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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呦呦鹿鸣(二)

琴音余韵似有还无,迟迟不断。

裴照野未再出声扰他,只将膝上滑落的鹅绒被向上拢了拢。

外间廊下,传来一阵脚步声。那步子落地沉实,间隔均匀,显是经年习惯所致,即便刻意放轻,仍透出几分筋骨气概。

萧允贞抚琴的手指一顿,凤眸自窗外月色收回,侧耳倾听,眉梢一挑。

“殿下,娘子,”青梧的声音隔着门扉传来,“是尚娘子求见。”

“尚娘子?”萧允贞倏然抬眼,他印象中,京中高门或军中显要,并无她人姓尚,便开口问道,“哪家的?递帖子了么?”

青梧顿了顿,迟疑道:“回殿下,并未递帖。尚娘子名凌烟,是好些年前娘子从雪地里带回来的那位小娘子,如今竟是位将军了,说特来拜谢娘子昔年指点引路之恩。”

“尚凌烟……”裴照野眸光一凝,低声念了一遍,“是她,她竟回来了。”

这个名字自记忆深处浮起,那日下了一整夜雪,她还对那双倔强清亮的眼睛有所印象。

裴照野敛去眼底波动,对门外扬声道:“青梧,奉茶,请尚将军至外厅稍候。我即刻便来。”

“是。”青梧应声退下。

萧允贞闻言,松却琴弦,站起身,将她抱上轮椅,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襟袖口,这才问道:“这尚将军是何许人也?倒是未曾听你提起过。”

裴照野望向他,语气平和地解释:“是一位旧识。永昌十九年时,我曾为她作保,引荐其参加武举。”

她摆摆手,自己推动轮椅,萧允贞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侧,青梧早已候在门边,见状立即上前扶持。

外厅与内室仅隔一道云母屏风,屋内烛火通明。

尚凌烟并未落座,她立于厅中,身姿笔挺,听得轮椅声近,立刻转身,垂首行礼。

“末将尚凌烟,拜见裴娘子。”

裴照野示意青梧将轮椅停稳,温声道:“尚将军不必多礼,一别数年,风采更胜往昔。听闻将军一直在陇右效力,今日回京,一切可还顺利?”

她仔细看去,不过几年边关岁月,当年那个在雪夜里差些冻毙的少年,成长得愈发英气,面容褪去稚嫩,身量似乎也比记忆中高了不少,立在灯下,竟有几分渊渟岳峙之感。

尚凌烟显然精心打扮过一番,着一身崭新湖蓝锦裙,软缎上衫,正合时令。裙腰高系,更衬得她身量高挑窈窕,色彩明丽却不刺目。墨发绾成时下流行的云髻,簪一对小巧的珍珠银镶步摇,周身似有清浅花香。

她这才直起身,隔着屏风打量裴照野的面容,看向她膝上包裹的厚毯时,眼底忧色骤起,她低下头,再作一揖:“劳娘子挂心,末将一切都好。此次回京,是奉兵部调令,述职候缺。”

一直沉默在旁的萧允贞忽然轻笑一声,缓步上前,将手搭在裴照野身后的椅背上,旁若无人地把玩起裴照野发间散落下的青丝。

尚凌烟看了过去,愣了愣,又躬身道:“末将参见安阳郡君殿下。不知殿下在此,冒昧打扰,还请殿下恕罪。”

萧允贞冷笑一声,开口道:“不必多礼,时辰晚了,想必尚将军还未用膳吧?青梧,去让小厨房备些酒菜来,好让将军同娘子好生叙叙旧。”

尚凌烟保持躬身的姿态,应道:“多谢郡君殿下厚意。末将已用过了。深夜贸然来访,实是失礼,半月前随军归京时便欲访娘子,只是听闻娘子抱恙,想来不便,故未曾拜访。末将明日一早便需前往兵部报到,恐届时不得空闲,又实在心急,想早日见到裴娘子,这才唐突登门,还望殿下与娘子海涵。”

她应对得体,不卑不亢,直接将缘由道明,反倒显得坦荡。

萧允贞唇角弯了弯,未置可否,转而问道:“方才听娘子提及,尚将军与我家含章娘子是旧识?”

尚凌烟点点头,看向裴照野时,眉眼间便不自觉柔和了少许,“是,末将少年时走投无路,蜷缩在京兆府外的巷角,几乎冻毙。是裴娘子路过,将末将带回府中,赐予衣食,并问末将可愿一试武举。”

“末将不敢忘本,若无娘子指点引荐,末将早已是路边冻殍,焉有今日。此番回京,便是定要向娘子以谢恩情。听闻娘子大喜,末将备了一份薄礼,望娘子莫要嫌弃。”

“陇右苦寒,产不出什么精巧物事。只寻得一块老坑墨玉,质地尚可,性温润,据说常年佩戴,于气血温养略有裨益。”她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布包,包裹得极为整齐。她上前几步,越过屏风,双手捧起,亲自递到裴照野榻前的小几上,“末将记得,娘子不喜奢靡,此物还算素净。”

“你有心了。边疆险恶,你能平安归来,便是最好不过的礼。”裴照野微微颔首致谢,转而问道,“在京中可已安顿下来?若有难处,尽可直言。”

尚凌烟已退回原处,再作一揖,“谢娘子关怀,末将在崇仁坊附近赁了一处小院,虽简陋,但清静足矣。”

萧允贞闻言,凤眸眯起,在她身上细细刮过一遍。他不疾不徐地端起旁边小几上的茶盏,指尖拈着杯盖,轻轻撇了撇浮沫,呷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道:“崇仁坊?倒是巧了,那便做了邻里,想是离此也不远。将军如今在何处高就?可是入了十六卫?或是去了京兆府就任?”

“回殿下,”尚凌烟不便抬头,便依着躬身的姿态,平平陈述道:“末将现暂隶左骁卫,任翊府校尉。”

萧允贞点点头,指节在案几上叩了两下,轻笑一声:“天女亲军,拱卫宫禁,好前程。”

“殿下过誉,末将愧不敢当,唯有恪尽职守,以报国恩。”

“哪里的话,尚将军年轻有为,品貌俱佳,不知可曾婚配?军中生活清苦,若有家室牵挂,想必更能安心。”萧允贞放下手中杯盏,弯下腰去,朝轮椅上那人眨眨眼,“是不是呀,裴娘子。”

尚凌烟被这突兀的问题问得一怔,她抬头瞥了一眼裴照野,见其也一副关心此事的神色,便低下头去,作答道:“回殿下,末将志在沙场,无心家室,军中同袍,生死与共,足矣。”

裴照野闻言,笑了笑,应道:“也好,能得此良将,是我大梁之幸。”

尚凌烟脸上神色松动,咬紧下唇,抬头望了过去,看向裴照野搭在膝上的双手,手腕纤细苍白,淡青脉络明显。她嘴唇微动,想询问她的身体状况,却更紧地抿住了唇,复又垂下视线。

萧允贞将这一切细微动静尽收眼底,干脆叹了口气,准备送客:“想必尚将军诸多事务缠身,今日天色已晚,裴娘子也需静养,不如……”

尚凌烟明白其意,立即躬身道:“是末将叨扰已久,这就告退。娘子,殿下,万望保重贵体。”

她行完礼,后退两步,又抬头看了一眼,方才转身向外走去。

直至珠帘轻响,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萧允贞收回目光,抱起臂膀,哼了一声:“事无巨细,仔细交代来。”

裴照野靠回背后引枕,阖上眼,回忆起当年往事,缓缓道来:“时永昌十八年冬,那时我从弘文馆休学归家不久,心气郁结,常于夜间独自乘车在城中漫行。那夜雪下得极大,在延平门附近巷口碰见此人。她倒在那里,几乎冻僵,手里却还死死攥着一卷撕烂的状纸。”

她顿了顿,又续道:“我便将她带回府中,灌了热汤才醒转。问起来,原是江南人士,家中经营一小绣坊,遭当地豪强诬陷勾结海寇,家产抄没,母父冤死狱中。她孤身北上,想告御状,却连京兆府的门都进不去,盘缠用尽,流落街头。”

萧允贞静静听着,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我见她谈吐间尚有条理,问其志向,她说愿荡天下不平。那般境地下,她眼中火光竟还未熄。我便想起自己年少时,也曾以为凭手中笔、胸中策,亦能涤荡坤乾。”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那时我自身前程已断,科举无望,恩荫亦是渺茫。便想着,若能全她人前路,也是好事。恰逢武举在即,她身子骨适合走武路,我便予她一个名额,问她敢不敢一试,以裴氏之名,替她作保,又予她些银钱,请了位退伍的教头指点她些武艺兵法,谁知她竟真考上了。”

“原来如此,倒是个知恩图报的女郎。”萧允贞俯下身,当着青梧的面在她唇上讨了个吻,“裴娘子总是这般心善,见不得人才埋没,见不得明珠蒙尘。”

裴照野并未听出他话中深意,这些天来对他的行径已习惯了许多,便任他随意轻薄了去:“不过是恰逢其会,举手之劳。她能有今日,是她自身有志气,吃得苦,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与我并无多大干系。”

萧允贞笑了一声,又吻了吻她鼻尖,“是吗,我看尚将军是要认了裴娘子做主的,横竖当是你的人。不过现如今,你身份不同往日,与外臣往来,还需多些分寸才好,莫要落人口实。”

裴照野颔首:“我明白,谢殿下提点。”

萧允贞不再多言,额头抵上她的额头,探了探她温度:“晚上那剂药劲快过了吧,可要再传宋医生来看看?”

“不必,只是有些乏了。”裴照野掩口轻咳两声。

“那便歇着,还要留好精神,受封的圣旨算算也快到了,还得进宫谢恩呢。”

萧允贞将她抱回塌上,替她掖拢被角,“我让青梧将药温着,你睡一会儿再喝。”

“好,有劳殿下。”

他吹熄了附近几盏烛火,只留远处一盏小灯。

裴照野阖上眼,朦胧间,似乎又回到那个雪夜,尚凌烟望向她时,那双倔强清亮的眼睛。

萧允贞立于阴影当中,望着榻上人沉静的睡颜,脸色晦暗下来。

他自幼长于宫廷,见惯了各种倾慕、恋慕、乃至痴迷的眼神。

尚凌烟眼里藏着的东西,七分敬,三分贪,同那些高门家中豢养的女侍有何分别,他知晓军中也有这等风气,只是不曾想到,这火竟敢烧到他跟前来。

他垂下眼眸,启开了方才那个粗布包裹。

里面果然是一块墨玉玉佩,玉质细腻,色如浓墨,造型极其简洁,只一枚光滑的平安牌,边缘打磨得圆润,穿孔处以红绳系结,除此之外再无任何雕饰,的确符合她素净的喜好。

既然尚凌烟不敢宣之于口,他便放她一马,只当做一杆心甘情愿送死的枪,替他的含章娘子沾上血,岂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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