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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野田黄雀行(四)

午后,库房内光线渐亮。

案上堆积的药材已分门别类,归置整齐,几只青瓷药罐并排,内盛三日份配好分装的药材包。

尉迟墨雪合拢登记册,手指拂过册页边缘。他抬起眼,落在宋其琛略显苍白的侧脸上。

宋其琛正垂着头,仔细地将案上最后一点散落的药末扫向一张干净的桑皮纸。

“配好了?”尉迟墨雪发问,他取过一块素净棉布,开始擦拭紫檀木匣上沾着的细微药末灰尘,“你真没有半点想法?需要我去另外抓个师弟来吗?”

宋其琛扫药末的动作顿住,他抬起头,看向库房门口那扇沉重的乌木小门,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几经挣扎,终是不想假手他人,指尖捻紧了桑皮纸的边缘,将那包药末妥帖收好,摇摇头,道:“不,还是我来吧。”

言毕,他取走其中一只青瓷药罐,径直转身,推开那扇连通丹房的侧门,走了进去。

巨大的黄铜丹炉占据中央,炉膛内炭火熊熊。四周墙壁是一排排乌木药柜,靠墙摆放着各式煎煮器具。

宋其琛对这里并不陌生,他走向角落一处专设的煎药区域。那里摆了一只红泥小炉,炉膛内,银霜炭烧得正旺。旁边摆放着他熟悉的器具,一只敦厚的紫砂铫子,还有细密的铜丝滤网,是他先前从山下带来的。

他提起炉上温着的铜壶,将滚烫的山泉水注入紫砂铫,仔细冲洗一遍。随即解开药材包系绳,将其中老山参片、九制黄精、阿胶块、肉桂段、干姜片、炮附子粉末及一节忍冬藤段,悉数倾入铫中。

接着,他再将山泉水注进铫中,水注至七分满,水面微漾,药材沉浮其上。

宋其琛小心地将紫砂铫端上红泥小炉,炉火舔舐上铫底。他调整了一下炭火的位置,令火力更为集中稳定。盖上铫盖,只留一道极细的缝隙,让药气得以缓缓逸出。

他在炉边的矮凳上坐下,靛青的袍子委顿在地,沾染了丹房地面的些许炭灰,他却全然不在意。

确认火候稳定后,他从袖中取出一本边角磨损的小册子,摊在膝上翻阅起来。册子纸张泛黄,是他常年随身携带的手抄摘录与心得。

每隔一小会儿,他便会抬头,查看缝隙逸出的药气是否平稳均匀。凡确认无误,目光又落回书页。

宋其琛并不急躁,寻了一柄半旧的蒲草扇,扇风不急不缓,力道均匀,只将火势稳稳控制在文火慢煨的状态。含章姐姐脾胃虚弱,受不得猛火急煎的药力,需得文火细熬,药力才能温和释放,不伤根本。尤其今日这剂,他特意加重了九制黄精的分量,又添了少许忍冬藤调和温燥。黄精性缓,更需时间,才能将滋养肺肾的甘润之性彻底熬煮出来。

时间流逝,尉迟墨雪倚着门槛,未发一言,片刻后,他将一只光洁的白瓷药盏放在宋其琛脚边,随即离开。

铫内咕嘟声变得细密、均匀,似珠玉落盘。

宋其琛知道火候到了,合上膝头的册子,指尖在磨损的书脊上一按,将其妥帖收回袖中。他伸出手,用一块厚实的粗布垫着,移开药铫,揭开顶盖,以铜丝仔细滤去药渣,灌入白瓷盏中。

滤尽药汁,他迅速清洗了铫子和滤网。拿起雪白细布,仔细擦拭白瓷盏的碗沿和盏身,抹去脏污。

待一切事毕,他这才用袖子胡乱抹去额间汗水和鼻尖落下的灰痕,长长吁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背松懈下来。丹房的光线柔和,炉火余温烘着他微微发红的脸颊,额前几缕墨发贴在额角处。他垂下眼眸,瞧着那药盏,温润的眉眼舒展开来,化作春风似的笑靥。

宋其琛端着白瓷盏走出闷热的煎药室,刚行至丹房门口,却见尉迟墨雪正站在廊下,背对着他擦拭剑匣,面朝院中几株在寒雾间瑟缩的藤蔓,青灰的道袍在风中拂动,身影孤峭。

“阿雪哥哥。”宋其琛脚步顿住,轻唤了一声。

尉迟墨雪没有回头,声音隔着雾气传来,听不出情绪:“好了?”

“是。”宋其琛应道,指尖捻紧袖口,“药局这边,库房似还需整理归置。送药事小,让观中道童跑一趟吧。含章姐姐身份贵重,我不便贸然打扰。”

尉迟墨雪动作未停,眼睫抬起,目光在宋其琛强作镇定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随你。”他淡淡道,将剑匣放回原位,转过身去,不再看宋其琛,“听松居在东侧竹林深处,观中道童此时多在斋堂大殿洒扫,一时未必得空。”

宋其琛脸上微烫,心知借口拙劣,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低声道:“那我、我去托人来送。”

廊下清寒,他站在药局小院,茫然四顾。

那圆脸坤道等人仍在忙碌,他张了张嘴,想叫住道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目光不由自主飘向东侧竹林。

浓雾翻滚,只能观见竹林尽头,深翠轮廓摇曳模糊。

宋其琛垂下眼,走到院角分装草药的童女身边,声音放轻,道:“烦劳小道长,将这几罐温养汤药送去东侧竹林深处听松居。就说是药局配好送来,不必提及其他。”

那道童放下簸箕,爽快应道:“好嘞,小哥哥放心!”

她拍拍衣袍沾上的灰,端起托盘,脚步轻快,朝竹林方向去。

宋其琛站在原地,眼看着那身影一步步走进浓雾,消失在朦胧翠色中。他久久凝望那方向,山风卷起他靛青袍摆,吹散身上沾染的药香。

-

静室轩敞,窗棂半开,正对着屋外修竹林。午后的天光被云层滤过,懒懒地洒在室内。

裴照野靠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覆着厚重的墨狐皮褥,膝上摊着尉迟墨雪送来的那册祈福仪轨。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青梧引着送药的小道童进来。那童女将一只盛着药汤的青釉碗放在榻边矮几上,行礼后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娘子,药来了。”青梧上前,端起药碗,试了试碗壁的温度,“温度正好。”

“嗯。”裴照野应了一声,端碗就唇,浅浅啜饮一口。

药汁滚进咽喉,浓重的苦意之下,一丝清冽回甘却滑过她的唇舌。

裴照野眯起眼,手腕凝滞悬空。

这味道有些特别,清苦、酸涩,却又隐隐回甘。她每日都需按时服用好几道药,虽不明药理,倒也基本能分辨出各中滋味。若是循规蹈矩,照本宣科煎煮的方子,不会去考虑她的旧疾与口味。

这是阿琛总会添入的那一味。

裴照野低下头,看向瓷碗中的褐色药汁,叹了口气。

她倒宁愿阿琛能离她远些,听话些,若只是纯粹的医患关系,想来崔氏也不会找他的麻烦,他追得越紧,陷得越深,越容易遭致祸患。她知道阿琛跟随他母亲学了些武艺,却还是免不了忧心,她早已没了亲人,元心老师与阿琛便是她最为亲近之人,如有可能,她是万万不想她二人受一丁点伤害的。

偏偏她才是伤阿琛最深的人,她对这份情意早有察觉,又不敢回应半分,她鲜少会感到无措,却独独在阿琛的事情上犯难,几度犹豫,踌躇不决,唯恐更伤了他的心。

若是阿琛想要天上的月亮,她定然拼尽全力去为他摘了下来,可阿琛想要的东西,她确是给不了的。

裴照野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翻涌的心绪。她没有立刻再饮,而是抬起头,对侍立一旁的青梧道:“青梧,把窗再推开些,这药气太冲,有些闷。”

青梧一愣,下意识地看向窗外阴沉天色和弥漫的浓雾,担忧道:“娘子,外头寒气重,您刚喝了一口热药,冷风一激……”

“无妨。”裴照野打断他,又道,“只开片刻,透透气。这屋里药味重,炭气也闷。”

青梧只得依言上前,将原本半开的雕花木窗完全推开。

凛冽山风汹涌灌入,卷动了室内的香气,炭盆里的火苗被吹得猛烈摇曳,几乎熄灭。

刺骨的寒意毫无阻碍地扑打在裴照野脸上、颈间,穿透厚重的墨狐裘,直刺骨髓深处。膝上的旧伤被这骤然的寒冷狠狠一激,痛得她肩背直颤,搁在皮褥上的手猛地攥紧,闷咳出声。

“娘子!”青梧吓得脸色发白,又打算去关窗。

“别关,就这样。”裴照野强行压下咳嗽,端起药盏,身体稍稍偏向窗口的方向。

她平静地望向窗外那片浓雾之间的深翠,就在这敞开的窗前,仰起头,将碗中温热的药汁一口一口饮尽。

风吹乱了她额边的碎发,扑打在她苍白沉静的侧脸上。

窗外,几竿修竹在寒风中簌簌作响,竹叶上凝结的水珠被风摇落,砸在青石板上,碎成更细小的水雾。

她放下药碗,收回目光,重新落回膝头的仪轨册页上,指尖拂过冰冷的纸页,道:“行了,关上吧。”

青梧如蒙大赦,立即拢上窗户,他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连忙又往炭盆里添了两块银霜炭。

裴照野端起一旁矮几上的温水,抿了一小口,润了润被寒风刺痛的喉咙。

窗外竹林深处,浓雾如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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