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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解人难(四)

二月初三,寅时刚过,天色薄明。

崇仁坊裴府那对沉重的乌头门遭薄雪覆盖,显得格外沉寂,门轴发出干涩的呻吟,沉重的朱漆大门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叩响,震落了门楣上凝结的寒霜。

府中护卫拉开一条缝隙,门外,一辆形制朴素的青幔马车静静停驻,拉车的骏马鼻孔喷着团团白气。车前肃立数人,当先一位老者,身着赤玄官袍,外罩半旧斗篷,面容清癯,半头白丝却梳理得一丝不苟,是为太医令沈介休。她身后跟着两名年轻医士,各自提着沉重的药箱,余下两名身形魁梧的王府亲卫,正从车马上卸下朱漆描金大箱。

而立在沈介休侧前方半步,身形挺拔如松,眉宇间带着风霜与锐气的女子,正是楚王府亲卫统领周沅。

"奉安阳郡君殿下之命,"周沅的声音平稳,见来了裴府家丁,随即朗声道,"殿下忧心裴娘子玉体,特请太医令沈大人过府请脉问安。并命卑职护送些许药材,供娘子调养。"

那位执勤的裴府护卫颔首致歉,连忙道:"此事还需禀明主母,劳烦诸位大人稍等片刻。"

不多时,几名护卫启开府中正门,候在门内的福安连忙迎上,语带恭敬,侧身引路,"沈大人,周统领,快请进!我家娘子已在中堂等候。"

沈介休微微颔首,裹紧了斗篷,步履沉稳地踏上裴府门前清扫过却依旧湿冷的石阶。周沅紧随其后,目光锐利地扫过门庭内外,不动声色,以杜绝任何窥探。

寒气如刀,扑面而来,瞬间灌入中堂。

裴照野靠坐引枕,身上仅盖着墨狐皮褥子,月白素锦常服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如雪,唯有一双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熠熠生辉,又静如沉潭。

宋其琛侍立在侧,手中捧着一碗温热的汤药,药香清苦,正是宋慈新开的方子。

"老臣沈介休,参见裴娘子。"太医令沈介休入内,一丝不苟地躬身行礼,声音平稳。

"周沅见过裴娘子。"周沅亦抱拳行礼,姿态利落。

"沈大人、周统领不必多礼,风雪寒重,劳烦二位亲临。"裴照野微微颔首,声音清泠,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二位请坐。青梧,看茶。"

青梧无声奉上温度恰好的清茶。

沈介休并未落座,只是上前几步,在裴照野轮椅旁一张早已备好的绣墩上坐下,打开药箱,取出脉枕。

"郡君殿下忧心娘子玉体,特遣老臣前来请脉。殿下言道,娘子那日受寒过甚,元气大损,万不可掉以轻心。"她一边说着,一边示意裴照野伸出手腕。

一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腕自袖中伸出,轻轻搁在脉枕上。

沈介休三指搭上寸关尺,凝神细察。室内一时寂静无声,落针可闻,只余炭火偶尔爆裂的细微噼啪声响。

宋其琛安静地将药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目光关切地望着裴照野。

随着脉象的变化,沈介休眉宇间越锁越紧,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时间仿佛凝滞,青梧屏住呼吸,双手紧绞着衣角。周沅虽依旧站得笔直,但锐利的目光深处,也掠过些许凝重。

良久,她收回手,沉吟片刻,方缓缓开口:"观娘子脉象,左寸沉细而涩,右关弦滑略浮。沉细者,气血久亏,本源未复。涩者,寒凝经络,瘀滞未通。弦滑浮者,外感虽去,寒邪入里,扰动太阴,肺气失宣,余热未清。娘子面色白而无华,唇色淡薄,亦是气血两虚之象,全赖一股心气强撑。"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裴照野,医者仁心,大抵都有些悲天悯人之气概,目光又透出些许严肃:"那夜风寒侵骨,直犯少阴,耗伤元阳,更兼忧思劳神,心脾两伤,咳血伤络,无异于雪上加霜。娘子旧疾本在膝足,寒湿深伏,此番新感引动伏邪,内外交攻,最是凶险。若非娘子素日根基尚在,调养得宜,恐非数日静养所能挽回。眼下虽无大碍,然虚损之体,最是凶险。务须慎之又慎,静养为上,万不可再受风寒、劳心耗神。否则......恐非长寿之兆,老臣......实在回天乏术。"

太医令言毕,又一声重重叹息。

青梧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惊呼溢出,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宋其琛亦是面色凝重,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衣角。

守在门边的周沅,呼吸几不可察地一窒,那双惯常锐利的眸子瞬间投向内室榻上那抹清瘦的身影,瞳孔深处是难以掩饰的惊愕与震动。殿下若闻此讯,只怕是......

裴照野却神色平静,并无意外,长睫极轻地颤动了一下。

她缓缓收回手,拢入宽大的袖中,指尖悄然扣紧袖袋里那枚冰凉的墨玉棋子,音色平稳,近乎冷酷:“有劳沈大人费心。然生死有命,强求不得。”

宋其琛听得心惊,却又不敢过多言语,只上前一步,恭敬地呈上一份墨迹犹新的药方:“沈大人,此乃家母今晨为娘子新拟的药方。家母照料娘子寒症多年,深知娘子体质与旧疾根底。她听闻太医令今日过府,特意嘱咐小子,务必将此方呈上,请太医令过目指点,看看是否还有疏漏或可调整之处。”

沈介休闻言,郑重接过药方,仔细端详起来。

药方字迹清峻有力,用药精准,君臣佐使配伍精妙。

沈介休的目光在几味主药上停留良久,又看到几味针对寒毒深入经络和肺腑余热的奇巧辅药,甚至还有两味极罕见的药材配伍,能温和激发残存元阳却又不至助火生燥,其思路之独特,对裴照野体质的把握之精准,令她不禁动容。

她抬起头,看向宋其琛,眼中带着由衷的赞叹:“此方甚妙,对娘子沉疴之把握,寒毒之拔除,伏邪之清化,气血之培补,思虑之周全,用药之精当,皆令老臣深感佩服!此方极合娘子眼下病机,兼顾本源与标症,攻补兼施而不伤正,娘子寒毒深种,经络瘀滞,肺气受损,情状极为繁复,此方所用药材之搭配,实乃大家手笔!老臣在宫中多年,见惯名方,此方却仍属上乘!既已臻至善,老臣……实难置喙。”

宋其琛眼中含笑,未执一言,他见沈介休仍摩挲手中药方,便在一旁静待下文。

沈介休略作沉吟,果然又道:“不过,宫中御药房所藏珍稀药材,品类或有更全,年份或有更久。听闻殿下已将前日老臣所开的九转参茸玉髓膏赐予娘子,其温煦元阳、修复脏腑暗损之效,确为宫中秘制独有,药力精纯,非寻常汤药可比。若能与此方相辅相成,外用玉膏温养经络脏腑要穴,内服汤药调理气血阴阳,内外兼治,或可收事半功倍之效,更利于娘子受损根基的稳固与修复。”

她看向宋其琛,“此膏用法,老臣稍后详细告知小郎君,令尊自会斟酌如何配合汤药使用。”

宋其琛连忙躬身:“谢沈大人指点,小子定当转告家母。”

沈介休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取出一只巴掌大小、通体润泽的羊脂白玉罐,罐身触手生温,显非凡品,她郑重地将此物递与青梧:“郡君殿下特意叮嘱,再备一份,务必让娘子用上。”

她又指向医士放在一旁的几个紫檀木描金匣子:“匣中乃御药房精选的上品百年老山参三支,血燕盏一斤,长白雪蛤油二两。皆可配合此方入药或调养。”

裴照野亦微微欠身:“烦请沈大人代照野谢过郡君殿下挂念,也多谢沈大人费心。”

“娘子安心静养便是。这位医师医术精湛,有此人主理,老臣甚是放心。七日后再来请脉,万望届时得以相见此人一面,共同探讨娘子病情。” 沈介休收拾好药箱,与宋其琛低声说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沈介休带着医士随福安离去,周沅即刻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份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文书,双手奉上,姿态恭敬:“此乃楚王殿下命卑职转交之物。言道大典筹备千头万绪,礼部与鸿胪寺所拟初步规程、职司名录、物料清单皆在其中,请娘子先行过目,心中有数。殿下还言,其中若有疏漏或需斟酌之处,娘子尽可批注。殿下言,此事关乎国体,三日之内需有定论。”

青梧上前接过那厚厚的文书包裹,入手微沉,还带着室外寒气,他即刻便将其轻轻搁在裴照野手边的紫檀小几上。

裴照野的目光在那卷宗上停留一瞬,并未立刻翻阅,只对周沅道:“有劳周统领。请转告殿下,照野定当细阅。”

“是。”周沅应下,她示意亲卫将那几个沉甸甸的朱漆木箱抬走,补充道,“药材已按郡君殿下吩咐,尽数入库。”

周沅言毕,却并未立刻告退,她略一迟疑,似在斟酌措辞,“郡君殿下还有一言,让卑职务必带到……”

她抬眼看向裴照野,声音压低了些,目光在宋其琛身上飞快掠过,“殿下言,娘子如今身子金贵,是他心尖上的人,万不可再为了些俗务熬坏了精神。这些东西……娘子看看便好,若觉劳神,丢开手便是,自有楚王殿下在前头顶着。娘子帐下医师医术高明,殿下闻之亦感欣慰,娘子定要谨遵医嘱,好生调养。”

侍立一旁的青梧脸颊微热,下意识垂下头。

宋其琛闻言,眼神晦暗不明,也垂下了眼帘。

裴照野面上依旧沉静,唯有一缕墨发垂落颊边,遮去了耳根悄然漫上的极淡红晕。她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轻一叩,并未回应这番叮嘱,只道:“周统领辛苦,可至偏厅用些热食暖身。”

周沅深深看了裴照野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仍是抱拳行礼:“谢娘子体恤,卑职告退。”

室内重归寂静。

庭院中,一株老梅虬枝盘曲,枝头零星点缀着几朵将开未开的淡绿花苞,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显得格外孤清。寒风卷过,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下。

裴府中堂内,沉水香清冽的气息被苦涩的药味和新添文书散发的墨香彻底覆盖。

青梧再也忍不住,哽咽出声:“娘子,沈大人她、她怎能说那样的……”

“青梧,按照方子,去煎药吧。” 裴照野打断他,声音清泠,听不出情绪,目光落在宋其琛身上,“阿琛,烦请你将沈大人此言,详细告知元心老师。”

“是,含章姐姐。”宋其琛应下,他没有抬头,一向温润的嗓音却在此刻听上去有些许哭腔。

裴照野一时无法适应,目光便又投向窗外那株老梅,寒风中,绿萼零星点点,在枝头微微颤动,显出几分倔强。

“青梧,把窗推开些。”

青梧一愣,担忧道:“娘子,沈大人刚说过万不可再受风寒……”

“无妨,只片刻。”

青梧无奈,只得上前将支摘窗推开一掌宽的缝隙。

凛冽的寒风瞬间灌入,冲散了室内那股混合着药香、暖香与沉水香的甜暖气息,带来一股清冽刺骨的寒意,也吹散了裴照野心口那股莫名的窒闷。

她深深吸了一口这冰冷彻骨的空气,以涤净肺腑中残留的暖腻。

寒意侵体,膝上旧伤处传来细密如针扎的锐痛,她却恍若未觉,只觉头脑为之一清,“去吧,做你应做的事。”

青梧含泪应下,匆匆退出去煎药。

“含章姐姐……不,对不起,没什么,我先回去了。”宋其琛早就对此事略有耳闻,只是一直苦于没有问出口的机会,甫一启唇,便觉得鼻尖一酸,心胸闷痛,几经纠结,还是行礼告退,去寻母亲宋慈。

裴照野看向他离去背影,长长叹出一口气。

缓了许久,目光终于落回几上那份烫金文书,她拿起那份厚重卷宗,于膝上摊开。

尊指礼器,象征权威地位,堂意为房屋、厅堂,故此文中以令尊作为对他人母亲的称呼。

而堂亲指同宗同姓,同一家族分支,故亦属于母系血缘关系。

所以称呼宋慈医生令尊,而杨明夷姐姐是表姐[撒花]

另外虽然医生这个词听起来非常现代化,但是其实大夫、郎中这些个古人味很重的词是宋代才开始使用的,《唐六典》中记载“医生四十人”,故前文使用的是医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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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解人难(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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