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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呦呦鹿鸣(四)

舆驾驶出崇仁坊,碾过朱雀大街平整的青石板路,窗外市井人声何其喧嚣,将辘辘车轮声也掩在其间。

车内空间宽敞,铺设着厚软的锦垫,四角悬挂鎏金香球,熏着淡淡的苏合香,是以宁神,祛寒止痛之要。

裴照野换了身新裁的天缥襦裙,外拢大袖披帛,纹饰简约,仅在领口与袖缘处以银线暗绣云纹。膝上依旧覆着那条银狐皮褥,绒毛细腻,光泽流转。她面色仍显苍白,但薄施脂粉,眉宇间收拾得极为齐整,平静望着车窗外流动的街景。

萧允贞坐在她身侧,着一身红绿撞色的圆领袍衫,金冠高束,相较于平日的靡丽,今日装扮倒显出几分端庄英气。

他瞧着裴照野微微抿起的唇线,倾身过去,指尖拂过衣襟,替她正了正一枚素银的扣饰。

“紧张?”

裴照野缓缓收回目光,看向他,天恩难测,即便有身旁这人作为纽带,她亦不敢有半分松懈,长出了口气,作答道:“面圣谢恩,岂敢怠慢。”

萧允贞斜倚在她肩膀上,轻笑一声:“我母亲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待会儿见了她,不必太过拘谨。母亲虽贵为天女,私下里却最不喜那些虚礼。你只管答话,不必时时垂眸,反倒显得生分。”

裴照野指尖摩挲着手炉上凹凸的缠枝纹路,沉默片刻,才道:“礼不可废。陛下宽仁,是臣女之幸,却非僭越之由。”

“我就说你们儒生迂腐。”萧允贞嗤笑道,伸手替她将滑落的半臂重新拢好,“母亲若真看重那些虚礼,当年也不会允我住进楚王府。她老人家眼光毒得很,一眼便能看透人心,你越是藏着掖着,她反倒越要试探。”

他顿了顿,语气忽转低沉:“今日父君也在。他……性子温和,最是怜惜小辈,若问起你伤势,照实说便是,不必强撑。”

裴照野颔首:“我明白。”

萧允贞凝视她片刻,忽然探过身,指尖拂过她唇上胭脂,语气放缓了几分:“裴娘子,母亲最是赏识人才,尤喜胸有丘壑之辈。你昔年在弘文馆的风采,她定然早有耳闻,今日之局,虽是君臣,却也是知音相探,不必惧,亦不必藏。”

“她执掌坤乾数十年,什么忠臣良将、奸佞小人没见过,平庸比狂妄更可怕,狂妄便有**,便有弱点,就能为她所用。平庸则意味着毫无价值,连看一眼都嫌费事。”

裴照野抬眸,对上他难得认真的目光,心头微动,应了一声:“好,我明白了。”

舆驾驶入丹凤门,早有内侍省官员候在道旁引路。紫宸殿便设在大明宫西北,车轮声渐缓,停驻在皇帝日常处理政务、召见近臣的侧殿。殿前古柏参天,檐角风铃在风中清脆作响。

待内侍通传后,珠帘轻卷,清雅梨香扑面而来。

当朝天女萧佑齐闲适地倚在东窗下的紫檀木榻上,手中把玩着一卷书册。凤君崔江宁则坐在她身侧的一张绣墩上,正低头剥着一碟新贡的枇杷。

见二人进来,萧佑齐放下书卷,朗声笑道:“可算来了,再晚些,这枇杷都要让你们父亲剥完了。”

萧允贞抢先一步上前,躬身行礼:“儿臣给母亲请安,给父亲请安。哎呀,母亲,贞儿来得迟了,该罚该罚,不如就罚贞儿替父亲剥去剩下的枇杷罢?”

凤君崔江宁抬眸,温润目光掠过二人,含笑点头:“七郎还是这般贫嘴,我记得裴娘子身子弱,快扶她坐下吧。”

宫人早已备好锦垫、凭几,萧允贞亲自扶着裴照野在榻前下首的软垫上坐下,自己则挨着她身侧跪坐。

裴照野垂首,依制行礼:“臣裴照野,叩见陛下,叩见凤君。蒙陛下不弃,赐婚郡君,又授以显爵,赏赐丰厚,臣感激涕零,唯竭忠尽智,以报陛下隆恩。”

“哎,免了免了。”萧佑齐摆摆手,随意道:“自家人,虚礼虚话就都省了去。你身子如何了?裴卿受伤那日,贞儿可是把眼睛都哭肿了,跪在紫宸殿外哭了半宿,搅得我批复奏疏都不得安宁。”

“哎呀,母亲!”一旁的萧允贞蹙起眉头,开口嗔道:“哪有您这般揭男儿短的?儿臣那日是忧心如焚,生怕她有个好歹嘛。”

“谢陛下体恤,”裴照野微微欠身,“殿下日日盯着用药,已大好了。”

崔江宁将剥好的枇杷放入白玉碟中,温声接话:“听闻裴娘子这病根沉积多年,非一日之功,还需耐心将养。太医署拨过去的药材可还够用?若有短缺,或需要什么罕见的,只管开口。陛下特意吩咐了,定要将裴娘子养好。”

“劳凤君挂心,赏赐丰厚,一应俱全。臣愧不敢当。”

萧佑齐颔首,裴照野脸上细细扫过,打量了一阵:“我听闻,你每日仍要进两回药?都是些什么方子?”

裴照野一一答了,从药方配伍到煎煮时辰,皆清晰明了,语气平和,不见半分诉苦之意。

萧佑齐听得仔细,偶尔插问一两句,皆切中要害,显是对医理亦有涉猎。问罢,她满意地点头:“用药如用兵,君臣佐使,分寸拿捏得极好。沈卿先前就来报过,替你医病那位宋医生,果真不错。”

她话锋一转,又笑问:“大婚那日,我赐下的合卺酒,你可尝了?那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酿,性温滋补,最宜冬日饮用。”

裴照野尚未答话,萧允贞已抢着接道:“母亲还好意思提呢,那酒性烈,裴娘子那时刚醒,如何受得住?宋医生千叮万嘱忌酒,儿臣便做主,与她换了蜜水代酒。母亲要罚,便罚贞儿好了。”

萧佑齐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我还没说什么呢,瞧瞧,这就护上了。罢了,原也是我考虑不周。”

她又看向裴照野,笑意深了几分,又道:“含章啊,我这个男儿,自幼让我惯坏了,性子骄纵,日后若有无理之处,还需你多包容体谅。”

裴照野垂下眼眸,微微欠身道:“殿下赤诚率真,待臣极好。是臣蒲柳之姿,得蒙殿下不弃,唯有竭尽所能,不负陛下与殿下厚爱。”

“赤诚率真?”萧佑齐眼风扫过一旁故作乖巧的萧允贞,朗声大笑道,“贞儿,你听听,裴娘子可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

萧允贞挑眉,斜睨了裴照野一眼,唇角弯起:“儿臣一向如此,是母亲往日偏心,母亲瞧着二哥哥、四哥哥便觉得好,就是瞧不见贞儿的好。”

崔江宁闻言,掩袖轻笑:“陛下快别打趣这俩孩儿了,含章性子沉稳,贞儿虽活泼些,却最是知冷知热,臣侍瞧着,倒是天作之合。”

殿内气氛一时融洽,笑语晏晏,萧佑齐面上笑意不减,又问了些日常用药、饮食起居的琐事。

裴照野始终端坐,应对得体,言辞恭谨,态度不卑不亢,唇边噙着浅淡笑意。宽大的袖摆垂落,掩住她膝上微微蜷起的手指。

萧佑齐闲话几句,目光在裴照野身上停留片刻,忽而问道:“我记得,含章是弘文馆永昌十二年科的魁首?那时主考的是封时贤吧?她性子最是古板严苛,当年却也没少在我面前夸你,说裴氏有女,文采斐然,见识超群,假以时日,必为国之栋梁。”

裴照野指尖颤了颤,垂首答道:“封老师过誉了。臣那时年少轻狂,不过侥幸得中,岂敢当栋梁之誉。”

“我这儿媳真是过谦了。”萧佑齐摆摆手,眼中似有深意,“封卿眼光毒辣,从不轻易许人。她既肯赞你,必有缘故。”

她略顿了顿,指尖在榻几上一点,“前些时日曲江宴上,你抱病挥毫作的那幅画卷,江宁回来也与我细细说了,赞你笔力犹存风骨,意境超脱物外。那画如今就收在我的藏书阁里,确是难得的佳作。若非亲身经历,实难想象是出自一病弱之人手中。”

裴照野心头一凛,仍是谦道:“封老师与凤君殿下厚爱,臣愧不敢当。昔日虚名,早已是过眼云烟。至于那幅拙作,不过是病中勉强为之,笔意疏狂,有辱圣目,陛下不弃,已是臣莫大的荣幸。”

萧佑齐笑了笑,完全不搭理她来回几番车轱辘说辞,“封卿与江宁的眼光,我还是信的。她二人一个见才心喜,一个惜才心切,能同时得她二人青眼,岂是侥幸?我还听闻,你昔年在馆中,不仅经策出众,琴棋书画亦无一不精。十三岁时,还曾与王廷聿对弈,三局中还胜了一局?”

裴照野一怔,不曾想陛下已调查到这个份上,此人为太原王氏嫡出,前任翰林待诏,曾于弘文馆任教,亦是她的老师之一,算算辈分,应是楚王正君王攸然之姨母。

她抬起眼,干脆迎上萧佑齐视线,作揖答之:“陛下谬赞。臣少时确曾痴迷棋道,然技艺粗浅,不过侥幸胜得一局半子,岂敢与国手并论。如今久不碰此道,早已生疏了。”

萧佑齐只微微一笑,转而拈起一枚枇杷放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品了品,方道:“棋道如政道,重在格局,次在算计。偶尔输上一局半子,未必是坏事。知进退,明得失,方能长久。”

“陛下圣明。”

萧佑齐久未置词,望向大殿角落,那处设着一张紫檀木棋枰,其上零星摆着几枚玉石棋子,似是一局未尽的残局。

她放下枇杷,取过宫人奉上的湿巾拭了拭手,笑道:“说起棋道,我近日偶得一局,颇有趣味,我与几位翰林琢磨了半晌,都觉棘手,难以索解。好儿媳啊——”

“你既已任翰林待诏,又曾精于此道,可有兴致,与朕手谈一局,瞧瞧能否解朕之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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