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本能地，几步跨到了奈厄德拉与那群女子之间，用自己不算宽阔的背影，挡住了那些令他极度不适的视线，他胸口起伏的频率稍快，深蓝色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清晰的，带着敌意的火焰，直直射向那个金发女子。
“离开这里。”恩里克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冷硬和驱逐意味。
女子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近乎护食般的姿态吓了一跳，从短暂的沉醉中惊醒，恐惧压过了惊艳，她们低呼着，慌乱地收拾起篮子，匆匆消失在林间小径的另一端。
空地上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恩里克仍旧背对着奈厄德拉，肩膀紧绷，像是在平复剧烈的情绪。
他成功了，他驱赶了“觊觎者”，“守护”了奈厄，实践了“占有”，体验了所谓的“嫉妒”。
奈厄德拉静默地看着恩里克紧绷的背影。
教学目的达到了，甚至效果比他预想的更好，这个凡人对此产生了如此强烈且直接的反应。
然而，预想中掌控一切的冷静并未如期而至，取而代之的是更为复杂的滞涩感，沉甸甸地压在他的神识深处，他清楚地看到，在恩里克转身驱逐那些女子时，他的脚踝不慎撞在了一旁裸露的树根上，肯定留下了淤青，他也察觉到，恩里克因为情绪激动，之前手上那道本已凝结的细小伤口，又被他无意识紧握的拳头崩开，那点猩红再次刺入了奈厄德拉的视野。
这一次不再是细微的烦躁，而是一种更清晰的不悦。
恩里克终于缓缓转过身，他看向奈厄德拉，眼神里带着经历激烈情绪后的疲惫，以及一丝不确定，仿佛在等待评价。
奈厄德拉移开了目光，望向女子们消失的方向，声音听不出波澜：
“汝已理解，何为嫉妒。”
……
回程的路上，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与来时不同的寂静。
恩里克不再频繁回头确认，他只是沉默地走在前面，背脊挺得笔直，仿佛还残留着刚才驱逐外人时的紧绷，他藤篮里的草药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手臂上那道新鲜的划痕在林间斑驳的光线下时隐时现。
奈厄德拉跟在他身后几步之遥，目光掠过恩里克略显僵硬的肩线。
效果显著，这个凡人的情感已被成功引导，产生了清晰的排他性。
但那股滞涩感依旧盘踞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他需要进一步确认，需要评估这初步成型的“情感”距离“爱”还有多远。
而了解，是掌控的前提。
小屋的木门再次隔绝了外界，熟悉的草药味包裹了他们。
恩里克将藤篮放在桌上，动作有些迟缓，他先是习惯性地想去整理奈厄德拉常坐的那张椅子，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动作顿住，转而拿起水瓢，默默地去给窗台上几盆长势喜人的小薄荷浇水。
奈厄德拉在窗边惯常的位置坐下，看着恩里克略显凌乱的举动，他打破了沉默，声音依旧平淡：
“汝年岁几何？”
恩里克浇水的手停了一下，但还是老实回答：“二十。”他转过头，看向奈厄德拉，眼神里带着尚未被漫长岁月磨钝的清澈，“您呢？”问完他似乎觉得不妥，立刻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您愿意说的话。”
奈厄德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二十个春秋。
于他而言，不过是神国一次微不足道的呼吸。
他看着恩里克，继续问道：“现下是何月份？”
“九月刚过，现在已是十月，”恩里克一边将银叶草摊开晾晒，一边回答，然后开始分拣草药，植物茎叶被折断，归类的细微声响传入两人耳中，“天气很快就会冷下来。”提到熟悉的领域，他的语调轻松了些。
奈厄德拉“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需要将话题引向更深处。
“镇中如汝这般年纪者，大多已论婚嫁。”
恩里克分拣草药的动作慢了下来。他低头看着手中翠绿的叶片，过了一会儿才说：“嗯……是有很多。”
他轻轻拂去叶片上的尘土，“佐娅……就是那天下午您见到的那位姑娘，她家里似乎也已经在为她张罗了。”
他提及此事时，语气里没有任何向往或遗憾，只有事不关己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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