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敢在夫人面前狡辩!你若不是起了进去的心思,又怎会在这里探头探脑!”玉荷继续催促府中下人,“管她进没进去,只要私自靠近北正房,一律视作违反林府家规,快将她拿下!”
“我——”
身后的房门突然被拉开,荣千羽背后一空,不可控制地朝后方倒去,被一堵温热的墙给接了下来。荣千羽显然没料到房中有人,她直起身子,惊慌地回头看去。
“是我让她候在此处。”开门的是林将军,他替荣千羽解了围。
林夫人并不相信这番说辞,追问道:“少爷让她候在此处作甚?她只是个毛手毛脚的丫鬟......”
“本将军做事还需与姨娘解释?”
“自然是不用的......”林夫人悻悻答道。
“可......”玉荷瞟了一眼林夫人,大着胆子说道,“可林府家规怎么办......”
“家规?”林将军嗤笑一声,“不过是些无聊条例,如今父亲病倒,我不在府中时姨娘按家规当家做主也就罢了,如今我既回了府,自然是由我说了算。”
林将军言语中透着不耐,玉荷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这么多人围在此处,是想扰了父亲的清静?还不散开。”林将军又低头看向荣千羽,“你同我一起进来。”
“是。”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北正房,荣千羽随手带上房门,看着身前那个神色紧绷的高大男人,试探着喊道:“烛渊?”
男人突然用力抱了荣千羽一下,旋即松开手,低声抱怨道:“我一进来便被传送至一处军营,每日都是打不完的仗。虽修为尽失,但武艺仍在,那些战事倒也应付得来。”
“我找不到你,只好先顾着眼前的战事。我猜测你或许是在其他区域,等战事平息后,副将果真问我是否打算按先前的计划回家省亲,我立刻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烛渊瞧着有些委屈,荣千羽哄道:“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烛渊脸上总算有了些笑容,“倒是你,你在此处当丫鬟,日子应当不好过。”
荣千羽老实答道:“倒也还行,况且大师兄也在这里,我们还能有个伴。”
“你找到他了?这些时间你们一直在一起?”
荣千羽摇头,“我也是前几日才发现大师兄在林府,虽然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我们已经有了破除此境的头绪。”
荣千羽将二人的发现和推测一一告知烛渊,并说明了自己来北正房的缘由。
“既然你有所怀疑,我们便将此处搜个遍,左右也不会有人敢进来打扰。”
“先去看看林老爷是否安好。”荣千羽率先走入里间,却被那里头的臭味熏得皱起了眉头。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很复合的味道,有常年累积的灰尘味、未来得及清理的排泄物臭味、食物残留的酸馊味,还有一缕将死之人从内里散发出来的**味道。
荣千羽看向床榻,听闻林老爷以前身形颇为富态,但此时薄被之下却看不见任何起伏,那副曾经大腹便便的身体,如今单薄得仿若一张纸片。
林老爷听见脚步声,艰难地扭过头,他双颊凹陷得厉害,苍白的嘴唇上满是干裂的痕迹,只有对灰蒙蒙的眼睛,在看见自己儿子时亮了一瞬,但很快又黯淡下来。
一只枯瘦的手从薄被中伸了出来,颤颤巍巍地指着某个方向,然后便脱力般再次垂了下来。
林老爷阖上了双眼,不是是睡着了还是晕了过去。他方才手指的方向有一套柜子,用上好的红木制成,雕刻着华丽繁复的图样。只可惜多年未曾打理,浮雕凸起的部分落了满满一层灰。
“里头许是有东西。”荣千羽小声说道。
烛渊打开柜子,小心翼翼地翻找起来,最终在层层叠叠的衣物下找出一副妆奁。
“有个盒子。”他将妆奁递给荣千羽。
“是妆奁,应当是林夫人的东西。”荣千羽试图打开它,“锁上了。”
烛渊接过妆奁,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怎么没看到锁孔?”
“等等,你看这里,”荣千羽将妆奁翻过来,指着底部一块圆形凹陷说道,“钥匙说不定是个圆形的东西,上头可能还有些浮雕。”
“圆的东西......”烛渊从腰间扯下一枚玉佩,塞进了荣千羽手心,“这枚玉佩似乎是林夫人的贴身之物,几年前她特意托人送到了军营,林将军一直将其带在身上。”
荣千羽接过玉佩,将玉佩严丝合缝地卡入了妆奁底部的凹槽中,她用手指按住玉佩轻轻一转,只听咔哒一声,妆奁打开了。
妆奁中放着的不过是些女子用来梳妆的物件,但在最下层,荣千羽却翻出了一沓信笺。
那是林夫人的“自白书”,每一张信笺上头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她无法说出口的秘事。
“我与海福结发多年,原以为足够了解他,可未曾想到,林家一朝得势,他竟完全变了个人。许是早些年生意不顺,平白受了不少白眼和刁难,这才让他心境发生了改变。罢了,若只是往府中抬几房小妾,我倒也不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海福竟失手掐死了吕姨娘,他一脸慌乱地站在那里,盼着我给他出主意。我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愿管他的荒唐事,可他却说正房理应处理好后院的琐事,吕姨娘虽是孤女,但若是此事败露,只怕会影响儿子前程。何其可恶,他明知道,儿子是我唯一的软肋。”
“吕姨娘躺在那里,一直盯着我。我试图阖上她的眼睛,可她眼珠凸出得厉害,根本闭不上。于是我将她的眼睛剜了出来,等入夜后,才将她的尸首投入井中。那口井,不能再用了。”
“海福越发变本加厉,他不停地纳妾,并要求我在新妇进门前,将前一位姨娘处死。用他的话来说,失了宠爱的女子,连下人都不如,留在林府也只会白白增加府中的开支,还是死了干净。”
“府中的姨娘,无人活过半年。海福对人命变得麻木不仁,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曾经,我感到悲哀、悔恨和恐惧,但如今,却只觉得痛快。”
“梦魇越来越严重,已经到了闭上眼就能看见她们的地步,可我明明把她们的眼珠子都挖了出来,为何她们还是用空洞洞的眼眶盯着我。”
“今日处理姨娘尸首时,被李嬷嬷撞见了,好在她是我的陪嫁丫鬟,定会谨言慎行。”
“本以为老爷年事已高难有子嗣,便早早地停了后院的汤药,可谁知丁姨娘竟怀上了孩子!她本就瘦小,等我发觉时,竟已有了七月的身孕。我可以容忍姨娘的存在,但不意味着我能容忍她肚子里头的孽种!”
“丁姨娘小产,滑下个成了型了男胎。她似乎知道是我害了她的孩子,自那日起便处处同我作对,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将海福哄得团团转,逼得我们夫妻离了心。海福竟连私库钥匙都给了她,他究竟明不明白私库里有些东西是见不得光的!”
“要索我的命就干脆些,何必夜夜入梦折磨我?我该死,但我不会自我了断,我要让她亲手杀了我,让她也试试我过的日子。”
“自白书”到这里便没了下文。
烛渊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病榻上昏睡的林老爷,最终低声骂了句:“自作自受。”
“林老爷强抢民女,林夫人草菅人命,这些事情不可能瞒过林府众多下人。至于丁姨娘,她应当就是现在的林夫人,按照纸上写的内容,很有可能林夫人已死于她手。受害者终成加害人,林府真是当得上一句全员恶人。”
烛渊道:“可我翻看了林将军收到的所有家书,并无一封提及林夫人身故,只说她回了娘家,不愿再回林府。”
“林老爷很有可能是为了掩盖爱妾杀死发妻的事实,”荣千羽摩挲着下巴,“所以,是林将军得知了母亲离家的真相,这才大发雷霆血洗了林府吗?”
“可现在你是林将军,你不可能血洗林府。不对,若是这样,故事的框架应该已经被打破了,为何一切还在继续?”荣千羽将妆奁放回原处,“我们应该去找大师兄聊聊。走吧,你走前面。”
烛渊点头,率先离开了北正房。
北正房不远处的凉亭中,林夫人与玉荷正候在那里等着林将军出来。北正房的门一开,林夫人便起身迎了上去。
林夫人还未开口,烛渊便抢先发难道:“姨娘就是这般照看父亲的?”
林夫人脸色一白,解释道:“是妾身照看不力。可妾身一人侍疾,府中又常有琐事分心,妾身绝非故意——”
“姨娘既没工夫照看父亲,便让下人来做。”
“......是。”林夫人又挤出一丝笑容问道,“少爷舟车劳顿,不如先用早膳?”
“不必。比起这个,姨娘就没有旁的事情要说?”
“妾身不明白少爷的意思。”
烛渊冷笑道:“听闻府中来了位客人,还是姨娘特意‘请’来的,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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