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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槎枿千年(三)

裴照野躺在枕上,努力聚焦视线,逆光中,他身影的轮廓似乎比记忆中清减了不少,唇上那点朱色,也掩不去眉宇间的憔悴。

他竟会损耗至此。

认知比疼痛更先攫住裴照野,酸涩的歉疚感漫上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的算计、权衡,在萧允贞这般真心面前,显得如此卑劣。

她吸了口气,牵动了左胸下方的伤处,她强忍下来,冷汗却沁湿了鬓角。胸口的滞痛让她一时难以出声,只轻轻蹙了下眉头。

萧允贞松开手,身子朝后倾了些,那股龙涎暖香便也随着撤去几寸。见她脸色极差,想是不好受,他没再说些什么。

宋其琛跪坐在榻边,心口酸涩。他从未奢求过名分,能像现在这般守在她身边,已是命运的厚待。他甚至私下与母亲感叹过,殿下并非外界传言那般不堪。

可此刻,亲眼见含章姐姐与旁人这般亲近,一种空落的遗憾仍旧弥漫开来,浸得五脏六腑发冷发寒。他垂下眼,将注意力集中在指尖,回忆起指腹间触碰到的,她的脉搏。

良久,裴照野眨了下眼,积攒起一点气力,音色嘶哑,道:“……劳殿下挂心,殿下教训得是。”

她停顿了一下,似在艰难吞咽,吁了口气,又道:“是我任性妄为,不知轻重……累殿下忧心,万死难辞其咎。”

萧允贞落怔愣了一瞬,沉默片刻,半晌,他才哼了声。

“你还想死?这可由不得你,裴娘子如今是圣旨亲点的皇亲国戚,加害皇驸形同谋逆,这条命金贵得很,我看谁敢动。”

他凤眸微眯,又伸出手指,戳戳她鼻尖,“还有你,裴含章。”

“我听府中下人说,你院中那片竹子,是你父亲当年亲手所植,日日亲自照料,长势真不错,青翠喜人。你再敢不知死活,我让人一根根砍了,就在你坟前烧了给你取暖,我说到做到。”

裴照野眼睫颤了颤,没应声,竭力忍着不笑出来。这算什么威胁,好没有道理,不久前还恶狠狠地说要河东裴氏全族都下去陪她,怎么日子一转,陪葬品就成了院里这几竿无辜的翠竹。

也不知是又走了趟鬼门关,转变了些心态,还是见他一副憔悴样子,心中有愧,于心不忍,她倒觉得郡君殿下瞧起来,越发令人欢喜了。

裴照野颇为顺从地点点头,记忆里萧允贞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又生怕不足够,便低下头,叫他见到睫毛濡湿的模样,哑声应道:“先父手泽,不敢或忘,于我而言,确重于千金。殿下若有怒气,皆因我而起,冲着我一人来便是,还望殿下,莫要迁怒府中无辜物事。”

她思忖着,又添上几句:“既蒙殿下不弃,肯垂青下嫁,待大礼成后,日后府中诸事,但凭殿下做主。君为臣之纲,往后殿下之意,便是照野之意。”

宋其琛愣在一旁,他看见她垂下眼睫时那份罕见的、柔顺的姿态,那是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神情。他此生,大约都无福得见她为自己露出这般模样了。

他迅速眨了几下眼,将骤然涌上的一点湿热逼退,指尖将衣角攥得更紧。这样也好,殿下身份尊贵,对含章姐姐亦是真心,能护她周全,予她尊荣,这便够了,自己也该为她高兴才是。

萧允贞听着倒是受用得不得了,原本微眯的凤眸舒展开,进门时眼底那点厉色,漾起一层潋滟波光。他极为惬意地笑了声,方才还戳在她鼻尖处的手指收了回来,将垂落鬓边的一缕发丝别向耳后,下颌微扬,舒畅自得。

裴照野愣了愣,简直像壁上画中精怪,在她跟前铺展开翠金尾屏。

一旁的青梧早已看得呆了,屏住呼吸,头皮一阵发麻,心中惊涛骇浪。先前楚王府跟来的那几个年长内侍,私下里都对这位郡君殿下又惧又怕,说殿下心思莫测,喜怒无常,这十来日里在府中伺候,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原来……竟是要这样哄的。

他慌忙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恨不能把方才大逆不道的窥探从脑子里抠出去,脸颊却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萧允贞忽地蹙了下眉,静默片刻,抬手拂了拂自己大氅上的银狐锋毛,随口吩咐道:“小郎君,你叫做青梧是不是,去将窗关上些。外头动静大,吵着你们娘子歇息了。”

青梧这才恍然惊觉,为通风透气,那雕花木窗还开着一条缝隙,院中凿石垒土的喧嚣声隐隐传来。

他连忙应声,小跑过去将窗户关严实了。

萧允贞直起身,扫过紧闭的窗扇,院外仍有些许余音传来,“工部的人手脚粗笨,聒噪得很。我已吩咐张谦,让她在一旁好好瞧着,未时初便歇工,免得扰你清静。”

闻言,宋其琛吸了口气,站起身,朝着萧允贞的方向,姿态恭谨地行了一礼,道:“郡君殿下,含章姐姐刚醒,神气未复,气息尚弱,实在不宜过多言语,劳神伤身是否容她再静卧片刻,用些汤水?”

萧允贞的眼睫轻颤,侧过头,目光落在宋其琛身上。

宋其琛尚在抽条的年纪,又时常奔波忙碌,身形虽已有了清韧轮廓,但站在萧允贞跟前,仍显出了几分未褪的青涩单薄。

萧允贞二十有二,早已长成,正是出落得丰润贵气的年纪。他并未刻意站直,微微垂眸,随意地立着,那身量便已比宋其琛高出不少,身姿丰硕,胸膛饱满,将群青锦缎的大氅撑起优越的弧度,宛如玉山,华光内蕴。

宋其琛一身素净衣袍,站在那处,需要仰起脸才能承接对方的目光,愈发身形显得纤细,甚至有些伶仃之感。他并未闪躲投来的视线,坦然抬眸,迎了上去,目光清正,姿态恭敬,却丝毫不显卑微,虽处低位,却自有其不可折曲的韧劲。

萧允贞眯起眼,瞧了半天,随即,他稍作颔首,语气平和道:“宋小郎君所言甚是,是我疏忽了。”

他转而看向一旁的宋慈,态度自然地询问道,“宋医生,她现下这般光景,可能进些饮食?以何种为宜?御药房前日送来的陇西黄芪和长白雪蛤油,质地极佳,可否能用上?”

宋慈被他这般客气弄得一怔,随即敛衽,谨慎回应道:“回殿下,含章昏迷日久,脾胃极度虚弱,犹如久旱之地,骤然大补恐非但不能受纳,反会虚不受补,引出祸端。黄芪补气固表,雪蛤油润肺滋阴,皆是好东西,但也需缓图,待胃气稍复,方能徐徐引入。眼下还是先用些清淡的参汤米油,略略垫补,慢慢将养为宜。待脉象再稳些,再循序渐进添加不迟。”

“好,便依宋医生所言。”萧允贞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目光又扫向榻边小几上那盏青瓷碗,“这参汤的浓度火候,可还合适?若需调整,立时拿下去重煨便是。库房里的药材补品,若合用,只管去取,不必吝啬。”

宋其琛应道:“回殿下,这参汤的浓度和煎煮时辰都是家母反复斟酌过的,用了性味最平和的党参,弃了燥烈的红参,文火慢炖了一个半时辰,滤净了渣滓,只取清汤,应当最适宜含章姐姐此刻虚不受补的体质。”

“有劳二位费心斟酌。”萧允贞点点头,不再多言。

裴照野躺在榻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这位素来以恣意妄为、跋扈不羁闻名西京的安阳郡君,如此通情达理,张弛有度,思虑周全,着实令她暗自讶异。天下大事,必作于细,这般微言大义,竟在殿下身上得以窥见。

“都挤在这里作甚?”萧允贞不知她心中所想,环视一周,忽又开口,“该煎药便去煎药,该斟酌方子便去斟酌方子。缺任何物事,皆可直接去寻我院里的陈掌事支取,我已吩咐过她,不必来回通传,徒耗时辰。”

“宋小郎君,”他顿了顿,视线转向宋其琛,“这几日怕是还要多劳你费心,宋小郎君精于此道,又心细,她若进药进得不妥,或是夜里睡得不安稳,立时差人来回我。太医令虽在,终究不如你日夜守着,看得仔细真切。”

宋其琛猝不及防被点名,身体绷紧了一瞬,他瞥了一眼榻上的裴照野,见她正望着自己,目光复杂,他心头一涩,忽然觉得这室内暖香过于甜腻,闷得他有些透不过气,只想快些退到得以呼吸的地方,连忙垂下头,应道:“是,殿下。照料含章姐姐是……是份内之事,不敢言劳。”

宋慈行了一礼,告退道:“老身也去将下一剂的方子再调整斟酌一番。”

萧允贞略一颔首,算是允了。

宋慈拉起男儿的手腕,触手一片冰凉,她心中微叹,又对青梧低声嘱咐了几句饮食上的细节,这才领着宋其琛退了出去。

宋其琛略显仓促地对着萧允贞的方向一福,便立即转身,低着头紧跟母亲离去,步伐比平日急促了许多。他垂着眼,视线落在跟前母亲的衣摆上,鼻尖一酸,眼眶含泪,不敢回头再看一眼那榻上的人。

青梧看了看榻上的主人家,又看了看伫立床边的安阳郡君,迟疑一瞬,也低声道:“奴去小厨房看着米油的火候。”

随即轻手轻脚地退至外间,门帘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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