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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槎枿千年(二)

宋慈叹了口气,指尖无捻过袖口一道药渍,沉声道:“你脉象浮乱如沸鼎,高烧反复不退,水米难进,你在鬼门关前徘徊了整整十七日……今日已是四月十四了。”

“咳……咳咳……”裴照野只觉心口一股浊气翻涌,牵动左胸下方那处新伤,一下呛咳出声,震得肺腑如遭刀绞,眼前阵阵发黑,指尖抠住身下锦褥,洇开一身冷汗。

“娘子!”青梧的惊呼脱口而出,音色变了调,他伸出手,虚虚地扶住裴照野因剧痛而颤抖不止的肩背,指尖发颤。

“含章姐姐……”宋其琛的唤声紧随而至,却更显急促。他倏然起身,重新盛了半碗温着的参汤,急急端到榻前,手腕稳当地托着碗底,另一只手已拈起了银匙,舀起一勺,焦灼目光落在裴照野失了血色的唇上,只待她缓过这口气。

宋慈脸色骤沉,指间寒光一闪,三寸长的银针已拈在指尖,眼看便要刺下——

恰在此时,外间庭院里,一阵喧嚣声浪穿透门扉,蛮横地撞了进来。

只听廊外纷沓的脚步声,工匠吆喝、木材落地的闷响,管事妇人急促的吩咐声……

嗡嗡汇成一片,倒是为府中添了几分烟火气,内室药气氤氲,冷清压抑,屋外喧嚣满天,格格不入,刺得人耳膜生疼。

“咳咳……所以,”裴照野艰难地匀过一口气,染血的嘴唇微微翕动,她喘息着,抬手指了指窗外,指尖发颤,“这又是怎么回事?”

青梧脸上顿时露出几分敢怒不敢言的憋屈,又红了眼圈,压低声音,委屈道:“是郡君殿下……他、他带着工部的官员,还有王府的管事、内侍监、工匠……浩浩荡荡好几十号人,好几日前就登门了。说是奉旨督办大婚事宜,要改建裴府,充作郡君府别邸,如今府里前院、中庭、东西跨院……到处都在动土,挖池垒山,移栽那些名贵花木,凿得震天响……连、连廊下铺了多年的青石板都撬起来换新的了……”

“郡君殿下是这般吩咐的,”宋其琛接口,语气有几分微妙,他垂着眼,照着原样,一字不差地复述了遍,“咳,裴府规制尚可,却过于古板清寂,少了几分鲜活气,更缺了合乎郡君品级的规模。大婚仓促,皇驸玉体违和,行走不便,为免迁府劳顿,徒耗心神,不如就地改建扩充,权作郡君府别邸。一应耗费皆由内帑支取,不劳裴府分毫。”

青梧绞着衣袖,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嗫嚅,哭道:“裴老大人实在不好推拒。郡君殿下奉旨下嫁,不要求您搬去朱雀街那座御赐的郡君府,反倒屈尊降贵住进咱们这儿。裴老大人私底下说,这终究是天家恩典,是裴氏满门的体面……只再三叮嘱了,只要不动娘子的静思斋和后头库房重地,其余……便、便都由着殿下心意了……”

裴照野阖了阖眼,长叹了一口气,胸腔震动间又是一阵闷痛。

她心下透亮,若无那层不能言说的心思,天家皇子下嫁,岂有不住自家金碧辉煌的郡君府,反要挤进臣女宅邸的道理?无非是变相征用她在长安城中的宅子。河东那些族老,眼见不损自身利益,反能沾溉天家雨露,光耀门楣,自然是乐见其成,哪里会出言阻拦。

那位安阳郡君,本就是西京出了名的恣意妄为,不讲成例。先前长孙驸马薨逝,他便能闹着不住郡君府,长年累月宿在楚王府里,彼时弹劾的奏章雪片似的飞,最终也被陛下轻轻一句“七郎痛失佳偶,心伤难抑,暂居胞姐处以慰哀思,此乃家务小事,众卿毋须再议”给挡了回去。

裴照野心下飞快盘算,这般安排,于她眼下这般残破身子而言,倒省了迁居折腾的麻烦。内帑出钱,工部出力,扩府增制,天家皇子下嫁,住的却是臣女府上。表面跋扈,内里恩赏,确是实惠。

只是君臣当前,将来这裴府匾额之后,究竟还剩下几分姓裴,却要两说了。往后言行,更需如履薄冰,将这位心思难测的郡君殿下牢牢握在掌中才行。

裴照野忽然笑了一下,眼睫微动,“由着他心意……难说,搞不好,还藏了陛下的心意。”

青梧愣住了,有些茫然地看向自家娘子。

宋其琛亦是微微一怔。

裴照野顿了顿,合眼缓神,又道:“终南山上,郡君殿下当众折辱裴氏,如今这内帑银钱、工部人力,便是天家赔给裴氏的里子。恩威并施,殿下任性妄为,替陛下补偿裴氏,大动干戈修缮,抵了御下不严的过失,全了天家赔罪的姿态,也塞住了天下士族的悠悠众口。至于我……”

她垂下头,看向自己身下,讥诮道,“一个得此隆恩的伤患,若再对终南山旧事有半句怨言,便是不识抬举了。”

青梧大致明白,却又似懂非懂,他小声道:“可,这动静也太吓人了些……”

“由他去吧。”裴照野截断他的话,神色倦淡。

她缓过一阵剧痛,哑声问道:“那殿下如今……身在何处?”

“应当就在府中,”青梧脱口而出,下意识朝门口望了一眼,生怕那人即刻便会出现,“郡君殿下他把紧挨着静思斋东边的那处空置院落给占了,说是便于监工。他每日总要过来几趟,多是辰时就来,屏退左右,殿下挪了张贵君榻来,独自坐在您床前,一坐就是大半日,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您……”

青梧回忆起,那双幽深凤眸就那样胶着在昏迷不醒的主人家身上,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殿下带来的各色珍稀补药,都快堆满半间库房了,连宋医生开的每剂药方,他都要亲自过目,盯着药童煎煮,火候时辰半分不许错……方才、方才他还在那院盯着匠人悬挂新匾呢,那匾额是上好的紫檀木,还嵌了金丝,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得信,在来的路上了……”

他话音未落,便听得靴底踏过回廊石板,环佩轻撞,阵阵清音回转,间或夹杂着内侍刻意压低的提醒:“殿下,您慢些走……仔细脚下台阶,这边刚动了土,石板还没铺平整……”

珠帘哗啦一响,让一只染着蔻丹的手拂开,一股风随之卷入室内。混合着新鲜丹砂、桐油、庭院里新移栽的馥郁花木,暖香扑面。

光线被屋外身影遮挡了一瞬,一尊玉像立在门框当中,逆向庭院光线,轮廓被勾勒得有些单薄。

是萧允贞。

他肩上松松披着一件群青色素面锦缎大氅,银狐锋毛出得极好,蓬松柔软,光泽水滑,簇拥着下颌,却仍未能完全掩住底下身形的清减单薄。他大抵也受了些磋磨,那份秾丽艳色里掺进了一丝倦怠。

面上倒是敷了匀净的脂粉,仔细遮盖了可能存在的憔悴痕迹,肤色如玉。唇上一点朱红口脂,色泽饱满,衬得那双上挑的凤眸越发黑沉,眉目顾盼间,那份天家骄矜倨傲分毫未减。

他眸光微转,漫不经心般掠过屋内神色各异的众人,直直落向卧榻上转醒的裴照野。

他唇角勾起,似笑非笑,随即迈开步子,一步一步,不疾不徐,袍角拂过地面,径直踱到榻前。

那股龙涎香气愈发浓烈,彻底占去了裴照野鼻端最后一点药息。

宋其琛指尖一滞,抬起眼眸,紧紧锁住步步逼近的萧允贞,其间情绪翻涌,他此前的确倍感酸涩,恐他以身份施压,忮他可以独占自己所爱慕之人,可这十余日里,萧允贞那般不眠不休、近乎偏执的焦灼,又为他亲眼所见,那般情状,绝非作伪。那个高高在上的安阳郡君所怀揣的真心,同样炽烈灼人,不容置喙。

他将唇线抿得更紧,终是垂下眼睫,掩去情绪,调整了一下跪坐的姿势,依旧守在榻边,只是挪开些许,给萧允贞腾出空隙。

萧允贞注意到他细微的退让,脚步在宋其琛身侧略一停顿。他低头瞧向对方,凤眸中的锐利稍作收敛,随即偏开,不再看他。

他在离床榻一步之遥处站定。

榻上的裴照野不得不仰起头,才能看清他逆光下的面容。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随之倾覆下来,那不加掩饰的目光像极了丝线,缠上脖颈,愈收愈紧。

他微微俯身,阴影更浓,广袖垂落,暖香扑鼻。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拂过裴照野汗湿的额角,又将黏在她颊侧的一缕碎发轻轻拨开,指腹掠过她干裂的唇瓣,将那点碍眼的血渍轻轻拭去。

两人目光在空中猝然相撞。

空气被抽干了声响,银霜炭也遭扼住呼吸,屋内静谧得令人窒息。

他俯视着她,目光滑向她被厚衾覆盖的左胸处,他眯着眼,细细盯了片刻,继而缓缓上移,重新锁住她强自镇定的双眸。

他殷红的唇瓣缓缓开启,吐出的字句清晰缓慢,如岩浆般滚烫,一字字烙进死寂的空气里:

“裴含章,命还挺硬啊。”

他顿了顿,俯得更低了些,吐息几乎拂过她的脸颊,他指尖下滑,搭上她纤细的脖颈,感受皮肤下微弱的脉搏跳动。

“正好,”他低声道,情绪难辨,似叹似慰,“省得我抱个牌位拜堂了。”

[爆哭]来晚了来晚了,养的小鹦鹉生病了,早上带它看病去了,这会才码完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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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槎枿千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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