禁疑惑道：“先生，怎么了吗？”
“没事，合适就好。”柏回过了神，眼睛亮亮的，他朝陈屿招手，“过来一下。”
陈屿走了过去，发现自己竟比坐着的柏高不了多少，第一次对两人的身高差有了深刻认识。
陈屿停在他的膝前，一只手攀了上来，陈屿歪了歪脑袋，同时，腰后面的手猛然用力，他猝不及防地摔进柏的怀抱中，颧骨砸到锁骨上有些疼，他挣扎着想起身，但是根本无法动弹。
恐惧支配着大脑，所有神经都在紧绷，五感比平时更加敏感，陈屿感到后颈冰凉，衣领被人掀开了。这时，身下的人微微前倾，来不及思考，陈屿忽然吃痛，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开皮肤深入血肉之中。一瞬间，陈屿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身体的血都流向了后颈疼痛的位置，不断地被人吸取。
说什么心地善良，还不是图谋不轨。
陈屿无所谓地想，怎么死都是死，不重要了。
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皮肤重新暴露在空气中，冰冰凉凉的。随后，后颈一阵湿热，有人在舔舐他的伤口。意识到是谁之后，陈屿猛然睁大了眼睛，一时没控制好力度，抓破了沙发套。
当幼狮受伤时，母狮会为它轻轻舔舐伤口。柏就是那头母狮，一遍遍舔舐着陈屿的伤口。伤口不大，直径大约两毫米，刚好和陈屿后颈的两颗红点重合。
柏担心陈屿身体受不了，没敢刺太深，仅仅是浅尝辄止，达到了目的就行。
柏没有松开陈屿，嘴唇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道:“抱歉，在没有得到你的允许下标记了你。”
标记？
陈屿不自觉抖了一下，一股寒意直冲脑髓，比后颈的伤口更让他战栗。
要知道被血族标记可不是什么好事，那意味着同生共死以及绝对的服从！
陈屿忘了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陈屿的胸膛再次起伏，他又听见了柏的声音，他说:“请你原谅我的自作主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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