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的晨光褪去了几日,江逾白肩头的伤也渐渐收口。他本是蛇妖,自愈力比常人强上数倍,只是那日硬接天魂“断魂斩”震伤的内腑,还需慢慢调养。这几日陈鹤舟寸步不离,白日里要么坐在床边看书,要么就替他揉按酸胀的肩颈,指尖带着薄茧,力道总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触痛伤口,又能稍稍缓解经脉里残存的滞涩。
江逾白总觉得这样太过麻烦陈鹤舟,可每次想开口说自己能照顾好自己,都被陈鹤舟一个眼神堵回去。陈鹤舟的眼神不算凌厉,只是带着种不容置喙的认真,仿佛在说“你乖乖躺着就好”。江逾白便只好作罢,安安静静待在榻上,偶尔看陈鹤舟看书时的侧脸——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他发顶,连那几缕垂在额前的碎发,都像是镀了层暖金。
转眼便到了大年三十。清晨江逾白醒来时,鼻尖先捕捉到了空气中飘来的甜香,像是桂花糖粥的味道。他掀开被子坐起身,刚动了动脚,就见陈鹤舟端着个白瓷碗从外间走进来,碗沿冒着袅袅热气。
“醒了?刚好粥温了。”陈鹤舟把碗放在床头的小几上,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热,才松了口气,“今日街上该热闹了,你若是觉得身子无碍,我们出去走走。”
江逾白眼睛一亮,连日来憋在驿站里,他早就想去街上看看了。他点了点头,接过白瓷碗,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果然是他爱吃的桂花糖粥,糖放得不多不少,桂花的香气裹着米香,暖得他心口都发甜。他抬眼看向陈鹤舟,见对方正看着自己,嘴角还带着点浅淡的笑意,不由得脸颊微热,赶紧低下头,细细喝着。
吃过早饭,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门了。刚走到驿站门口,江逾白就被街上的景象惊住了——往日里还算清静的街道,今日挤满了人,家家户户的门上都贴了鲜红的春联,屋檐下挂着一串串红灯笼,风一吹,灯笼轻轻晃动,像一片流动的火海。街边的摊位也比往日多了不少,有卖糖画的、捏面人的,还有卖各式花灯的,吆喝声、笑声、敲锣打鼓声混在一起,热闹得让人心头发颤。
“人多,别乱跑。”陈鹤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下一秒,温热的手掌就覆在了他的手腕上,轻轻握住。江逾白的心跳顿了一下,抬眼看向陈鹤舟,对方却像是没察觉般,目光落在前方的人群里,语气自然,“万一丢了,我可没地方找你。”
江逾白“嗯”了一声,没敢挣开,任由陈鹤舟牵着自己往前走。陈鹤舟的手掌很大,掌心带着常年练剑留下的薄茧,却很温暖,握着他的手腕,像是给了他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他跟在陈鹤舟身边,好奇地看着街边的摊位,眼睛里满是新奇。
路过一个捏面人的摊位时,江逾白停下了脚步。摊位前围了不少孩子,捏面人的老师傅正熟练地搓着面团,不一会儿,一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就捏好了,粉白相间,还带着长长的耳朵,引得孩子们一阵欢呼。江逾白看得入了神,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陈鹤舟察觉到他的目光,松开他的手腕,走到摊位前,跟老师傅说了几句。没过多久,他就拿着一个小兔子面人走了回来,递到江逾白面前:“喜欢?”
江逾白接过面人,指尖碰到面团的温度,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那小兔子捏得格外精致,眼睛是用黑色的小珠子嵌的,看起来圆溜溜的,很是可爱。他点了点头,小声道:“谢谢。” :陈鹤舟笑了笑,没说话,又牵起他的手腕,继续往前走。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偶尔有人不小心撞到江逾白,陈鹤舟都会不动声色地把他往自己身边拉一拉,用胳膊护着他,避免他被人群挤到。江逾白能清晰地感受到陈鹤舟手臂的温度,还有他身上淡淡的墨香,混着街上的甜香,让他心里泛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走了没多久,他们又路过一个卖花灯的摊位。摊位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有莲花灯、鲤鱼灯、兔子灯,五颜六色,看得人眼花缭乱。江逾白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其中一个兔子灯吸引了——那兔子灯比刚才的面人要大些,白色的灯罩上绣着粉色的桃花,灯芯是用蜡烛做的,还没点燃,却已经让人想象到点亮后的模样。
“想要这个?”陈鹤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问道。
江逾白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不用了,刚才已经买了面人了。”
陈鹤舟没听他的,直接付了钱,把兔子灯拿了过来,递到他怀里:“拿着吧,晚上点亮了好看。”
江逾白抱着兔子灯,心里甜滋滋的。那兔子灯不算重,却让他觉得格外珍贵。他小心翼翼地抱着,生怕不小心碰坏了,脚步也放慢了些,跟在陈鹤舟身边,时不时低头看看怀里的兔子灯,嘴角忍不住上扬。
两人逛了一会儿,陈鹤舟说要去书坊看看,江逾白自然没意见,跟着他往江南第一大书坊走去。那书坊果然名不虚传,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了浓郁的墨香和纸香。书坊里的人不算少,却比街上安静了许多,大家都在安安静静地看书、选书。
陈鹤舟熟门熟路地走到二楼的书架前,开始寻找自己需要的书。江逾白对这些书不太感兴趣,便在书坊里随意逛了起来。他走到一个靠窗的书架前,目光扫过书架上的书,大多是些诗词歌赋、经史子集,他看不太懂,便继续往前走。
路过一个角落的书架时,江逾白的目光突然被中间那层的一本书吸引了——那本书的封面没有书名,只有一层暗红色的锦缎,看起来很是特别。他好奇地伸出手,把书抽了出来,刚翻开第一页,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书页上画着两个男子,姿态亲昵,衣衫半褪,做着些他从未见过的亲密举动。江逾白看得目瞪口呆,心脏“砰砰”直跳,手里的书像是烫到了一样,他赶紧合上书,慌慌张张地塞回书架里,生怕被别人看到。他定了定神,只觉得脸颊发烫,脑子里全是刚才书页上的画面,心里又羞又慌,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书。
他不敢再在这个书架前停留,赶紧转身,朝着陈鹤舟的方向走去。陈鹤舟正站在书架前,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得认真。江逾白走到他身边,小声喊了句:“陈鹤舟。”
陈鹤舟转过头,看到他泛红的脸颊,皱了皱眉,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怎么了?脸这么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江逾白赶紧躲开他的手,摇了摇头,“就是有点闷,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陈鹤舟看了看他,见他眼神有些闪躲,像是在隐瞒什么,但也没多问,点了点头:“嗯,付了钱就走。”
说完,他又低头选了两本书,付了钱,便带着江逾白离开了书坊。走出书坊,街上的热闹气息扑面而来,江逾白脸上的热度才渐渐退去。他抱着怀里的兔子灯,心里却还在想着刚才那本书,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陈鹤舟,见对方正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才松了口气。
两人又在街上逛了一会儿,陈鹤舟又给江逾白买了些糖画和蜜饯,才带着他回了驿站。回到驿站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驿站的院子里已经挂起了红灯笼,一派喜庆的景象。
晚上,他们和一同来的陈府众人,还有那位一直闭关、今日才出关的师父一起过年。驿站的正厅里摆了两桌酒席,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有江南特色的醉蟹、东坡肉,还有热气腾腾的饺子,香气扑鼻。
众人围坐在一起,气氛很是热闹。有人拿出了自家酿的米酒,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江逾白从未喝过酒,看着杯子里清冽的米酒,有些犹豫。坐在他身边的陈府小厮见他迟迟不喝,便笑着劝道:“江小公子,这米酒度数不高,甜丝丝的,你尝尝看。”
旁边的几个陈府的下人也跟着起哄:“是啊,江小公子,过年嘛,喝点酒热闹热闹。”
江逾白看了看身边的陈鹤舟,见对方正和师父说着话,似乎没注意到这边,便端起酒杯,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那米酒果然如管家所说,甜丝丝的,没什么酒味,他便放下心来,又喝了两口。
可他没想到,自己的酒量竟这么差。三杯米酒下肚,他就觉得头晕晕的,脸颊也开始发烫,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他撑着桌子,想坐直身子,却觉得浑身发软,只好靠在椅背上,眼神涣散地看着桌上的菜肴,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兔子灯。
陈鹤舟和师父说完话,转头就看到了江逾白的模样。他的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眼睛微微眯着,眼神有些呆滞,怀里还抱着兔子灯,一动不动,显然是醉了。陈鹤舟无奈地笑了笑,起身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逾白,你醉了。”
江逾白抬起头,茫然地看着陈鹤舟,过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他来,小声道:“陈鹤舟……”
陈鹤舟对桌上的众人抱了抱拳,道:“黎叔伯,各位,逾白醉了,我带他出去醒醒酒。”
师父点了点头,嘱咐道:“小心些,外面冷。”
陈鹤舟应了一声,扶起江逾白。江逾白浑身发软,几乎整个人都靠在了陈鹤舟身上。陈鹤舟无奈,只好半扶半抱着他,慢慢走出了正厅,往驿站边上的庭院走去。
庭院里很安静,只有几盏红灯笼挂在廊下,散发着昏黄的光。晚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吹在脸上,让江逾白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陈鹤舟扶着他走到庭院中央的亭子里,让他坐在石凳上,自己则坐在他身边。
江逾白靠在亭柱上,怀里依旧紧紧抱着兔子灯,眼神迷茫地看着庭院里的景色。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声音带着醉后的沙哑,还有些含糊:“陈鹤舟……你说……凡人的伴侣……是什么样的啊?”
陈鹤舟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他看向江逾白,见对方正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是好奇,便认真地回答道:“凡人的伴侣,大抵是能陪在彼此身边,一起吃饭,一起说话,一起度过岁岁年年的人。他们会相互照顾,相互牵挂,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会一起面对。”
江逾白听得很认真,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他们会像今天我在书坊里看到的那样吗?”
陈鹤舟皱了皱眉,没明白他的意思:“看到什么?”
江逾白的脸颊又红了起来,眼神有些闪躲,小声道:“就是……就是两个男子……抱在一起……还……还亲吻……”
陈鹤舟的身体僵了一下,瞬间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他没想到江逾白会看到那种书,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些莫名的慌乱。他看着江逾白泛红的脸颊,还有那双因为醉酒而显得格外水润的眼睛,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道:“那也是伴侣之间会做的事,是表达心意的一种方式。”
江逾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抬眸看向陈鹤舟。昏黄的灯光落在陈鹤舟的脸上,柔和了他平日里高冷的轮廓,他的眼睛很深,像盛着一汪湖水,此刻正专注地看着自己。江逾白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陈鹤舟的呼吸,带着淡淡的米酒香,洒在自己的脸上。
周围的气氛渐渐变得有些不一样,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暧昧的气息。陈鹤舟看着江逾白泛红的脸颊,还有他那双迷茫又带着点好奇的眼睛,只觉得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苏醒。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眼前的少年格外好看,好看得让他移不开目光。
他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凑,江逾白的后背抵在了冰冷的亭柱上,退无可退。两人靠得极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陈鹤舟能清晰地看到江逾白长长的睫毛,还有他泛红的耳尖,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草木香,混着米酒的甜香,让他有些心神荡漾。
“江逾白,”陈鹤舟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带着一种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你真的很好看。”
江逾白的脑子一片空白,还没来得及反应这句话的意思,就感觉到一双温热的唇覆了上来。那唇瓣很软,带着淡淡的米酒香,轻轻吻着他的唇。江逾白的眼睛猛地睁大,浑身都僵住了,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该做什么。
:下一秒,陈鹤舟的舌尖轻轻撬开了他的牙关,探了进去。江逾白只觉得一股电流从唇间传遍全身,让他浑身发麻。他的意识还停留在醉酒的混沌中,思绪跟不上眼前的情景,只能本能地、笨拙地回应着。他不知道吻自己的人是谁,只觉得这份亲吻很温暖,很舒服,让他不想推开。
陈鹤舟感受到他的回应,心里一阵悸动。他伸出手,搂住江逾白的腰,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江逾白的腰很细,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他温热的皮肤。陈鹤舟加深了这个吻,吻得缠绵而温柔,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心意都倾注在这个吻里。
庭院里静悄悄的,只有晚风轻轻吹过树叶的声音,还有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廊下的红灯笼轻轻晃动,灯光落在两人身上,勾勒出暧昧的轮廓。没人发现,在这个寂静的庭院里,正上演着这样一场温柔而隐秘的亲吻。
江逾白渐渐有些喘不过气,他微微偏过头,想要躲开这个吻。陈鹤舟察觉到他的气息不稳,便慢慢松开了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呼吸有些急促。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彼此,感受着对方的心跳和呼吸。
江逾白的眼神依旧有些迷茫,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陈鹤舟怀里的温度,还有他身上淡淡的墨香。他看着陈鹤舟的眼睛,心里突然泛起一种莫名的委屈,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他伸出手,轻轻抱住陈鹤舟的腰,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小声道:“陈鹤舟……”
“我在。”陈鹤舟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江逾白在他怀里蹭了蹭,像是找到了一个温暖的港湾。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困意涌上心头,没多久,就靠在陈鹤舟的怀里睡着了,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陈鹤舟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少年,眼神温柔得能融化冰雪。他轻轻抚摸着江逾白的头发,指尖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他知道,自己对江逾白的心意,早就超出了普通的朋友之情,甚至超出了师徒之谊。从在青要山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开始,他的心就已经被他牵动了。
他抱着江逾白,在亭子里坐了很久。晚风轻轻吹过,带着新年的气息,也带着他对未来的期许。他知道,他们之间还有很多阻碍,有神天的恩怨,有灵天核的拖累,还有江逾白隐藏的秘密。但他不在乎,只要能陪在江逾白身边,只要江逾白能平安喜乐,他愿意承担所有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陈鹤舟轻轻抱起江逾白,往驿站的房间走去。怀里的少年睡得很安稳,呼吸均匀,嘴角还带着笑意,像是做了个甜甜的梦。陈鹤舟低头看着他,忍不住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轻声道:“逾白,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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