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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野田黄雀行(五)

傍晚,用过药后,裴照野靠在窗边软榻的引枕上小憩。案头那只小巧的青铜博山炉里,安神香早已燃尽。

夜色渐浓,窗外的竹林化为一片模糊涌动的墨影,更显空旷寂寥。

“青梧,”裴照野抬手掐了掐眉心,指尖在墨狐裘光滑的皮毛上摩挲,“去请云岫道长来一趟,关于明日祈福仪轨中几处细节,想当面请教,恐纸上所载未尽其意,烦劳她拨冗解惑。”

青梧望了眼窗外彻底沉下的夜色,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只低低应了声“是”,便悄然退了出去。

等待的时间被湿冷拉得粘稠漫长,裴照野看向博山炉空寂的炉膛,指尖在膝上轻敲,数着时辰陷入思考。

门外传来一前一后的脚步声,青梧引着云岫道长步入室内。

“裴宗主,”云岫目光投向榻上,稽首一礼,“夜深风寒,宗主玉体可还安适?不知此番相召,所询何事?”

“深夜劳烦道长,照野实感不安。白日里细阅道长送来的仪轨,条理分明,古意盎然,照野受益良多。”裴照野欠身还礼,指尖在狐裘皮毛上轻轻捻过,“只是有几处细节,关乎明日仪典庄容,照野心中尚存些许疑虑,恐是外行妄测,想当面请教道长,以求心安。”

云岫颔首,伸出手示意,应道:“宗主请讲。”

裴照野斟酌着开口,道:“仪轨所载,主祭者需三焚降真,九叩玉清。这降真香焚烧之法,是取其烟直上达天听之意。然山中多风,尤以此巅为甚,若明日风起,香烟散乱飘摇,恐失其肃穆通达之意。不知可有定风稳烟之成例或妙法?照野寡闻,唯恐疏漏,损及法事庄严。”

云岫神色了然,清晰作答:“宗主思虑周全,确有成例。三清阁前香案设有防风琉璃罩,虽非全然隔绝,然足以护持香烟升腾轨迹,不至散乱失仪。宗主无需忧心。”

“多谢道长释疑,此法甚妙。”裴照野颔首,指尖在裘衣下蜷了蜷,才续道:“另有仪轨言明,诵读青词时需心澄意净,声贯九霄。然则若诵读之人,心绪不宁,杂念丛生,纵使声音洪亮,是否亦会有碍于通达神明?”

云岫深深看了她一眼,仍作答道:“心诚为本,仪轨为舟。心若澄澈,声自清越,神明可感。礼法乃沟通之桥梁,步骤无误,仪态端肃,本身便是诚的外显,亦是约束心神、摒除杂念之助益。宗主明日只需依礼而行,持身以正,心意自通。”

裴照野沉默片刻,抬起眼,目光透过窗棂缝隙,望向窗外夜色,声音放得更轻,“听道长一席话,如拨云见日。多谢道长解惑,照野感激不尽。只是这山巅夜色沉沉,雾锁星汉,瞧着总叫人心中难安。”

她微微一顿,才复而低声道,“明日法事关乎重大,素闻尉迟道君精于星象推演,洞悉幽微。不知道长可否代为通传一声?烦请尉迟道君略推一推眼前这三五日的吉凶顺逆,只问眼前微末,不敢奢求长远。望道长成全。”

云岫静静听着,想来这才是裴宗主请她前来的目的,听闻山下士人礼节规矩繁琐,恐是怕女男大防,不好请动尉迟师弟,便请她代劳。

片刻后,云岫颔首,应道:“宗主心绪不宁,贫道明白。尉迟师弟确是精于此道,或可为宗主解忧。”

她略作沉吟,抬起头来,投向观中某个方向,“观星台高踞山巅,清静高旷,上接天宇之气,最宜推演玄机。若宗主不弃,贫道可遣人即刻通传尉迟师弟,请其移步观星台相候。待尉迟师弟应允,贫道便遣道童引宗主前往,宗主意下如何?”

“有劳道长。”裴照野微微欠身,目送云岫身影退出静室。

室内重归沉寂,窗棂紧闭,仍挡不住山中湿冷夜气丝丝缕缕渗入。裴照野推动轮椅,行至窗边,指尖推开一道缝隙。

山林间特有的草木气息涌入,激得她喉头一阵发痒。窗外夜色如墨,竹林深翠的轮廓在雾中摇曳。

片刻,她拢上窗,隔绝了寒气。

-

观星台悬于玉虚宫后山断崖之侧,孤峰托举,下临无地。

此处是全观离天最近之处,亦是终年罡风最烈、寒气最重之所。浑天黄道仪立于石台中央,其上星宿刻度在夜色中显得几分模糊难辨。

一道青灰色的身影,自混沌夜色中凝结而出,缓缓拾级而上。尉迟墨雪的身影出现在石阶尽头,山风将他宽大的袍袖吹得鼓起,身影在飘忽的雾霭映衬下,愈发显得颀长挺拔,孤峭如万载玄冰。

他踏上观星台平整地面,脚步无声,径直走向正背对他的裴照野。

“裴娘子。”尉迟墨雪在她身前五步处站定,问道,“听闻云岫师姐言,娘子心有微澜,欲问近日吉凶?”

裴照野闻声,缓缓转过轮椅。她仰起头,看向走近的道人,昏暗中,那双浅色瞳孔呈现出蜜蜡般的透明质感,又似琉璃,深邃空茫,审视着她。几缕未被木簪完全束住的墨发被风吹散,缠绕过他清晰的下颌线,拂过微抿的薄唇。他立在断崖之畔,衣袂飘飞,倒真真像一尊谪仙偶影。

裴照野颔首,唇边噙着笑意,放低姿态,轻声道:“深夜劳烦道君踏寒而来,照野于心不安。只是明日祈福法事在即,关乎裴氏门楣与对社稷的一片赤诚,不敢有丝毫轻忽怠慢。心中偶有微澜,思及道君于星象玄理一道造诣精深,故冒昧相请,望道君不吝指点迷津,卜上一卦,只问近日吉凶。”

尉迟墨雪看向她,并未立刻应允,只是沉默地移开视线,目光穿透夜雾,投向浓云遮蔽的天穹。

“好。”良久,他终是开口,吐出一个单字。

他行至观星台边缘石栏旁,衣袖拂过浑天仪基座,“请教娘子生辰八字。”

裴照野推动轮椅,跟至他身侧,声音在呼啸的山风中断续传来:“壬子年,辛亥月,丙申日,戊子时生人。”

尉迟墨雪向前踱了两步,夜风清寒,卷动他青灰广袖,衣袂如云,缓缓抬起右手,对着那片混沌天幕,凌空虚划起来,夜雾在他指尖下缠绵流转,丝丝缕缕,形成一处涡旋。他周身的气息愈发沉静,与这山巅夜色融为一体,成为沟通天地玄机的一缕精魂。

不知过了多久,尉迟墨雪的动作骤然停住,悬于半空,指尖所向,正是山下长安城所在的方位。

他蹙了蹙眉峰,细微变化转瞬即逝,却并未言语,广袖微抬,修长的手指探入袖中,片刻后,他取出几样物事,一只古朴龟甲,以及两枚铜钱。

尉迟墨雪转过身,行至石台中央一处稍能避开猛烈山风的角落。青灰色的袍袖拂过微湿的石面,姿态从容,席地而坐。他将龟甲置于身前,两枚铜钱拢入掌心,闭上双眼,薄唇无声翕动。

裴照野正襟端坐,静静看着。风拂动他鬓边碎发,他掌中的铜钱开始摇动,直直掷落,如此重复六次,铜钱在龟甲内腔碰撞,发出清脆声响,穿透风声。

六爻投毕,他垂下视线,铜钱叮当落定,一正一反。

“离下坤上,明入地中。”尉迟墨雪阖上眼,叹了口气,“初爻少阳动,化阴为柔,其变在二,属地火明夷之象。日暮西山,其明已伤,其辉尽敛,小人道长,淑人道消。此卦,主大凶。”

“裴娘子八字日主丙火,坐申金病地,火遇病而弱,其势自衰。年柱壬子,七杀透干坐刃,锋芒毕露,杀伐之气深重。时柱戊子,天干戊土泄尽丙火微光,地支子水又与日支申金三合水局,官杀局成,根基动摇,生机受制。今夜乃壬申年癸卯月庚寅日,流年七杀透干,流月正官混杂,流日偏财生杀。”他摇摇头,望向遭云雾遮蔽的方位,“虽不见星,然推演分野,翼宿所辖之地,当有火蛇缠斗之局,荧惑守心之局已成。”

他顿了顿,又道:

“五星异动,六爻示警,天象垂凶,三重皆凶,同指一途。七日之内,金戈之气必犯肺腑关隘,摧折根本。此劫,避无可避。”

尉迟墨雪抬起头,望向轮椅中的裴照野,静待她面对这生死凶谶的反应。

然而,就在他抬眼的瞬间,却见裴照野并未有丝毫动容。

她支起小臂,撑在轮椅扶手上。瘦削的腕骨从厚重的墨狐裘袖口露出,屈起食指关节,轻而稳地托住了下颌边缘,望向山下长安。

他看见裴照野唇角向上牵起,泄出一声短促的笑音。

尉迟墨雪怔在原地,他试想过千万种反应,或惊惶失措,面色惨白,是**凡胎面对死亡最本能的恐惧,又或强作镇定,指尖颤抖,勉力维持体面,抑或是悲愤质问,斥他危言耸听。每一种,都在他洞悉世情的预料之中,如同星图循轨,分毫不差。

但他独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莫名其妙,荒谬至极。尘世痴妄不该如此,经书翻遍,香客看尽,何曾有过此等异数,一具连山中夜寒都难以抵御的残躯,面对自身死劫,为何会笑?

尉迟墨雪眨眨眼,琉璃似的双瞳中,只余下茫然困惑。

[爆哭]坏了,想给道君搭一个小装一把的戏台,结果篇幅不够了,明天再揭开窗伏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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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野田黄雀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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