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照野彻底败下阵来,从头到脚都红透了,此刻如蒙大赦,连忙端起温凉的茶盏,本想借着饮茶掩饰失态,却因手抖得厉害,险些将茶水泼洒出来。
“……无事,老师请继续。”她从未在人前如此失态过,已不敢抬头去看。
严清如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见她连脖颈都漫上了绯色,知道火候已到,便不再施加压力,只闲闲地品着茶,留出时间让她自行消化。
她平静地打量了一番,瞧得出,这位年轻的裴氏娘子虽是羞赧局促,眼神却并非茫然懵懂,大抵只是读书人困于礼法的窘迫罢。
再观其形貌,清癯单薄,气息短促,又听闻其体弱多病,而安阳郡君殿下早已婚配过,更兼性情恣意,是京中出了名的风流。
想来郡君殿下那般人物,定然是主动撩拨,风情万种,而这位裴娘子,怕是连招架都已用尽心力,遑论令对方满足?只怕是屡屡力不从心,难堪其扰,甚至心生惶恐,自觉有负夫郎,这才寻到她这里来。
这位裴氏娘子不惜放下身段,暗中寻习此道之由,便可窥见一二了。
待裴照野稍稍顺过气来,严清如才笑了笑,又问道:“裴娘子方才听老身讲那品茗之道,观花木之情,神色间似有所悟,却又隐有难色,可是想起了与郡君殿下某些独处之时?”
裴照野浑身一僵,连呼吸都窒住了。而无处遁形的慌乱,已然是最好的答案。
严清如放缓语气,尽可能显得温和些,宽慰道:“裴娘子不必过于羞惭,殿下凤章龙姿,热情烂漫。娘子您秉性端方,体魄未健,于床笫之间,觉力不从心,中途便难以为继,不得令殿下尽欢,亦是常情。”
裴照野狼狈地低下头,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可能连、连那夜自己最终不省人事的狼狈行径都猜到了?
“故而,老身今日所言,并非空谈。娘子既已尝过**初阶,便知其中亦有艰难。”
严清如稍作停顿,见裴照野却并未出言反驳,倒是红着脸,耐着羞愧之心仔细听着,她这才微微一笑,又道:
“再者,裴娘子可知,触及那极乐之窍,除却外物、双手,还可用——”
她顿了顿,吐出小半截舌尖,指尖点了点,“此处。”
轰的一声,裴照野只觉心口失序,血液奔涌,天旋地转,坐也坐不住。她低下头,不敢再看一眼,胸腔内砰砰作响,撞得她又疼又臊。
这这这……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趁着裴照野羞臊之际,严清如赶忙继续规劝道:“闺阁之乐,本为妻夫情深之助益,若能放下心中桎梏,坦然探索,方能得其真味,与夫郎共享极乐。”
“可这……”裴照野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嗓音干涩,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应。
严清如摆了摆手,正含笑看着她,宽和说道:“老身教导过的士族女郎,不在少数。初时如娘子这般,秉持淑女风度,对此道羞赧者,十有**。然,此乃人之常情,亦是妻夫情意升华之必经。娘子肯为此费心,足见对郡君殿下情意深重,这已是难得的一步。”
裴照野怔了怔,的确,自己的身子不中用,反倒苦了殿下,若仍拘泥于形式,固步自封,又如何能解开眼前的困境?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脸上红潮未退,却破釜沉舟道:“劳烦严师继续指教。”
严清如笑着点点头,便讲述得愈发深入细致。
从男子身体构造的敏感之处,到各种辅助器具的用法讲究,甚至还包括了一些舒缓疲劳、滋阳补气的食疗与药浴方子。她常以花草、琴瑟、书画作比,述说些难以启齿的细节。
这简直是裴照野有生以来,上过最漫长煎熬的一堂课,习经义策论之苦,也不过如此了。
她活像个初入学堂的蒙童,笨拙地接收着这些超乎常理的知识,心神震荡,溃不成军。
不知过去多久,严清如顿了下来:“今日便先到此吧。裴娘子是聪明人,一点即透,方才所言,娘子闲暇时略作品味即可,老身这里,还有几卷图册,若娘子不弃,下次来时,可一并参详,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裴照野恍惚地抬起头,才发现严清如已施施然站起身,正含笑看着她。
她此刻心乱如麻,又无法亲身站起来送客,便点了点头,道:“有劳老师费心。”
福婶适时出现在门口,恭敬地引着严清如离去。
暖阁内只剩她一人,裴照野从袖中取出先前那枚锦囊,定了定神,长长地呼吸了几次,才颤颤巍巍地取出了其间几张图纸。
触目所及,她先是一愣。
主体似笔非笔,笔尾圆润如珠,笔杆圆润纤长,中部略有收束,想来是为便于持握,笔头雕琢成含苞待放玉兰形态,其上还细细刻画了纹路。
裴照野蹙起眉心,形制如此特别,这是做什么的?她思忖一阵,压下心悸,又翻开第二张。
笔杆的细节图,其上标注了尺寸,并绘有笔杆上拟雕刻的缠枝莲纹样式,纹路盘旋而上,既增美感,亦可防滑。
形制倒是漂亮,若能依照图纸模样原番打造制成,想必是只精巧的玉器。她垂下眼,展开第三张。
笔杆内部竟是中空的,设有极其精巧的机关,旁注:内置玲珑球,轻微晃动可生细密震颤,幅度需亲自调试定夺。
这是、这……这是!
裴照野霎时手忙脚乱地将图纸卷起,紧紧攥在手中,心口怦怦直跳,脸颊热得要滴出血来。看到此处,她便大致明白了这玉笔每一处设计的用意,愈是反复思考,愈是觉得头皮发麻,羞煞人也,这、这图纸上的东西,若真的制成……用在殿下身上……
她再也坐不住,推动轮椅,仓皇地来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让夜晚的凉风涌入,吹拂在她滚烫的面庞上。
在原地僵坐了许久,窗外的更漏声响起,裴照野才勉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将那几张图纸重新塞回锦囊,藏进袖中。
“青梧。”她正了正神色,扬声唤道。
青梧应声而入,垂首听命。
“……回静思斋。”她低下头去,这太丢人现眼了,她甚至没有脸面抬头看向青梧。
夜色如墨,晚风微凉,却吹不散裴照野脸上的热意。她脑中乱糟糟的,愈是靠近静思斋,她的心跳便愈是失序,她心慌不已,实在有些不敢面对萧允贞。
若是让殿下瞧出端倪该如何是好?自己这副面红耳赤的模样,又该如何解释?
行至静思斋院门外,她便示意青梧停下,道:“我自己进去便可,你先去歇息吧。”
青梧愣了愣,还是点点头,依言退下。
裴照野又静坐了片刻,才深吸一口气,推动轮椅,滑入院内。
室内灯火通明,比她离去时更亮堂些。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她,站在窗边的摆件前,把玩其上陈列的一只玉貔貅。
听到轮椅声,那人便转过身来,裴照野抬眼望去,萧允贞又换了身圆领袍服。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式,极具巧思。袍服主体选用孔雀蓝吴绫,颜色深邃,流光溢彩。袍服之上,以月白与淡金双色丝线,绣满繁复的缠枝宝相花与卷草凤尾纹,远看是华贵的青底银金交织,近看则繁花似锦,雍容华贵。
他将一头墨发全部束于头顶的小冠内,一丝不苟,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这身袍服将他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反倒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衣料下,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更衬得他颈项修长,矜贵风流。
裴照野一时看得有些失神,又回忆起指尖触上时的柔软触感。
殿下平日里总偏爱穿些流云飘逸的广袖袍服,一副招摇做派,忽而兴起换些严丝合缝的襕衫,圆领挺括,反倒引人遐思。
她脸颊刚刚降下去的热度又飙升上来,呼吸都滞涩几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允贞将她这副脸红心跳的模样尽收眼底,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在她轮椅前站定,俯下身去,那张神似天人的容颜凑近她,眸中春水潋滟,丰唇轻启,道:
“哎呀,我们含章娘子这是打哪儿回来呀?瞧着面赛芙蓉,眼含春水的,莫不是背着我,同哪家俏郎君私会去了?”
他伸出指尖,轻轻抚上她红得滴血的耳垂。
裴照野被他这话噎得一口气没上来,本就心虚,脸颊更是烧得滚烫,连方才勉强压下的羞臊都卷土重来,若是平日,她或可从容应对,可此刻她心绪正乱,被他指尖一触,竟下意识偏头躲了一下,“……断无此事,殿下同我叩拜祠堂,祖先在上,我、我怎会……”
这反应更是取悦了萧允贞,他直起身,低低笑了起来,嗓音沉润,磨得人耳根发软。
裴照野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偏开头,回避开他丰硕饱满的胸膛,岔开话题道:“……殿下今日为何作此打扮?”
她记得清楚,他清晨起身时,穿的还是一身便于活动的利落胡服,后来杀气腾腾去值房寻她时,也并非这一身颜色样式。
萧允贞闻言,挑起眉头,刻意在她面前转了小半圈,得意道:“怎么?白日里要去你那值房,满院子都是外女,我如今可是有家室的人,身为人夫,自然该穿得严实些,岂能如在家中般随意,敞着胸怀,平白让外人看了去?”
他顿了顿,凤眸斜睨过来,眼波在她怔忡的脸上流转,声音压低了些,愈发显得暧昧缱绻:“至于现在嘛……自然是穿给我的含章妹妹看的。如何,不好看么?我可是特意挑了最时新漂亮的样式,想着我家裴娘子看惯了广袖宽袍,偶尔也该换点新鲜的,好给你瞧瞧嘛。”
[心碎][心碎][爆哭]好羡慕沈非,人情往来真的太可怕了,是洪水猛兽啊!!天天都要见人,都没有时间写更新了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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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箜篌引(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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