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被烛火吸引了视线，嚎叫着破窗而出，朝荣千羽直扑而去。
荣千羽仓惶躲开，她意识到光源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当机立断扔掉了烛台。
蜡烛在泥地上滚了几圈，火光熄灭，后院重归黑暗。可惜在这唯一的光源黯淡之前，那怪物早已转过身，并锁定了荣千羽的位置。
腐烂气息扑面而来，荣千羽拔腿便朝院子外面逃去，逃跑过程中她不知绊到了什么东西，狠狠地跌了一跤，没想到正好躲过怪物劈来的利爪。她就地滚出数米远，屏住呼吸，慢慢地爬了起来。
后院无半点灯火，月光也被锁在云层之后，这头怪物虽生有双目，却依旧在一片黑暗中丢失了目标。
荣千羽猫着腰，一点一点地挪动着，她一边关注着怪物的动向，一边摸到了墙边，打算贴着墙继续朝小院门口前进。
沉重的脚步声突然停在前方，不远处传来到浓烈的臭味，没想到那怪物为了防止猎物逃跑，居然直接堵在了门口。
怪物喉间发出威吓般的低吼，似乎没有要离开的迹象，荣千羽只能考虑另寻出路。
她向后撤出一步，不料竟正好踩到一截枯枝，一声脆响过后，怪物再次嚎叫着朝她扑去。
荣千羽一个箭步向前方冲去，虽躲过了怪物的利爪，但仍被它庞大的身体给撞翻在地。慌乱中，荣千羽突然摸到墙根处有个破洞，她来不及多想，扒着墙便钻了出去。
脱离林府的一瞬间，怪物发出的嚎叫和恶臭瞬间消散，这道围墙仿佛将林府内外分隔成了两个世界。
确保安全后，荣千羽这才咂摸出奇怪来，后院的院墙上居然有个这么大的破洞，林府下人不可能不知晓。可她白日也曾从这道院墙经过，为何她也不曾发觉？
荣千羽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眼下要紧的是，她需要确定自己下一步该往哪走。
林府里头有怪物，外头也未必安全。空旷的街头虽算不上伸手不见五指，但依旧瞧不见任何灯火，荣千羽硬着头皮朝前走，没走出多远，居然碰上两个活人。
但她并不觉得高兴，因为那是两个酒气熏天的男人。
“三更半夜，姑娘怎还一人在此处游荡？”轻浮男子摇摇晃晃地走上前来，伸手就要摸荣千羽的脸蛋。
荣千羽懒得与醉鬼纠缠，她将身子一拧，绕过两人继续走。
醉鬼并不打算放过她，两人一前一后拦住荣千羽的去路，“姑娘这是要去哪，不如我们送送你？”
“用不着。”
醉鬼依旧□□着，“一人走夜路既危险又无趣，还是让哥哥们陪你罢。”
这下荣千羽干脆直接拿出了自己的腰牌，想用林府的名头来吓退他们，“我要回林府，你们送吗！”
“林、林府？”
腰牌效果不错，两个醉鬼瞬间清醒了不少。
其中一人大着胆子仔细看看了腰牌上头刻的字，随即战战兢兢地拉扯着同伴，“真、真是......林、林府！快跑！”
见两人尖叫着跑远了，荣千羽才心满意足地收起了腰牌。但那两人的反应实在有些出乎荣千羽的意料，林府确实素来无人敢招惹，可方才那两人的反应也太大了，不像是被林府的名头吓到了，反倒像是撞见了鬼。
鬼吗？
荣千羽带着疑惑继续朝前走，她要找个安全的地方等到天亮。
林府外的长街，此时分外冷清，完全看不出白日里的繁华热闹。荣千羽约莫走出数里路，才终于看见一家灯火通明的店铺。
她走上前去，却看见店铺上挂着“听风阁”三个字。
“原来听风阁在这里。”荣千羽突然有了打算，她对先前那两名醉鬼的异常反应耿耿于怀，听风阁客人众多，说不定能从此店的小倌处打听些消息。
她掂了掂自己的钱袋子，抬脚就朝着听风阁走去。
“等等等等，哪来的叫花子，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荣千羽在躲避怪物时摔倒，脸上身上都沾了不少泥，眼下竟是被听风阁门口迎客的龟公给当成叫花子拦了下来。
“我可不是叫花子。”她将钱袋子抛了过去。
龟公接住钱袋打开，刚刚浮现的笑意瞬间又荡然无存，他瘪瘪嘴，“还以为人不可貌相，结果就这几个子，而且这钱怎么脏成这样，莫不是你这叫花子从死人堆里翻出来的？”
“脏？”荣千羽上前一看，那些铜板和碎银，果真是脏得不成样子，可这钱明明就是她今日才领到的，怎么可能会沾上那些不知是泥还是什么的黑色污渍。
她正欲拿回钱袋细细查看，龟公却将其收了起来，他下巴朝店里一点，“你这点钱只够坐大堂，啧，先进去吧，稍后自会安排小倌来陪你。”
“那我喜欢胸大腰细的。”
“你还挑上了，这点钱只够点咱们听风阁最低档的小倌。”龟公眼高于顶，完全不把没钱的客人放在眼里，“记住了，只准谈天说地，不准动手动脚。若想干点别的，得加钱上楼。”
荣千羽瘪瘪嘴，窝窝囊囊地在大堂找了处空位坐下。
听风阁的装潢十分富贵，红木金漆屏风将不同的座位分隔开来，厚毯铺在地上，上头摆着一张梨花木矮桌，和若干个金丝软垫。
荣千羽一屁股坐在软垫上，听着屏风后传来的调笑声，突然觉得有些如坐针毡。
“让客官久等了。”一名小倌款款走来，在荣千羽身侧落了座，他为荣千羽满上茶水，“客官请用。”
“哦哦，谢谢。”
有两分姿色的小倌瞧见荣千羽脸上的泥污，先是以手帕掩面做作一笑，随即便打算用手帕替她擦去污痕。
“阿嚏！”
小倌手帕上的香粉钻进荣千羽鼻子里，害她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摆摆手，示意对方不用管她的脸。
“客官是第一次来吗？”小倌先挑起了话头。
荣千羽反问道：“你是本地人吗？”
小倌摇摇头，“不是，怎么了？”
“我途径此处见天色已晚，本打算找个地方歇歇脚，结果这一路上一家客栈都没找到，只有你们这灯火通明的，我纳闷是不是这城里头没有客栈呢？”
“城东有好几家客栈，客官没有瞧见吗？”
荣千羽摇头，“城东吗，我好像走的西边。”
小倌脸色一白，“客官，您不会是从.....从林府那边过来的罢？”
“林府？”荣千羽假模假样地思索了一番，“确实好像经过了一处大宅子，但那边黑得很，林府夜里都不点灯吗？”
“林府已是一处空宅了。”小倌压低了声音，“那地方诡异得很，周边的商户避之不及，早都搬得远远的了，客官你千万莫要再靠近那里！”
“空宅！”荣千羽惊讶道，“怎么可能呢？不是，我是说，这么大个宅子，位置也不错，难道没人买下来吗？”
小倌用手帕掩着嘴，“谁敢买，那可是凶宅啊！一开始有不怕死的去看过，结果当晚就暴毙了！”
“凶宅？”荣千羽催促道，“这又是怎么回事，你快给我说说。”
“我也是从其他客人口中听来的。许多年前，林家还只是普通商户，可自从林家的少爷受封将军后，林老爷在城里可谓是权势滔天，他欺男霸女，光是妾室就抢了十八房。”
这部分内容倒是和荣千羽获得的信息一致，她顺着对方的话问下去：“没人管管吗？”
“在这种边陲小城里，林老爷和皇帝没什么两样。”
“那林府又怎会变成凶宅？”
“具体情况无人知晓，只知道那年林老爷生辰宴的前几日，林将军突然回了府，结果不知发生了何事，几日后他竟将林府里里外外屠了个干净！据说府里的下人全被砍成了碎块，尸块混着血水流了出去，将城外头的河都给染红了！”
“林府上下三百多口人，一夜之间包括林将军自己，全死了！次日一大早便有人报了官，那些进府搜查过的官兵，当晚就梦魇缠身，说什么也不肯再查了。于是那些尸首就堆在林府里，慢慢地腐烂发臭......”
荣千羽整个愣住了，若林府的人早已死了个干净，那她白日见到的究竟是什么？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追问道。
小倌想了一会儿，答道：“约莫几十年前。”
荣千羽这才惊觉，白日的林府竟是被困在了过往之中。
所以白日里云集的丫鬟，夜间会消失无踪；白日里完好的院墙纸窗，夜间却布满破洞；白日领到的崭新银钱，夜间却沾满脏污。
小倌见荣千羽沉默不语，还以为她被吓到了，他轻声安抚道：“客官别怕，虽然林府已被怨气笼罩，但只要离那里远点，就没问题。”
“怨气？”
小倌解释道，“十几年前，一位有云游道士来到此处，他说林府里头积了很多怨气，那些怨气散不出去，林府这才成了一座鬼宅。那道士说要净化怨气，不顾劝阻进了林府，结果再也没能出来。”
“哎呀，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客官喝茶。”
荣千羽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倌聊着天，直到天色即将破晓，这才离开了听风阁。
她回到昨夜从林府逃出的破墙处，看着墙上的破洞在日出的瞬间被填补一新，这才转身朝林府大门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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