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里克手背上那点细微的红色,直到他准备晚餐清洗蔬菜时,才被水流刺痛发觉,他看了看那已经不再流血的小伤口,并不在意,只是更专注地将奈厄德拉面前木几上的碗碟擦拭干净,仿佛完成这些日常的照料,便能稳固那份他刚刚理解的“依赖”与“占有”。
奈厄德拉将他的所有举动收入眼底。
恩里克的学习能力与执行力超乎预期,但这还不够,纸上谈兵终觉浅,他需要更深刻的“体验”,需要让这种情感刻入这个凡人的骨髓。
是时候引入下一课,并且是以他完全掌控的方式。
次日,当恩里克准备前往树林采集日常所需的草药时,奈厄德拉罕见地主动开口。
“吾与汝同前往。”
恩里克惊讶地回头,眼中瞬间迸发出的光彩几乎灼人,他立刻点头,动作快得像是生怕对方反悔,那毫不掩饰的喜悦让奈厄德拉微微蹙眉。
他们一前一后走入林间。恩里克熟悉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如同熟悉自己的掌纹,他时而蹲下,指尖轻柔地拨开草丛,精准地挖出一株龙芽草的根茎,小心抖落泥土,时而又踮脚,从灌木丛中采下几颗熟透的深蓝色浆果,放入腰间的藤篮,他的动作流畅而专注,是属于草药师的独特韵律。
他的注意力却显然不完全在植物上。
每隔一小会儿,他总会不由自主地回头,目光掠过身后那道静默的身影,那眼神如同春日里柔韧的藤蔓,一次次温柔地试图缠绕在奈厄德拉身上,确保他就在那里,在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每一次确认,都让他唇角泛起一丝安心的弧度,然后才继续手上的工作。
当他走向一株生长在斜坡下的银叶草时,脚下看似坚实的,覆着些许青苔的草地毫无征兆地一滑——仿佛那不是泥土与草根,而是某种无形的,油腻的东西,他身体瞬间失衡,低呼一声,手臂下意识地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想要抓住什么,胳膊扫过旁边一丛带刺的荆棘,被尖锐的刺尖划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血立刻沁了出来,最终他踉跄了几步,单手撑住旁边一棵粗糙的树干,才勉强稳住身体,没有摔倒在地。
“啧,”他甩了甩刺痛的小臂,看了一眼那道血痕,又低头看了看脚下那片只是略显潮湿的草地,脸上露出些许困惑,低声咕哝了一句,“昨晚的雨……让这里这么滑了吗?”
他将这小小的意外完全归咎于自然的天气,丝毫没有联想到其他,甚至在站稳之后,他第一个动作仍是回头,看向奈厄德拉,递过一个“我没事”的,带着宽慰意味的眼神,仿佛生怕对方为他这小小的狼狈而担心,然后,他便像无事发生一般,继续走向那株银叶草,只是脚步比之前更加谨慎了些。
奈厄德拉刻意放缓了脚步,与恩里克拉开了些许距离。
他选中了林间一处小径交汇的空地,听恩里克所述,那里通常会有镇上的妇人前来采集浆果或浣洗衣物。
他停下,仿佛只是在欣赏风景,实则将自身那即使被封印,依旧具有蛊惑性的存在感,悄然扩散出去。
很快,便有细碎的人声和脚步声靠近。
是两三个结伴而来的年轻女子,她们挎着藤篮,笑语嫣然,当她们看到空地上静立的奈厄德拉时,说笑声戛然而止。
他站在那里,阳光透过叶隙在他银色的发丝和妖异的容貌上跳跃,如同古老传说中迷失在林间的精魅,雄雌难辨,妖艳近魔,美丽得令人窒息,也危险得让人心悸。
奈厄德拉适时地,将视线投向其中最大胆,正呆呆望着他的那个金发女子,他的目光深邃,不带情感,却足以让任何被注视的凡人产生被选中的错觉。
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仅仅是这样“允许”自己被观看,并“聚焦”于一人。
恩里克原本正在不远处挖掘一株草药的根茎,他感觉到了身后的异常安静,疑惑地回过头。
他看到了,那群仿佛被施了定身术的女子,他看到了她们落在奈厄德拉身上,那混合着痴迷与畏惧的目光。
他也看到了,奈厄德拉的视线,正落在那个金发女子身上。
一瞬间,恩里克的脸色褪去了一些血色。
他握着药锄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原来理论落到现实,是如此的刺痛。
但下一刻,他眼中闪过的是更深沉的痛苦,他看着奈厄德拉专注凝视他人的模样,看着他与女子之间那不容打扰的氛围,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
是我不够好,所以他的目光才会看向别人。
这个认知比“嫉妒”更让他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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