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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槎枿千年(七)

永昌二十四年,四月二十。

裴府内的喜庆气氛已臻极致,廊庑间,处处张灯结彩,宫灯高悬,红绸逶迤。

静思斋内,裴照野仅着素白中衣,墨发披散,垂至胸前。

宋其琛凝神立于她身后,指尖捻动着刺入她颈后风府穴的银针,以期提振元气,强固本源,疏通因久坐和伤痛而郁滞的气血,好应对后日那场耗心费神的旷日典礼。

他动作专注,眉宇紧锁,额角沁出细密汗珠,将全部心神都倾注于指尖方寸之地,不敢有丝毫旁骛。

珠帘轻响,一道明艳身影步入室内,手中捧着紫檀木描金提盒,脚步放得极轻,落在厚软的地毯上,几近无声。

见宋其琛正在行针,萧允贞便在门边停驻,并未向前。他看见她蹙起的眉尖,看见她颈侧起伏的线条。他捧着提盒的手指收紧了些,唇线亦不自觉抿起,耐心地等待着。

宋其琛指尖动作渐缓,小心地将银针逐一取出,用备好的洁净软巾拭净,收入梨木药囊。

他这才察觉到室内多了那雍容华贵的身影,心下微惊,忙敛衽垂首,低声道:“殿下。”

萧允贞见他已施针完毕,这才举步上前,见裴照野缓缓睁开眼,气息似乎稍匀了些,才转向宋其琛,问道:“可还顺利?她好些了吗?”

“回殿下,针已行完。含章姐姐需静坐片刻,缓过气力便好。”宋其琛垂眸,低声回道。

裴照野此时也稍作侧首,看向萧允贞,道:“殿下何时来的?”

“才进来片刻,见宋小郎君正施针,便没出声。”萧允贞走到榻边,将手中提盒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看你气色,是要比前些日子好了些,若还觉得乏,便再歇歇,尚服局那些人,让他们等着便是。”

裴照野轻轻摇头,勉力坐直了些,看向那提盒,道:“不必了,我身体已无大碍,岂能误了正事。殿下这是?”

萧允贞唇角这才漾开一点笑意,亲手打开了提盒的鎏金扣锁。盒内锦缎衬垫上,置着各式精致异常的点心,做成芙蓉、莲蓬的小巧模样,色泽雅致,香气清甜。

“想着你日日耗神,一早便让宫里现做了送来。我问过了,都是极好克化的,用的也是温补的食材,糖也减了大半,你略用一两块垫垫,好歹添些力气。”他说着,拈起一块芙蓉酥,直接递到裴照野唇边,“尝尝?”

裴照野顿了顿,伸手接过,再咬进唇舌间,眉头总算舒展了些。

萧允贞见她吞咽下去,笑了笑:“今日得试一次冠子,看看重量,你可吃得消,若觉得沉,立刻让尚服局的人想法子改,现在还来得及。喜服也一并试了,先前是按礼部记录在案的尺寸制的,若有不妥,也得改改。”

不等裴照野回答,他已扬声吩咐:“青梧,传尚服局的人进来,再去将你们娘子的喜服翟冠取来。”

“是。”侍在角落的青梧点点头,退了出去。

萧允贞几经犹豫,踱至窗边,负手看着窗外庭中新移栽的翠竹,轻声道:

“宋小郎君,若无急事,便暂且留一留吧。一会儿尚服局的人要过来试冠,核对后日大妆的诸般用具,繁琐得很。她这身子骨你也清楚,你医术高明,心又细,万一她有何不适,或是气息不继,有你在,总能及时缓一缓,我也放心些。”

宋其琛怔了怔,指尖抠紧了药箱上的铜扣,喉结滚动,行礼应道:“是,殿下。”

萧允贞并未回身,只点点头,轻声道:“有劳你费心了。”

不多时,尚服局的官员入内,共四人。为首的男官年约四十,面容肃穆,举止一丝不苟,向萧允贞与裴照野行过礼。

青梧会意,示意身后手捧朱漆描金托盘的府中侍从上前,翟衣青如天宇,沉静深邃,翟冠精湛,翠羽鲜亮,雍容华贵至极。另有中单、蔽膝、大带、玉佩组绶等物,一一铺陈。

“裴宗主,”尚服局男官上前一步,躬身道,“请您更衣试穿。若有任何不适,或觉尺寸有差,请即刻告知下官。”

裴照野平静地掠过那身翟衣,眼底未见波澜,只对青梧轻轻颔首。青梧上前,推动轮椅。

两名侍从欲上前相助,萧允贞抬手止住,示意他们将衣物一并送至内室暖阁。

轮椅碾过地面,转入暖阁,厚重的锦帘垂下,隔绝了内外。

宋其琛站在原地,手脚冰凉,他一个外人留在此处,目睹她为别人着喜服,无异于一种凌迟。可他脚下生根,根本动弹不得。那是他想象过无数次,却深知永无可能为自己实现的场景。他垂着眼,盯着地面砖块,心口被一块块掏空,又灌满了冰冷的铅液。

时间流淌,锦帘之内,细微的衣物窸窣声、玉带轻撞声、青梧压低的询问声,一下下扎在宋其琛的心尖上。

萧允贞望向窗外,仔细听着枝干上的鸟鸣,负在身后的指尖相互摩挲着。

屏风后的声响渐歇,青梧掀开锦帘一角,他额角见汗,脸色微红,对着外间屈膝一礼,声音有些发紧:“殿下,娘子更衣已毕。”

一名侍从低头走出,将屏风移开尺许,所有人的目光霎时聚焦于那道缝隙。

眼前的裴照野,已彻底褪去了平日里的素净与病气,阳光透过窗棂,恰好落在她身上。

青罗翟衣汲取天光云色,静如碧水,翟衣妥帖地顺着她的身形垂落,宽袖层叠,庄重雍容,金线织就的翟鸟在日光下璀璨流转,振翅欲飞。墨发绾起,收束于那顶赤金点翠翟冠之下,翟冠沉重,珠翠累累,垂下的长串明珠在她额前晃动,令人目眩神迷。

尚宫为她施了盛妆,敷了薄粉,额间贴赤金花钿,两颊扫上霞绯胭脂,唇点朱砂。她本就生得极好,目似秋水横波,眉如远山含黛,飞入鬓边。

她平日总是淡如水墨,清冷自持,此刻却秾丽似盛世牡丹,庄重如庙堂神祇。如此瑰丽之美,实在像极诗文中天上宫阙降下凡尘的仙人,令人屏息,不敢直视,又无法移开目光。

宋其琛只觉得呼吸一窒,指尖麻木。他怔怔地望着那个身影,脑中万籁俱寂,唯余一片空白。

他想象过她穿喜服的模样,在无数个深夜,他脑中勾勒过千万种可能。或清丽,或温婉,却从未料想,数种模样,都比不上亲眼所见的万分之一,昆山玉碎,煌煌熠熠,令他目眩神摇,心魂俱震。

这倾世风华近在咫尺,却相隔千山万水,永世无法企及。

他所有隐秘的希冀与无声的倾慕,在这一刻碾作齑粉,散入风中,一股深切的悲凉自心底最深处翻涌而上。他悲哀地发觉,即便知晓罗敷有夫,自己仍旧无法从那华彩中抽离视线,将他淹没的爱慕与贪恋无法止歇,他痛彻心扉,却又甘之如饴,他觉得自己卑劣不堪,觊觎着天边霞光,浑身发冷,却又甘愿溺毙在这片刻时分。

萧允贞不知何时已转过身,立在原地,手指悬在半空,屏住了呼吸。

他缓缓走上前,步伐很轻,在她轮椅前一步处停下,喉结微动,似乎想说什么,竟一时失语。

裴照野先开了口,动了动脖颈,翟冠沉重,她极少穿得这般华贵,略有不适,声音在沉重的冠饰下显得有些闷:“殿下,可是有何处不妥?”

萧允贞这才像是被惊醒了一般,深吸一口气,声音发紧,将她从头到脚,细细地看,仿佛要将此刻的每一个细节都刻入脑海,“并无不妥。”

他伸出手,指尖轻柔地拂过她发顶那只衔珠的金翟,轻声问:“重不重?会不会太沉了?后日大典,诸多仪程,你如何受得住?”

裴照野闻言,摇摇头,珠串随之轻晃,流光溢彩,她如实答道:“尚可,礼制如此,不可轻废,我撑得住。”

“胡说什么……”萧允贞语气忽然焦躁起来,广袖一甩,又道,“我这就让人回去,把这东西改轻些,少缀几颗珠子又能怎样?难道还有人敢凑近了数不成?”

裴照野真怕他做出此事,连忙出声制止,“殿下,万万不可,翟冠规制乃祖制所定,岂能因我一人之故擅自更改?不可,实在不可。”

萧允贞知道她所言在理,可心头那股闷气却无处发泄。

他瞪着她眉眼,半晌,才重重叹了口气,“罢了。随你、依你,你后日若是栽过去,我要你好看!”

他抄起小臂,转向尚服局男官,道:“你们都看仔细了,可有哪里不服帖?尤其是腰腹处,她如今瘦得厉害,需得再收一收。还有这冠,看看能否在里头垫些软衬,让她少受些罪。”

“是,殿下。”尚宫连忙应下,上前仔细查验记录。

“还有,中单系带,略松半分,她气息弱,不必拘得太紧。”

“是。”

裴照野安静地坐着,任由男官和内侍们围着她忙碌调整。

她能感受到萧允贞寸步不离的目光,那目光滚烫,种种情绪夹杂其中,几乎要将她灼伤。她亦能感受到角落那道极力压抑的、苦痛的视线。

她实在不知能言几何,便垂下眼睫,避开那二人,掩去眸中思绪。

试穿调整持续了近半个时辰,裴照野终于换回常服,重新坐回轮椅中时,额上已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唇色也比之前更白了几分。

萧允贞斥去尚衣局官员,退开半步,视线却依旧胶着在她身上,流连忘返。

他像是忽然才想起室内还有一人,侧过头,看向脸色苍白的宋其琛,语气自然地问道:“宋小郎君瞧着,可还有何处需要调整?”

宋其琛一颤,仓惶垂下目光,不敢再看那令他心魂俱碎的丹霞,“含章姐姐穿什么都是极好的,并无不妥。”

“那便好,如此,我便安心了。”萧允贞顿了顿,继而颔首,“劳烦宋小郎君,稍后再为裴娘子请个脉,今日劳神,仔细晚间又不适。”

语毕,他不等其作答,便迤逦而去,碧色衣袍拂过门槛,身影消失在廊外。

宋其琛僵立在原地,长长吁了一口气,他几乎快要忘记了呼吸。

他想,终其这一生,大概都不会忘记她今日的模样。

他抬起手,按在自己心口,轻声笑了笑,眼泪滑进唇边,那味道苦涩至极。

[爆哭]边写边哭,从昨晚哭到现在,写一会哭一会,我真的要崩溃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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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槎枿千年(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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