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下，似乎奇怪他一身古怪的穿搭，最后落在他用毛巾做的鞋子上。
星岑不安地动了动脚趾，毛巾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巡逻兵：“那你呢，你找谁？”
星岑很紧张，之前寂染嘱咐他的话一个字都记不住，就连话他也不会说了，只眼睛睁得很大，盯着那人磕磕巴巴地说：“我找，我找……谁？”
星岑好久没见过人，还是这样高大的成年人，看到对方已经紧张到说不出话，仰着头盯对方看了好半晌，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求助地偏头，小声问：“谁来着？”
“他也找妈妈。”寂染强装镇定道，“我半路捡到他的。”
“是吗？”巡逻兵又瞥眼星岑。
星岑忙不迭点头：“是，我捡到他！”
巡逻兵嘴角扬了扬，姿态放松了些：“你们是通道里碰上的？”
“是，”寂染瞥了一眼星岑，“他先在里面哭，我听见了。发现他什么都没带，只能把饼干和水分给他，结果被他全吃光了，只能折返回来。”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星岑和他，光从外貌来看，就不像一家人。星岑紫色的眼睛实在太特殊了，说是半路撞上的最好。
士兵闻言看向星岑，星岑连忙用力点头，吞了吞口水，紧张道：“对，我很能吃的，我还拿过不挑食的小红花，要在公告栏里贴一周，食堂里白粥我都……”
眼看星岑又要发散，寂染心头一紧，赶紧捏了捏星岑的手心。
星岑一顿之下，卡了壳，也知道不能对别人像哥哥一样，什么都不用防备地乱说，便抿紧了嘴，不再吭声。
巡逻兵只是例行询问，并没有打算为难他们。寂染编的故事也充满了细节，半真半假。他站直身，制服发出布料摩擦的声响。
“你们返回来是对的，不光是食物的问题，里面有——”士兵没往下说。
寂染明白他想说什么——变种。他们已经经历过了，但这也意味着安全，能打消对方的顾虑。
毕竟连他自己也不信，两个没有武器装备的小孩，能赤手双拳地躲过那些可怕的变种，还徒步几天几夜，通过那条危机四伏的长长的隧道。
而且他们表现紧张才是对的，就小孩子来说，如果被抓包后表现得太过平静镇定，反而显得可疑。
“没受伤吧。”
寂染摇头，士兵又看向星岑：“你呢？”
星岑直愣愣地盯着对方，张大嘴：“我啊，我……”
寂染叹了口气：“他也没有。”
巡逻兵拍拍星岑的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回身，走到同伴身旁说：“没问题，但那小点的孩子好像有点傻。”
对方说话声近乎耳语，但隧道像个喇叭，一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星岑闻言，猛然一激灵，立即绷着脸蛋儿点头：“对，我是个傻子。”
寂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三人被逗乐了，笑了一阵，便拿出对讲机说了几句，朝他们招手：“跟我们走。”
寂染点头，拉起星岑的手，跟了上去。
星岑紧紧握着寂染的手，他们走在三人中间，沿着轨道继续行走。可能是太久没有见到活人了，星岑一直忍不住偷偷去看那三个士兵。
旁边年轻的士兵注意到他视线，低头冲他友好地笑了一下。
星岑连忙转过头，避开那人的目光，假装自己很忙，用没有牵寂染的手去扯自己的衣摆。
大约十分钟后，眼前的路就出现了岔路口。
寂染微微侧头，他听到了，轨道尽头，隧道的远方传来模糊嘈杂的人声，这是人潮涌动时才会出现的声音。
他心头一震，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伫立在轨道中央，循着声音和光线的尽头，努力张望。
“喂。”一只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寂染抬头。
年长的巡逻兵冲他挥手：“这边。”
岔道很长，他们走了许久，绕了好几个弯，中间又出现许多岔道。
这些岔道很短，一眼能看到尽头，连接着长廊，那里有许多闪烁着红灯的黑色金属门，像是牢房一样，里面不停传来“嘭嘭”激烈的撞击声，像有东西想出来。
星岑停下脚步，紧张地问：“那是什么。”
寂染下意识摸腰间的匕首。
“别怕。”士兵说，“门锁死的，疯人出不来。”
星岑茫然：“疯人是什么？疯子吗？”
寂染内心也好奇，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还好星岑是”十万个为什么”，帮他把想知道的都问出来。
“疯人啊。”士兵沉默一瞬，目光在他们中间来回打转，像有什么隐情一样，欲言又止道，“已经丧失人性的人，是像疯子一样，忘记自己是人，只有野兽……的本能，我们就管他们叫疯人。”
星岑惊讶地“啊”了一声：“那他们会像人面鼠一样吃人吗？”
士兵不知道是人面鼠是什么，但能大致理解星岑的意思，以为是哪个动画片里的反派，便耐心地说解答：“他们不袭击人的，遇到他们，躲开就好了，只是一些可怜的人——”
再一次欲言又止。
同时用那种怜悯的目光再次投向两人。
寂染知道对方真信了他编的故事，便一言不发，任凭对方看自己，只额角不停冒汗，等士兵挪开目光，他才放下心，偷偷扯袖子把汗抹掉。
星岑却又问：“不咬人，就不是坏人，那为什么要把他们关起来呢？”
士兵的脚步声在隧道里回荡，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因为他们都疯了，会伤害自己。”
星岑了然地点点头：“我知道了，那就是生病了，现在在隔离。”
“……对。”
“会死吗？”
“暂时不会。”
星岑松了口气：“那等他们病治好了，就可以回家了。”
士兵又沉默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寂染觉得回荡在四周的脚步声更沉重了，走了不知道多久，士兵才重新开口，嗓音沙哑道：“总有一天……”
星岑仰头盯着他看。他看过许多这样的表情，良久，突然语气很轻地说：“放心，都会好的，医生很厉害的，他们会救人的，大家都会好的。”
士兵笑了笑：“是，都会好的。”
交谈结束，士兵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空阔的隧道里响彻着脚步声，还有东西相撞的咣咣声，星岑再次忍不住偷偷偏头，去看那些士兵。
可能是觉得沉默太窒息了，离开牢房区后，年轻士兵又开口，这次是对寂染说。
“还好你遇到这个贪吃的小孩，半路返回来，不然就凶多吉少了。现在是昆虫类变种的繁殖期，隧道里应该都是那些玩意儿，光靠一把匕首可杀不了。”
说着，他的目光瞄向寂染藏着匕首的腰间。
寂染一顿。
星岑突然说：“我们已经遇到了哦。”
士兵怔了怔，低头看星岑。只见他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他，好像在说“快点问我呀！”
士兵咳嗽一声，问：“遇到什么？”
“虫子啊。”星岑眨巴眼睛说，“但我把它们都拍死了——就这样！”
说着，他举起双手，气势汹汹地对准空气拍打，嘴里还跟着“噗呲噗呲”地配音。
士兵只当他胡说八道，没当真，但还是顺着他夸奖：“真是厉害，如果是我们只能用喷火枪了，你却可以用手就拍死他们，真不是一般小孩能做到的。”
星岑被他夸得脸蛋儿发红，眼睛变得更亮，原本亦步亦趋跟着寂染，现在走到那年轻士兵身边紧紧贴着，特地去听对方夸他。
他提高音量说：“我就像光耀战士一样厉害，我还打死其他怪物，比那个肥虫子还厉害，你想知道吗？”
士兵笑眯起了眼：“哇，这么厉害，我怎么有点不信，你说说看。”
星岑听他不信，立即来了劲头，手也比划起来：“是真的，有个脖子那么长的，像水管，长得也很丑，它超级凶。我就用我的水壶——里面装着哥哥给我的光耀大天使，就那么用力往下一扔，它的脖子就断掉了！”
“我去！”士兵做了个夸张的惊讶表情，仿佛由衷感叹道，“也太厉害了吧，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厉害的小孩，就连大人也比上不上。”
星岑满意了，但还是记得妈妈教育过，做人要谦逊，于是道：“当然，不止我个人的力量，也有光耀大天使的魔力辅助。”
寂染原本还警惕星岑说话，担心他透露他们的秘密，可见他越说越离谱，士兵们都没信，便放任他继续胡言乱语。
他一边听着星岑的话，一边打量四周。
这里的设施陈旧，有些连接处出现了锈迹，上面布满了铆钉，有些能看到明显的松动。
他有些担心地拧起眉，最年长的士兵注意到他目光，明白他想什么，便解释道：“这里每天都有人来检查，但疯人动静太大了，才拧紧的铆钉，没两下就会松掉。不过这个铆钉只是用来固定这些装修材料的，主要起一个装饰作用，方便打扫。
“金属板后面是一层很厚的保温层，还有吸湿层。如果破了洞进水，这两层材料可以给维修人员争取足够时间补好漏洞。
“不过自从堡垒建成后，就从没出过事故，因为最外层还有一层坚固的合金。那合金的材料从宇宙采集来，就是核弹头都打不穿，完全不用担心。”
宇宙？
寂染又获得了一个新信息，他不由联想到安全屋，医院被毁坏成一片废墟，但安全屋却完好无损——难不成就是用的这种合金？
星岑：我说的都是实话，怎么没人信呢？
寂染：我说的都是假话，但所有人都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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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捡垃圾养哥哥（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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