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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椒兰忮(四)

正说着,一阵爽朗明快的笑声由远及近。

只见左神策军都知兵马使杨离,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绛红胡服,领口袖缘镶着油亮华贵的玄狐锋毛,更衬得她面如冠玉,英姿勃发。

她身姿矫健,几步走来,身后跟着几位同样气质干练的将士。

“含章,”杨离毫不避讳地走到裴照野身旁,眼眸含笑,如朗日熠燿,在她肩头轻轻一拍,“远远就瞧见你了,气色瞧着比前些日子活泛些了。”

她在军中听说了裴氏些许事宜,但实在寻不出空去看望表妹,杨离看出裴照野强撑的精神底色,但场合所限,只能讲些点到为止的关切。她的视线随即落到一旁的身影上,垂首抱拳行礼,“末将给殿下请安。”

萧允贞掀了掀眼皮,懒洋洋道:“将军不必拘礼。”

“明夷姐姐,许久不见。”裴照野弯起唇角,笑得真切。

“杨娘子安好。”裴敏之和裴玉之一同起身,再次行礼。

杨离摆摆手,对裴照野道:“我去那边跟老姐妹叙叙旧,含章你且安坐,有事尽管招呼。”

她指了指武将聚集的区域,那边已有人向她高声招呼,她爽快地点点头,甫一落座,那边立刻响起更洪亮的谈笑声,热烈喧腾,倒不同于文臣聚首处的丝竹雅乐。

裴照野看向杨离身影,明朗照人,一时间心中微暖。

她回过神来,几道身影也陆续行至附近,或落座,或经过。

一位身着云锦长裙的女郎在裴照野不远处席位坐下,气质清冷,如空谷幽兰。此人是京兆杜氏这一代的佼佼者,杜若蘅。亦是裴照野在弘文馆就学时的同窗,两人曾因才学相当,棋逢对手,有过一段亦友亦敌的时光。

杜若蘅望向裴照野,神色复杂,眉目间透出些惋惜之感,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另一位笑容明艳大方的女郎则主动走近,是为王攸然的胞妹,太原王氏,王砚书。

“七殿下安好,裴娘子安好。”她掩袖一笑,话语中带有明显亲近之意,“久仰裴娘子才名风仪,家兄常提起娘子学识气度,果然名不虚传,方知百闻不如一见。”

萧允贞对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裴照野也客气回礼,颔首道:“王娘子过誉,令兄谬赞了。”

环佩轻响,香风渐浓。王攸然在几位宫侍的簇拥下,沿着曲水缓步而来,从容不迫,仪态万方。他笑靥温雅,声音清润,似玉磬轻击,缓道:

“诸位贵客安好。上巳良辰,曲水流觞,乃古之雅事,亦为祓禊祈福之吉礼。殿下有言,今日不论尊卑,只论才情雅兴,共沐春泽,以酬天恩。”

他略作停顿,目光温煦地扫过全场,所到之处,谈笑声自然低伏,唯余流水淙淙。

“依照古礼,行此流觞之乐,亦有避讳。其一,酒令之题,当以风雅颂怀为主,避言刀兵戾气、闺阁私隐;其二,羽觞停处,承令者,或吟诗,或抚琴,或作画,或清谈一段经义典故,皆可。若才思不敏,或身有不便……”

他的目光似无意般掠过裴照野的方向,旋即移开,望向别处,温声道,“按古礼,当饮尽此杯御酒,以酬天意,亦不为失礼。愿诸位尽兴,不负春光。”

语毕,只见崔虹雨捧起紫檀托盘,缓步走到水渠上游。盘中盛着一只小巧玲珑的羊脂白玉羽觞,雕成雀鸟形状,喙尖尾翘,做工精致,玉质温润,在日光下流淌着柔和莹光。

凤君含笑,亲手将那玉色雀鸟放入清澈的渠水中。

只听一声轻响,玉觞入水。

霎时间,丝竹声暂歇,武将那处的喧闹也默契地低了下去。在场之人的目光便紧随着那玉色光影摇动。

渠水潺潺,淙淙作响。羽觞轻旋,缓缓向下游漂去。

每一双眉目都追随着那一点莹白,心中默算着它可能停留的位置。

裴照野垂眸,指尖在膝上厚毯无意识地轻叩。

羽觞一路漂流,越过几席跃跃欲试的年轻女郎,又绕过几位气定神闲的文臣勋贵。

它在一位衣香鬓影、面含春色的小郎君面前打了个旋,引起一阵低低的惊呼,又悠悠荡开。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它被一丛刚抽芽的嫩绿水草温柔地一绊,水流在此形成一处微小的回旋。

玉色的雀鸟晃了晃,稳稳地停在了裴照野身前的矮几旁,那清澈的浅水之中,几乎触手可及。莹润的玉身一半浸在水中,一半沐浴日光,安静映照着裴照野苍白沉静的侧影。

“啊!”

“是裴家娘子……”

“这……”

议论声在席间荡漾开来,种种目光再次聚焦,更甚之前情形。

青梧的脸色瞬间白了,嘴唇微张,下意识地看向主人家。

萧允贞反倒坐直了身体,冷冷扫向水面那只玉觞,又复而抬起,干脆大方盯着裴照野看。

王攸然脸上的笑意不变,却稍作颔首,目光温煦地看向裴照野,以示询问。

崔虹雨侍立在凤君身侧,视线也随之投了过来,看不出太多情绪。

未等裴照野开口,一个清亮却刻意拔高的女声响起:

“哎呀,羽觞有灵,竟停在了裴娘子面前,真真是天意眷顾。”

“久闻裴娘子才冠西京,昔年弘文馆魁首风采,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五娘心向往之,只恨生不逢时,未能亲见。不知裴娘子可愿赐教一二?不拘题材,咏此春江花月,感怀圣主凯旋,皆为上乘。”那人施施然站起身,朝着裴照野的方向行了个礼,姿态恭敬。目光却扫过裴照野苍白的面容和盖着厚毯的双膝,笑意更深,“又或是,以枯木逢春之景为题,赋诗一首?”

说话的是坐在杜若蘅下首的一位年轻女郎,容色艳丽,毫不掩饰眉眼间骄纵之气,正是博陵崔氏,宰相崔燕妤之姪,崔灵昭。

空气凝滞,在场之人都听出了其间刁难。

杜若蘅蹙起了眉,看向崔灵昭的眼神明显写着不赞同,她嘴唇动了动,却碍于家族立场,只是抿紧了唇线,目光复杂地垂下。

王砚书则面露愠色,柳眉倒竖,刚要开口反驳,却被兄长王攸然温和眼神压了下去。王攸然面色依旧温雅,但眼底的暖意已褪尽。

萧允贞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搁在膝上的手指攥紧,指节泛白,那双凤眸眯起,直直看向崔灵昭。

裴照野指尖在袖中那枚冰凉的墨玉棋子上轻轻一叩,清脆的微响在心神中回荡。

她如今病骨支离,久疏笔墨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崔氏借题发挥,意在当众折辱,打击她个人声威,动摇楚王新附。表面是恭维请益,实则是将她架在旧日高台上,等着看她跌落尘埃,狼狈不堪的模样。若她推诿,是示弱,正中其下怀;若勉强为之,稍露疲态或才情不显,更是授人以柄,坐实枯木之名,堕了裴氏声威。

裴照野微微抬眸,正要开口,一个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女声,叹息一声,自不远处响起:

“枯荣本是天地序,何须强赋悲与欣。”

杜若蘅端坐在锦垫之上,她并未看崔灵昭,也未看裴照野,稍稍偏头,目光落在曲水畔一株新柳上,“不若取眼前之景,咏此曲江新柳,清新自然,亦不负这上巳春光。”

众人皆是一愣,随即看向杜若蘅,眼神各异。

崔灵昭脸上的笑容僵住,闪过一丝恼怒,但碍于她京兆杜氏的身份,再加上其言辞滴水不漏,一时竟不好发作,只得不尴不尬地站着。

王攸然的目光在杜若蘅身上停留了一瞬,旋即温声接口道:“杜娘子所言极是,咏物寄情,贵在自然。崔娘子求教心切,然裴娘子玉体违和,此乃众所周知。若裴娘子雅兴所致,不拘新柳春水,随意点染一二,亦是风雅。若觉此刻不便……”

“若裴娘子玉体违和,不便赋诗,”崔灵昭却抢先一步,截断了王攸然的话头,笑容愈显灿烂,音色如鹂雀鸣啭,抬手指向水中的羽觞,“按古礼,当饮尽此杯以酬天意。此乃陛下御赐佳酿,采百花之精,融天泉之冽,最是养人,想必对娘子贵体也是无碍的?”

武将席处,杨离放下手中酒碗,碗底磕在紫檀案几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脸色阴沉如水,她身旁的几位将士也随之皱紧了眉头,目光不善地看向崔灵昭的方向。

裴敏之几乎要站起来,被裴玉之死死拉住衣袖。

“慢着。”

萧允贞缓缓站起身,金碧华服在日光下更显幽邃,将他昳丽的面容衬得如同神祇。

“崔娘子真是好雅兴,”他径直走到裴照野的矮几旁,俯下身,捻起那只羊脂白玉的雀鸟羽觞。“只不过,我未过门的妻主身子金贵,饮不得这冷酒。这杯罚酒嘛,我替她喝了便是。”

玉觞入手温润,内里盛着清冽的御酒,他微微摇晃着杯中的液体,视线终于落在脸色难看的崔灵昭身上,勾起唇角,尽显鄙夷之意。

王攸然正要再次开口解围,裴照野却扯了扯身边人的袖摆,冲他摇摇头,示意他稍安,轻声开口唤了声,“殿下。”

萧允贞身形微顿,侧过头,垂眸看她,昳丽的眉宇间戾气未散,但瞧见她面容上那层薄薄的云母粉,脾气便消去不少。他将掌心中玉觞置于案几,又坐了回去,靠裴照野更近了几分。

裴照野微微抬眼,先朝向杜若蘅的方向,极轻地点了点头,“多谢杜娘子美意。”

杜若蘅颔首,眼中掠过复杂难辨的微光,随即垂眸,当是避开了致谢。

随即,她的视线转回,平静地迎上崔灵昭的视线,如古井映照飞鸟,不起半分波澜。

“崔娘子谬赞。魁首虚名,俱是往事了。” 她坦然承认,姿态从容,随即话锋一转,目光投向烟波浩渺的曲江,“然既承天意,羽觞停驻,又得崔娘子盛情相邀,裴某虽才拙力弱,亦不敢全然推却。枯荣之象,本是天地至理。枯木逢春,亦是造化玄机。此景此情,倒也应景。便以此为题,献丑一幅小景罢。”

“有劳王君,可否命人取笔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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