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先生?”沈慕林道,“我归乡期间受了伤,曾得先生施救,他的医术也很是了得。”
云溪悻悻几分:“我该称呼他为师兄,我们三人本属同宗,只我入门晚,那时苍山已离去许久,我并未见过他的……若非这一手毒物,我也认不出。”
沈慕林捕捉到他话语中间的停顿,心知有些事情是云溪也无法透露的。
“我这就给柳大哥写信,请席先生来家中小住。”
“还是由我去请师兄吧,”云溪搓搓手,“师兄前几日来府城寻我,并未多留,听他所言,是要云游四方,并未归家。”
“那要如何联系席先生?”
云溪道:“我们自有联系的法子,你放心,我会尽快联系上师兄的。”
语落,云溪挥挥袖子进了屋,挨个查看中毒之人的伤势,确认无甚大碍后背手离去。
沈慕林望云溪道长的身影,这般严肃的神情他们从不曾见过。
顾湘竹轻声道:“道长既说了有法子,我们相信他就好。”
沈慕林拽住顾湘竹衣袖:“我曾饮下黄粱酒,便是那位席先生赠予。”
顾湘竹知晓他话中之意:“苍山与他们同出一宗,想来不会好对付。”
沈慕林心中清明,世上不会有叫人重忆前生的珍宝,云溪三人所求学之处多半不于尘世间,此事由不得他们信不信,以事实为依据,纵然此想法看似头昏脑胀后的妄想,却也是最有可能的。
他们将要对付的黎家,或许只是苍山手下的一枚棋,如今暴露出来,怕是要丢车保帅。
“黎家在并州已算是最具权势的人家之一,苍山要保的仍在黎家之上,他谋求的到底是什么?”
顾湘竹目光落于远方:“城外还有一人。”
沈慕林敛眸:“郭长生。”
如今看来,郭长生牵扯利益甚至比黎家还要深几分。
今夜注定无眠,宵禁时分,忽而传来走水之声,传得有鼻子有眼,偏生没瞧见火光与浓烟,街上巡视官兵又添了两队,甚至于有马蹄踏过之声,城门之处也多了官兵走动。
此番情况,恰似陈修远那以权谋私之徒被捉时的情形。
有心人皆明了,府城的天终于要变了。
一夜不见星月,天渐渐亮起,街上人员走动,不多时便回了家,一个个奔走相告,昨夜被查的正是那不知贪了多少东西的黎家。
黎府院门贴了封条,更有重兵把守,门内散仆不得出,家中管事者皆被带去了官府,连带那本应在外州任职的黎家二公子也被揪了出来,竟不知是何日回来的。
今日东市闭门商铺甚多,多数都是察觉到风雨欲来者。
城门仍紧闭着,欲出城者必得出具户籍文书且有人担保,才可放行,于城角告示一栏中赫然贴着海捕文书,其上写着待追捕之人所犯之事。
“竟是纵火?好恶毒的心思。”
“多大的仇怨,竟夜深之际潜入人家院中,此刻若是熟睡,一家子没了命也是可能的。”
不知谁问了句:“这事儿莫非和那黎家相关吧?”
熙熙攘攘的人群忽而噤了声,远远瞧见捕头领着三两官兵转入深巷,有消息灵通者顿时扯起嗓子:“莫非是那顾家?”
“顾家?”
这人压低声音:“前些日子黎家老三被捕入狱,便是因着要害人家小夫夫。”
另一人问道:“他一公子哥,何必同人家过不去呢?”
一布衣妇人冷哼道:“你瞧瞧周围这些人,哪个不是寻常百姓,他黎风云同我们过去了吗?”
方才讲话那壮汉清清嗓子,接着道:“正是如此,顾家那夫郎,曾在西市摆摊,很是有主意,黎明州瞧上人家,便要他那群狐朋狗友设计让小两口和离,要我说,看上沈掌柜真假不知,盯上人家的手艺才是真的,今年那美食节夺魁的便是沈掌柜。”
“竟有此事!”
“哎呦,你要这么讲,我可想起一事来,”又一妇人道,“去年府学招生,我家妹妹的孩子就在此列,偏生就马儿受了惊,差点将那顾秀才踩在马下。”
“算着时间,来参加考学……那时人家硬是刚到了府城,如何得罪了黎家……”
壮汉摇摇头,又哼道:“那般唯利是图者,多半是为着谋利。”
离他最近的一小哥儿忽而惊声指着稍远些的地方,捕头于前方引路,身后跟着两位年岁尚轻的小两口,那两人牵着手似是互相搀扶着,身后跟着二三官兵,瞧着领路之人倒是恭敬。
“那可是沈掌柜?”
人群中自有尝过沈慕林手艺者,亦有许多徐家船舫之人,那壮汉与妇人便是如此,这会儿遥遥一望,连声道:“哪里还能有假,还真是欺负人没够了。”
沈慕林与顾湘竹相携前往官府,堂下已跪满了人,他一眼便瞧见于正中间跪着的黎风云,似苍老了数十岁。
堂上唐文墨一身绿袍官服,手握惊堂木,一派威严之相。
“来者何人?”
沈慕林掀袍行礼:“草民沈慕林,告黎风云买凶杀人。”
唐文墨:“你细细讲明。”
沈慕林于安和县遭人追杀,此事唐文墨早已知晓,论物证,沈慕林留有那曾在腿上留下伤疤的箭羽,更有郎中所写诊疗记录,其中时间伤源一一明了,论人证,乌尔坦与他同经此事,自可作证。
唐文墨选此事入手,自是为了杀黎风云锐气。
黎风云果真跪直了身子,他双眸内满是苍老衰败之意,看向沈慕林时却仍满是不可置信的怒气。
“你为何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逃脱,你到底是谁?”
沈慕林反问道:“我归城数日,你又为何认为我什么都不知晓,你就不曾想过我如何活着回来?”
黎风云何尝没想过,可他不能深查,亦不能断然出手。
他几经遮掩,才选了安和县动手,沈慕林若在那地界殒命,怎么着也扯不到他身上,黎风云早已选好替罪羊,便是从安和县来投奔他,亦和顾家有旧怨的黎禾。
可沈慕林完好无损回来了,他若再去查,必要暴露,于是他暗中寻找时机,必得一击必中。
昨夜并非最好时机,可黎风云等不得了,唐文墨就任并州,自他得了新任知府何日前来的消息,便日日惴惴不安,只怕唐文墨是揣着尚方宝剑、要肃清一方来的。
黎风云各种打听,各种小心,暗中打压了许多不安分者。
这新任知府毫无动作,整日醉心于山水与民间玩乐,寻不到人实属常见,他亦派人暗中跟随,也寻不到破绽。
直到京中传来消息,这唐文墨原是朝中御史,仗着曾当了几日陛下幼时的教书先生居功自傲,陛下一言一行均受管制,惹得陛下实在不喜,这才被丢了这烂摊子。
此人文不比方大人,武不比陈将军,论治理更是不成,满口皆是仁义礼智的框架,实在是不见少年之姿。
黎风云此刻如何想不通,唐文墨分明是布局许久,他要寻的是能将往事全须全尾撕出来的利刃,所谓文武皆不比他人,只是因着那两人皆是实打实的大才。
黎风云盯着顾家,唐文墨自然也瞧见了这家人。
可他如何不敢盯,分明不该出现在府城中的人出现了,身体康健又颇觉才略,顾湘竹身边那名曰沈慕林的夫郎,竟从他手中抢夺生意,偏生真被抢了去。
他尚未来得及行动,便得了唐文墨去京城述职的消息,若是光明正大的去,他尚不怀疑,唐文墨却借口巡视下县,暗中前行。
黎风云不敢赌,他仰仗之人亦不敢赌,于是时时刻刻盯着,更要趁唐文墨尚未回来将顾家人尽数除掉,那是明摆着的证据,他赌不起。
如今看来,他赌输了,输的彻底。
“我认罪,过往各类事件皆由我为之,”黎风云仰天长叹,“我招供,去年考学、惊马一案,由我策划,与我儿黎明州无关。”
唐文墨厉声道:“既如此,暗中开采倒卖煤炭一事,也是你做的。”
黎风云眉眼间闪过一抹疑虑,他飞速低下头,竟是摇摇晃晃晕倒在地。
唐文墨招招手,早已候在一旁的郎中走上前,唐文墨移开目光,摆手道:“唤黎非昌上前。”
沈慕林挪至一旁,与顾湘竹同跪于一处。
与前几日匆匆一见相比,今时今日的黎非昌身着囚衣,看上去格外单薄。
他眼中满是戏虐,又有几分自嘲,直至看见顾湘竹,竟连押着他的官兵也几乎拉扯不住,黎非昌如同疯魔,直直奔向顾湘竹,沈慕林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他将要砸下来的手,狠狠摔至一旁,紧随而来的官兵将他按下。
“黎非昌,你如今应在职上才对。”
黎非昌抬眸,慢吞吞低下头,冷哼道:“大人不早就知道了,何必再问呢。”
唐文墨摆摆手,陈小五拿着装有证物的匣子走到黎非昌面前,半蹲下打开,见黎非昌不接,他便将盒子放下,一一拿出放于匣内的物品。
“你可认得此篇策论?”唐文墨挥袖走至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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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捉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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