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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槎枿千年(六)

永昌二十四年,四月十九,晨光熹微。

寅时刚过,崇仁坊裴府内的各种声响便已透过高墙,喧嚣较前两日更甚,细密声浪交接穿梭,阵阵作响。

室内,昨夜点上的安息香早已燃尽,只余下一炉冷灰。

裴照野坐在窗边,墨发未曾仔细梳理,只松松挽就,裹着厚厚的银鼠皮裘,面色较三日前醒来时,已有些微人气。她微微蜷缩着,每一次稍深的呼吸都需耗费气力,不可避免地牵动伤处。

“娘子,您再歇歇吧……”青梧跪蹲在轮椅前,将一张皮褥仔细覆于她膝上,他的指尖感受到布料下腿足依旧偏低的温度,眼圈不由得又红了,“外头那几位官娘子说了,一切仪程器物皆严格依制操办,绝无错漏。您若还不放心,奴再去逐一核对几遍……您何苦定要强撑起身,这般劳神……”

裴照野微微摇首,气息略促,却仍坚持道:“婚姻大事,上承宗庙,下启后世,关乎裴氏门楣与天家颜面,岂同儿戏。一应流程规制,我既已清醒,焉能闭目塞听,假手他人。”

她的看向旁侧正将银针收入梨木药囊的宋其琛,语气缓和几分,“阿琛,今日恐还需你在一旁帮衬些时辰,若我气力不济,还得劳烦你了。”

宋其琛手下动作一顿,闻声抬起头,触及裴照野缺乏血色的面容时,又垂下眼帘,心口又酸又胀,低声道:“含章姐姐言重了,我与母亲自当尽心。只是……万事务必以身体为重,若觉不适,定要立刻歇下,万万不可强撑。”

他犹豫着是否说下去,红了耳根,压低声音,“药……我一直温着。”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福婶恭敬的通报声:“大小姐,礼部祠部郎中李大人、宗正寺丞郑大人、内侍省内府令柳大人,已至府中,正在中堂候着,前来呈报大婚仪程并相关事宜。您看……?”

裴照野闻言,眸光微凝,敛去面上倦色,应道:“岂能让三位大人在此久候。青梧,更衣,去中堂。”

“可娘子,您的身子……”

“只管照做便是。”

裴照野摆手打断,换上一身见客的素锦常服,发髻重新拢得齐整些,膝上覆好厚毯,由青梧推着,穿过回廊,向正堂行去。

中堂之内,香案已设,清茶袅袅。

三位身着各色官袍的官员正襟危坐,神色恭敬而谨慎。见轮椅碾过门槛,三人即刻起身,敛衽垂首,齐声道:“下官见过裴宗主。”

纵然轮椅中的皇驸坐于轮椅,病骨支离,容色憔悴,却无一人敢有丝毫怠慢。

礼部祠部郎中李雯率先上前,展开一卷长轴,朗声禀报:“禀裴宗主,依《大梁通礼》及皇室婚仪定制,您与安阳郡君殿下大婚之礼,诸仪已备。此前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五礼,因宗主身体之故,多有简省或由宗正寺、楚王殿下代行。今唯余亲迎之礼,经郡君殿下亲自裁定,并奏请陛下恩准,为免宗主您贵体劳顿,特破例定于四月廿二日巳时正刻举行。”

她略顿,吸了口气,继续道:“亲迎当日,流程如下:巳时正刻,您需着青罗翟衣,乘厌翟车,仪仗全副,自裴府正门出发,依制绕行皇城朱雀大街,受万民瞻仰恭贺,而后抵达安阳郡君府,行奠雁、却扇之礼。礼成后,郡君殿下乘鸾驾厌翟车,您则……”

诵至此处,她顿感不对,话音噎住,额头沁出一层细密冷汗,握着卷轴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李郎中不必为难,”裴照野颔首冲她一笑,试图缓解气氛,主动开口道,“依礼,我当骑马随行。然我腿疾甚重,且新伤未愈,御马恐力有不逮,若途中失仪,反为不美,更损天家颜面。此事我已专折呈报宗正寺,特许以驷马安车代步,紧随郡君鸾驾之后。且免入郡君府行后续诸礼,直抵此处裴府,再行庙见、合卺之仪。李郎中,便依此定议宣读即可。”

“是,是下官疏忽。”李雯如蒙大赦,连忙应声,暗自抹了把汗,继而宣读后续繁琐流程。

宗正寺丞郑远接着上前,呈上厚厚一叠清单:“裴宗主,此乃皇室下行之聘礼与郡君殿下嫁妆之总目清单,请您过目。聘礼部分,已于前番纳征之期,由下官亲自护送,抵达河东祖宅,交予裴氏宗老验收入库。今日送至府上的,乃是郡君殿下之全副嫁妆,依亲王嫡子出嫁旧例,陛下特旨,倍增三成,以示天恩浩荡,荣宠非凡。”

她顿了顿,补充道,“其中多有御赐珍品,药材补物亦不在少数,或于宗主贵体有益。”

内侍省内府令柳云曦随后躬身,她约莫三十余岁,举止干练,出身河东柳氏旁支,论起辈分,与已故的柳漱玉柳贵君乃是未出五服的堂兄妹。昔年柳氏鼎盛时,她入宫中任职,柳家遭难后,她因身在深宫且职位不高,并未受到直接牵连,反而因其谨言慎行、办事稳妥,一步步升迁至内府令这一要职。

她躬身时,扫过裴照野苍白的面容和轮椅,神色复杂,旋即正色道:“臣奉旨,协同将作监、少府监,已将郡君殿下日常用度之物、宫中赏赐、及陪嫁仆从档册,逐一安置于东院新辟之殿宇库房。此乃各项明细册簿,共计三卷,请裴宗主查验。”

青梧上前,一册册接过,放于裴照野手边小几。

她并未立刻动手翻看,颔首道:“有劳三位大人。亲迎仪程我已知晓,嫁妆器物明细,稍后我自会详细核对。诸位车马劳顿,且先去偏厅稍作歇息,用些茶点。若有不明之处,再请诸位过来解惑。”

三人闻言,如释重负,齐声称是,行过礼后,躬身退了出去。

裴照野深吸一口气,闭目凝神片刻,压下一阵咳嗽的冲动,指尖按上那本最厚重的嫁妆册簿。皇室嫁妆,其意义远非寻常财物可比,更涉及宫人奴仆、田契、仪仗、甚至护卫兵权的移交,每一笔记录都是恩宠的量化、地位的象征,需得费心阅过一番。

她刚翻开第一页,尚未看清其上朱笔誊写的繁复条目,一道嗓音已自廊外传来:

“裴娘子今日气色倒好,竟能起身理事了?”

人随声至,珠帘轻晃,萧允贞步履从容地踏入中堂。他今日换了件翡翠色地缠枝牡丹纹的锦袍,外罩品月素纱广袖长衫,金冠束发,珠玉盈身。

裴照野见状,下意识欲躬身行礼,却被他抬手虚虚一止,“不必了,又没外人,你我之间还讲究这些虚礼,累也不累?”

他自顾自走到她身旁,俯下身,就着她的手看向册簿,唇角一勾,似笑非笑:“怎么,这就开始盘算我的嫁妆了?裴娘子倒是心急。”

并不等她回答,他又道:“如何啊?我听闻你前阵子为安抚族中,散了不少私财。不过无妨,这点子东西,你只管瞧着玩,日后库里好东西多的是,随你取用。若这些里头有哪样不合意,丢了或是赏人都行。”

说到此处,他忽然轻笑一声,伸手将那本沉甸的册子从她膝上拈了起来,在手中掂量了一下,“你便是明日将它们全填了渭水听响,我也只当是瞧了个热闹,图个新鲜有趣,横竖日后我再给你寻更好的来。”

他将册子丢回她怀里,指尖顺势在她袖口的刺绣上有意无意地蹭过,身上的浓郁暖香贴了下来,侵袭着裴照野的感官。她指尖微僵,定了定神,道:“殿下厚爱,照野与裴氏满门感戴天恩,唯有敬奉谨守,逐项核对,岂敢有半分轻慢擅动。且族中事务,乃照野分内之责,竟劳殿下挂心,实是惭愧。”

“啧,迂腐。”

萧允贞轻嗤一声,懒得听她这些冠冕堂皇之词。他瞧着那册页,伸出染着蔻丹的指尖,点向其中一行朱批小字,“喏,你看这套东珠头面,听说颗颗都是一般大小,圆润得很,光泽也柔和,我瞧着沉静,不似寻常金银那般俗气,正该配你。还有京郊这几处带着汤泉的皇庄,地方虽不大,却极是清净,地气也好,于你养身最相宜。我既过来,这些琐碎产业自然一并归拢,也好让你府中管事一并打理,省得两下里麻烦。”

他顿了顿,又接道:“你若嫌府上人手调配不开,我明日就从宫里拨几个惯会打理这些的掌事过来,专一协理这些新增的产业账目,断不会叫你费半点心。”

裴照野笑了笑,垂下眼帘,低声道:“殿下厚意,裴氏心领了。只是家中这些旧仆,旁的能耐没有,管了几代人的田土铺面,倒也还使得,规矩也熟。若骤然换了殿下身边的能人,反倒显得我裴家无人,连几处皇庄都打理不得了。”

萧允贞闻言,眉梢一挑,非但不恼,反而像是被这话逗乐了,睨她一眼,索性半倚在裴照野的轮椅扶手上,广袖垂落,几乎要拂到她的手腕,“好啊,河东裴氏自然是能人辈出,树大根深,我倒是多此一举了。既如此,那我这些人就更得塞给你了,总不能让我带过来的人,见识还不如你裴家的旧仆吧,岂不是折了我萧家的面子?”

他这话简直蛮不讲理,裴照野一时竟被他这胡搅蛮缠的歪理噎得说不出话,只得长叹了口气,妥协道:“好,殿下思虑周全,便依殿下之意吧。”

萧允贞满意地弯起唇角,指节在她手边的册页上轻轻一敲:“这才对嘛。”

正说着,门外福婶通报声又起:“大小姐,崔相府上遣人送来贺礼,礼单在此。另,宫中尚仪局男官奉旨,前来为您讲解大婚当日仪注细节,您看……”

萧允贞闻言,蹙起眉头,方才一通好心情折了大半:“崔燕妤?动作倒是快得很。不必呈上来看了,左不过又是那些金银古玩,绫罗绸缎,俗不可耐。照着单子收下,登记入库便是。”

他在贵君榻上坐了下来,一手支颐,又摆了摆手,“尚仪局那些老叔子的絮叨,听得人头疼,裴娘子身子弱,让他们在外厅候着,拣最要紧的几条说说便是了,其余虚礼,能省则省。”

他这般越俎代庖,裴照野却并未反驳,只对青梧微微颔首。青梧会意,忙出去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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