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恩里克身上的淤青和伤痕都逐渐淡化，愈合，然而，他遭遇小意外的频率却似乎增加了。
晾晒的草药会被一阵突来的，只盘旋在小院上方的怪风吹散，打水时，那用了多年都结实无比的麻绳会莫名断裂，甚至平日温顺的镇子里的猎犬，在他路过时也会不安地低吠，颈毛倒竖。
恩里克将这些都归咎于自己的粗心或天气反常，他耐心地重新收集被吹散的草药，仔细接好井绳，选择绕开躁动的动物，他清理着这些小小的混乱，然后继续他规律的生活——将更多的时间留在小屋范围内，目光流连在窗边那道的身影上，努力将那些理论笨拙地融入日常的每一个角落。
这一切细微的异常都被奈厄德拉看在眼里。
那些微小的不幸如同逐渐上涨的浪涛，一次次冲刷着恩里克，而他却像岸边最固执的礁石，默默承受，毫无怨言，甚至不曾向他投来一丝疑问的目光。
这天傍晚，恩里克在整理晾干的药草时，一束捆扎好的薰衣草从架子上滑落，散开的紫色花穗撒了他一身，细小的花瓣粘在他的头发和肩头，他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低下头伸手拍打衣物。
“别动。”
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在极近处响起。
恩里克僵住了。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眼来，只见奈厄德拉不知何时已站在他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呼吸带起的气流，那双眼眸正落在他发间。
奈厄德拉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探向他鬓边，恩里克下意识地闭了闭眼，感受到微凉的指尖轻触发丝，拈下一小段薰衣草的花穗。
这个触碰短暂得如同错觉，却让恩里克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沾上了。”
奈厄德拉的声音依旧平稳，将那抹紫色展示给他看，恩里克怔怔地看着那截花穗，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热度。
“谢，谢谢您。”他声音有些发紧，下意识地抬手想自己整理，手腕却被另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按住了。
“这里还有。”奈厄德拉的指尖这次落在了他的肩头，拂去那里的花瓣，动作缓慢，而刻意。
恩里克一动都不敢动，他能清晰地数出对方指尖停留的秒数，能感受到布料下皮肤传来的颤栗。
这绝对不是那夜背他回家时出于必要的触碰，是带着明确目的的靠近，更亲近的，独属于他们之间的接触。
“好了。”奈厄德拉终于收回手，目光却仍停留在恩里克泛红的耳廓上。
“我明白了……”恩里克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要……更近一些。”
奈厄德拉没有否认，他看着青年努力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亲近，那双眼睛里闪烁着困惑，紧张，以及一种被认可的微光。
次日，恩里克在劈柴时，一块飞溅的木屑擦过他的颧骨，留下了一道浅淡的红痕，他只是用手背蹭了蹭，继续工作，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将灰尘照得纤毫毕现。
奈厄德拉再次出现到他身边。
“抬头。”
恩里克依言仰起脸，奈厄德拉的指尖抚上那道红痕，动作很轻。
“这个伤口……”奈厄德拉开口，随即眉头微蹙，像是被什么哽住，生硬地改口，“此等小伤，无需在意。”
恩里克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不同寻常的词语，却只是乖巧地点头：“不疼的。”
“当真？”奈厄德拉又问，这次刻意使用了完整的古语。
“不疼。”恩里克立刻回答，甚至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小事。”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干净，纯粹，不掺一丝杂质。
奈厄德拉的指腹能感受到对方皮肤下温热的血流，能看清他眼中自己的倒影，一种陌生的躁意开始在奈厄德拉胸腔内盘旋。
他收回了手。
“嗯。”他说，语气恢复了以往的冷冽，转身回到窗边，恩里克看着他的背影，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一瞬，随即又振作起来，他摸了摸自己被触碰过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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