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庭瑜拳头紧攥,卯足力气锤了一把梁庭炽,眼泪紧跟着落下,他并非没良心的,怎不知哥哥们的心思。
随后跟上来的梁庭彦顿时没了主意,忙忙乱乱道歉。
沈慕林将这处空间腾给三兄弟。
顾湘竹正在转角处等他,瞧着这副兄友弟恭的画面,他悄声退出,转头去找顾湘竹。
算着时辰,尚不到散学之时。
沈慕林撞撞顾湘竹:“今日怎这么早就回来了?”
顾湘竹借着院袍衣袖宽大,悄悄牵住沈慕林的手,他轻声道:“今日考学,突然为之,夫子忙于批阅卷策,院中无人授课,索性休息两日。”
沈慕林蹙起眉头:“往日考学,倒不见这般严苛。”
顾湘竹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沈慕林听见字眼,连忙捂住他的嘴,再看左右无人,才松了口气。
回头一望,只见顾湘竹满眼笑意。
沈慕林哪里还不明白,这人就是故意的。
他恼怒瞪一眼含着笑的书生,到底没舍得再怪。
两人说说笑笑,拐去阿归家中。
阿归家中只余下祖父祖母,皆过了耳顺之年,沈慕林去时,洪叔刚刚离开,只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一步一步慢慢往屋里挪。
他与顾湘竹赶忙去扶,刚刚搭上手,屋内又走出一偻佝着背的阿婆。
她轻手轻脚关上门,眯着眼看了许久,才发觉并非是重影:“还以为老婆子花了眼,你们是来寻我们家阿归的吧,他才刚刚睡下……”
安阿伯慢慢坐下,沈慕林这才发现他的右腿短了一截。
沈慕林放下一众探望的礼品:“我们不急,阿婆,您要是方便,我们便在院中歇歇脚。”
安阿婆连忙道:“方便,方便,你们随意坐。”
这处小院并不算宽敞,又无多少遮荫之处,好在日头正往下落,并不算多热。
“家里没什么东西,”安阿婆端了两碗状似酸梅汤的饮品,“自己做的,用井水冰过,多少能解解热。”
沈慕林赶忙接过,饮了一大口。
顾湘竹也品了一口,他看向咂么味道的沈慕林,眼瞧着沈慕林眸子变得更亮几分。
“阿婆,这是何物?”沈慕林问道。
安阿婆坐到小板凳上,安安静静望着屋内,沈慕林走到她身边,指着放在石桌上的碗,又追问一遍。
安阿婆这才回神:“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老家有棵酸枣树,年年结果子,打了枣总是吃不完,泡水喝倒是不错,放些陈皮花瓣、加点糖便可。”
沈慕林了然,他捏捏顾湘竹手指,满脸皆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的喜悦。
不过半个时辰,屋内便传来了声音,安阿婆撑着膝盖就要站起来,沈慕林赶忙去扶,顾湘竹便扶着差点踉跄摔倒的安阿伯,一同往屋里去。
阿归虽于船上处理了腿伤,可到底都是些凭着在山河间摸爬滚打之人得来的经验处理,纵然及时又加速返程,归家后还是烧了两日,今日才清醒些许。
他慢慢起身,看人只觉有着重影,缓了一阵才发觉原是沈慕林与顾湘竹。
阿归挣扎着要坐起:“沈掌柜。”
沈慕林按着他躺下:“我瞧着不与你将事情定下,你是不肯好好休息了。”
阿归抿着唇,眼中一片担忧。
沈慕林直奔主题:“夏日炎热,你可愿卖些饮品?”
阿归露出些疑惑:“若说是解渴消暑,家家户户都煮些绿豆汤,再者便是放入井水中冷一冷,也有人想做些消暑的,可城西多是寻常人家,远不足城东富足,若是投入甚多,岂非轻易收不了本?”
沈慕林不答反问:“你可喝过阿婆做的酸枣饮?”
阿归点头,又道:“祖母手艺很好,可惜家中贮备不多,只够一些人饮用,干脆便留着待客了。”
沈慕林道:“若我能解决食材的问题,你可愿售卖此物?”
顾湘竹将沈慕林所说慢条斯理讲给两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并一一讲解,老人有些耳背,好不容易听清,先生出些忧虑,又询问许多,顾湘竹全数回答,这才让他们放了心。
沈慕林又道:“我还有其他方子,若你愿意,我可一并教给你,届时由你售卖,如何分利,我们再行协商。”
阿归仿若在梦中,他掐着手指,指尖传来些痛感,他方才回神:“我当初答应黎家,帮他们盯着你……你不怨我?”
沈慕林倒了些水,扶着他慢慢起来,好让他润润唇,也缓缓心中忐忑。
“你若当真是不忠不义之人,为何要随着洪叔上船当了船员,纵然无人同你讲,你也猜到了徐掌舵同那些人之间的恩怨,之后你虽应下,也是因着家中不易,再者你并未做出告密泄露消息之事,我又何必记怀?”
阿归低垂着头,身旁之人声音清润如月,温和又极具力量的话语裹入他的心间。
沈慕林笑了下:“我相信洪叔与徐掌舵的眼光,他们担保的孩子定不会出错。”
阿归嗓中泛起麻,说出口的话染了哭腔,行船多事端,风浪水贼,多是要命的灾祸,谁人身上都有些伤,船上数着他年轻,他却头一个跑了。
虽说此次受了伤,正巧留在家中。
可纵然不是这次腿伤,他也不愿再于风雨中奔波,惹得家中老人日日夜夜忧惧。
于是心中忧思掺杂,只觉对不住那些将他视若亲子的伯叔婶娘们。
“他们当真不怪我……”阿归声音发哑。
门被大力推开,原是洪鑫去而复返,连带着徐福,一同站在正在屋门外。
两人先向两位老人问了好,洪鑫大步跃到床前,满是厚茧的大手就落了下去,不轻不重拍到阿归肩上。
“你啷个小心眼的,我和你徐叔是那样的人?你赶紧给老子好起来,赶明给船上的叔伯婶婶们赔罪,亏得他们担心你,你瞧瞧院里那些,都是他们叫我们带来的,没成想你腿伤了,脑子也不好使了,竟是硬钻那牛角尖。”
阿归叫他骂着一通,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沈慕林瞧着一伙人说说笑笑,陪着说了几句话,便不再打扰,约定三日后再来,拉着顾湘竹回家去。
今日一行,事情多少有了眉目,沈慕林心中计较,用了晚膳便与顾湘竹分了半张书桌,他坐没坐相,由着神思飘荡,一手提着毛笔,整个身子都靠在椅子上晃荡。
顾湘竹抱着糖糖坐在他身侧,拿了本最为简单的册子,低声教糖糖念字。
椅子前脚离了地,眼瞅着要倒下去,顾湘竹分出只手按住椅背,沈慕林晃了两下才坐稳,冲着他灿然一笑。
杂货坊同其他杂货店铺不同,共分两层,一层售卖吃食,二层售卖些胭脂水粉、编织纺织之物,是以更像是容纳各类货物食品的市坊。
如今首要任务是引商,引商又分两种,一则是像麻辣烫这类吃食,由着沈慕林出方子、管食材进货,杨家人只管售卖,所得盈利两相商议,再则便是只出场地,相当于二次租赁。
沈慕林同梁家租下这处酒楼,由唐文墨充当见证者,签下协议,以每月八两银的价格租下二层酒楼,租赁期为一年,共计九十六两,梁庭瑜打了个折扣,抹了零头且将店铺租赁装修权全数交给沈慕林,损坏另算。
如此一来,过往攒下银钱以及这几个月折腾百味酱所得盈利搭进去大多半,再加上修缮事宜,另要留出购买食材所需钱财,手中可动用的银子着实不多。
沈慕林琢磨一番:“若是自行准备食材者,依据摊位大小收取摊费,此类适合小生意者,只需一些地方便可售卖,按着规划,一楼留出的那些空间,此处之商户以及二楼者多数会选择此方案。”
顾湘竹看着他在纸上写写画画。
“再者便是所需食材多且进货不稳定者,可由我一并寻来食材——只苏安然一家不太稳妥,好在这两日他要来,我同他商议一番,前些日子我同柳大哥也讲过,若是徐叔可接下,从安和县运送食材也方便,如此食材的问题也能解决。”
以上两类盈利不会很多,沈慕林本意是要为不入商会又无处可去者谋个去处。
若论私心,自然是有,他要同黎家斗,自不可能仅凭借小小摊位,尽管能让黎风云吃些亏,可要瓦解这些年在并州盘踞的黎家,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可杂货坊做成了,那便是告诉众人,黎家独占之事业,亦有人能分占几分。
黎家那看似坚不可摧之庞然大物,内里却是心思各异,以恐惧与压迫聚拢之处,见了光源,有人观望便有人会破而出之。
沈慕林要的就是撕出一条裂缝。
他能做的也就是撕开一条缝。
以商对商,以权治权。
余下的自有律法去管。
“至于盈利,还是要靠原先的这些法子,单娘子与香姐儿自不必多说,是可信亦可靠者,交由他们,我很是放心,阿归那孩子也是赤诚的,我既用他便信他,只一点,我这螺狮粉,若是日后忙起来,怕是还要寻人替我掌勺。”
沈慕林边说着边往桌上趴,身侧伸过一只手,他的下巴刚好放入顾湘竹掌心。
顾湘竹不知何时站到他身边,单手抱睡着的糖糖,轻笑道:“墨尚未干。”
沈慕林侧过头,半张脸便压在顾湘竹手心,他轻轻蹭了蹭,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弯起,眨眨眼,朝着顾湘竹笑。
这分明是故意的。
沈慕林慢慢坐起来:“你手背可就脏了。”
顾湘竹指尖发痒:“无妨。”
沈慕林抓起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拎在手中慢条斯理把玩。
顾湘竹本就偏白,从前在屋内养病,更白了些许,如今虽得风吹日晒几日,还是白的出奇,便显得手背染上的那抹墨痕明显异常。
沈慕林下意识搓了几下,墨却是干透。
顾湘竹一只手被翻来覆去把玩,早已遭受不住,他又不愿挪开,只好清清嗓子,捡起白日未说完的话。
“黎非昌应当要回来了。”
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非常非常感谢,爱你们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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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市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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