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散尽,林间的湿气裹着血腥味黏在江逾白的衣襟上,每跑一步,胸口的伤口便扯着皮肉疼。陈鹤舟的手始终紧紧攥着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染血的衣袖传来,却让他莫名心慌——方才破庙那声巨响还在耳边回荡,师父倒下的身影像烙铁一样烫在眼底,连呼吸都带着焦糊的味道。
“往这边走。”陈鹤舟突然拽着他拐进一条岔路,逐光剑在身前劈开拦路的灌木丛,青绿色的汁液混着晨露溅在两人身上。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天魂的怒吼穿透林间雾气,带着断魂剑特有的凛冽剑气,几乎要将空气割开:“江逾白!你跑不掉的!”
江逾白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数十道灰影在林间穿梭,桃木剑上的符文泛着刺目的红光,像追魂的鬼火。他的妖力本就因之前的战斗消耗大半,此刻又被锁灵阵残留的灵力压制,每一次催动妖力,经脉都像被针扎一样疼。油纸伞的断骨还别在腰间,灵刃早已耗尽,此刻他手里只剩下半块从神龛上掰下的木片,根本无法对抗追兵。
“鹤舟,我……”江逾白刚想开口,却被陈鹤舟猛地推到一棵古树后。下一秒,三道白色剑气擦着他的耳边飞过,将树干劈出三道深痕,木屑飞溅。陈鹤舟持剑挡在他身前,逐光剑的青光与断魂剑的白光相撞,“叮”的脆响震得两人耳膜发麻,陈鹤舟踉跄着后退两步,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你内力快耗尽了。”江逾白扶住他的胳膊,指尖触到他衣衫下的伤口,滚烫的血正透过布料往外渗。他知道,陈鹤舟虽是修士,却终究是凡人之躯,之前在锁灵阵里已耗费了太多灵力,如今又要护着他逃亡,早已是强弩之末。
陈鹤舟擦去嘴角的血,重新握紧逐光剑,眼神依旧坚定:“我没事。再往前跑三里,就是死释山,那里有天然的瘴气,能挡住他们的视线。”他话音未落,头顶突然传来一阵风声,鹰娇展开翅膀从树梢掠过,利爪直取江逾白的天灵盖。
“小心!”陈鹤舟一把将江逾白推开,逐光剑横劈而出,堪堪挡住鹰娇的利爪。金属与利爪相撞的火花溅在陈鹤舟的手背上,烫出几个细小的血泡。鹰娇冷笑一声,翅膀扇动起狂风,将周围的树木吹得东倒西歪:“陈公子,自身难保还想护着他?今日你们两个,一个都别想走!”
江逾白踉跄着站稳,看着陈鹤舟被鹰娇逼得连连后退,胸口的伤口又开始渗血,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咬破自己的指尖,鲜血滴落在掌心,很快凝成一道血色符文。以自身精血为引,能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数倍的妖力,可代价是事后会经脉受损,甚至妖力倒退。
“逾白,别用秘术!”陈鹤舟一眼就认出了那道符文,急声劝阻。他知道这秘术的凶险,江逾白本就受伤,若是强行使用,后果不堪设想。
可江逾白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他看着鹰娇的利爪再次朝着陈鹤舟抓去,眼神瞬间变得决绝,掌心的血色符文猛地炸开,一股强大的妖力从他体内爆发出来,青黑色的雾气缠绕在他周身,连头发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黑紫色。他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鹰娇身后,指尖凝聚的妖力化作利爪,狠狠抓向鹰娇的翅膀。
“嘶——”鹰娇惨叫一声,翅膀上的羽毛被抓下一大片,鲜血顺着翅膀的骨缝往下淌。他转身看向江逾白,眼神里满是忌惮:“你竟会用精血秘术?”
江逾白没有回答,只是再次凝聚妖力。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妖力正在疯狂流逝,经脉像被烈火灼烧一样疼,可他不能停——只要能护着陈鹤舟逃出去,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愿意。
陈鹤舟见状,也立刻提剑上前,逐光剑的青光与江逾白的妖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凌厉的攻击,直逼鹰娇。鹰娇被迫后退,可就在这时,天魂带着一群捉妖寺弟子赶了上来,断魂剑的白光再次袭来,这一次,剑气比之前更加凌厉,竟直接穿透了江逾白的妖力防护罩,在他的肩膀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逾白!”陈鹤舟惊呼一声,连忙挡在他身前,逐光剑与断魂剑再次相撞。这一次,陈鹤舟明显力不从心,手臂微微颤抖,逐光剑的青光也黯淡了几分。天魂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陈公子,你的内力快耗尽了吧?不如束手就擒,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陈鹤舟没有说话,只是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闪过一丝决绝。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周身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灵力,逐光剑的青光暴涨,竟将天魂的断魂剑逼退了半寸。这是他压箱底的绝技,以自身生命力为引,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内力,可一旦使用,便会折损阳寿。
“鹤舟,不要!”江逾白急声喊道。他知道这招的代价,陈鹤舟本就因之前的战斗伤了根基,若是再折损阳寿,后果不堪设想。
可陈鹤舟根本不听他的劝阻,只是朝着他笑了笑,那笑容依旧温柔,却带着一丝诀别:“逾白,你先跑,我来拖住他们。”他话音未落,便持剑朝着天魂冲去,逐光剑的青光如流星般划过,直逼天魂的要害。
天魂没想到陈鹤舟竟会拼命,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断魂剑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弧,挡住了陈鹤舟的攻击。可陈鹤舟的剑招越来越快,每一剑都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逼得天魂连连后退,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江逾白看着陈鹤舟的身影,心里又疼又急。他知道,陈鹤舟撑不了多久,一旦内力耗尽,便是死路一条。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凝聚妖力,准备上前帮忙,可就在这时,他的视线突然模糊起来,胸口的伤口传来一阵剧痛,妖力也开始紊乱——精血秘术的副作用开始发作了。
“噗——”江逾白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体踉跄着倒在地上。他想挣扎着站起来,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根本无法动弹。
鹰娇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趁陈鹤舟被天魂缠住,突然转身,展开翅膀朝着江逾白冲去,利爪泛着寒光,直取江逾白的胸口。“江逾白,受死吧!”
江逾白看着越来越近的利爪,心里一片绝望。他知道,自己躲不掉了。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陈鹤舟温柔的笑容,闪过师父慈祥的脸庞,闪过他们约定好一起过年的画面,眼泪无声地滑落。
“不要!”
就在这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传来。江逾白猛地睁开眼睛,只见陈鹤舟突然从斜刺里冲了出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他的身前。
嗤——
利爪穿透皮肉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江逾白瞳孔骤然收缩,看着鹰娇的利爪深深插进陈鹤舟的胸口,鲜血像喷泉一样从伤口涌出,染红了陈鹤舟素色的衣衫,也染红了他的视线。
“鹤舟!”江逾白嘶吼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身体却依旧无法动弹。
陈鹤舟低头看了看胸口的利爪,又抬头看向江逾白,嘴角艰难地勾起一抹笑容,声音微弱却温柔:“逾白……别怕……”他说着,突然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逐光剑狠狠刺进了鹰娇的腹部。
“啊——”鹰娇惨叫一声,连忙抽出利爪,踉跄着后退两步。他看着腹部的逐光剑,又看了看陈鹤舟,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陈鹤舟踉跄着后退两步,身体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倒下。他想伸手去牵江逾白,可手臂却沉重得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一点点下垂。
“鹤舟!你别有事!你千万别有事!”江逾白哭着,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爬了起来,扑到陈鹤舟身边,紧紧抱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双手慌乱地捂着他胸口的伤口。可鲜血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他的指缝间不断涌出,根本止不住。
陈鹤舟靠在江逾白的怀里,呼吸越来越微弱。他看着江逾白泪流满面的脸庞,眼神里满是疼惜。他想抬手擦去江逾白的眼泪,可手刚抬到一半,便重重地垂了下去。
“别哭……逾白……别哭……”陈鹤舟的声音越来越轻,像风中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我答应过你……要陪你一起走下去……”他的话音未落,头便轻轻歪了下去,眼睛也疲惫的缓缓闭上,再也醒不过来了。
“鹤舟?鹤舟!”江逾白抱着陈鹤舟冰冷的身体,一遍遍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可回应他的,只有林间呼啸的风声。他能感觉到,陈鹤舟的体温正在一点点流逝,胸口的伤口也越来越冰冷,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痛苦。
“啊——!!!!!!”
江逾白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一股强大的妖力从他体内爆发出来,青黑色的雾气瞬间笼罩了整个山林,连天空都变得阴沉下来。他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黑色变成雪白,瞳孔也变成了妖异的血红色,周身的妖力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将周围的树木连根拔起,碎石纷飞。
鹰娇被这股强大的妖力震得连连后退,眼神里满是恐惧。他怎么也没想到,江逾白竟会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天魂也被这股妖力吓了一跳,他看着江逾白如同死神般的模样,心里突然萌生了退意。他知道,此刻的江逾白已经失控,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对抗的。他眼神闪烁了一下,突然一把抓住身边的鹰娇,将他朝着江逾白推了过去:“你去挡住他!我去叫人!”
鹰娇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推到了江逾白面前。他看着江逾白血红色的瞳孔,心里一片绝望,刚想转身逃跑,却被江逾白一把抓住了翅膀。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山林。江逾白双手用力,竟硬生生将鹰娇的翅膀扯了下来,鲜血喷溅在他的脸上,可他却毫无反应,只是像一头失控的猛兽,不断地撕扯着鹰娇的身体,直到将他撕成了碎片。
天魂趁机转身逃跑,可他刚跑出去没几步,便感觉身后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他回头一看,只见江逾白正站在他身后,血红色的瞳孔死死地盯着他,周身的妖力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不……不要……”天魂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江逾白,我错了!我不该跟你作对!求你放过我!”
江逾白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朝着他走过去。他的脚步很慢,却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伸出手,一把抓住天魂的头发,将他的头狠狠按在地上。
“你杀了他……你杀了鹤舟……”江逾白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带着无尽的恨意,“我要你……陪葬!”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说着,双手猛地用力,只听“咔嚓”一声,天魂的脖子被硬生生拧断,头颅滚落在地上,眼睛还圆睁着,满是恐惧和不甘。
江逾白松开手,看着地上的尸体,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那些还在瑟瑟发抖的捉妖寺弟子,血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杀意。他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在弟子们之间穿梭,每一次出手,都会带走一条生命。
鲜血染红了林间的土地,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江逾白站在尸山血海中,雪白的头发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周身的妖力还在不断地涌动,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空洞,头疼也越来越剧烈,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他的大脑。
“鹤舟……”江逾白喃喃地念着陈鹤舟的名字,身体开始摇摇晃晃。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妖力正在快速流逝,灵天核的自爆带来的力量正在逐渐消退,而他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他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陈鹤舟,嘴角艰难地勾起一抹笑容,然后便眼前一黑,重重地倒了下去。
就在江逾白倒下的瞬间,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片水花,冲刷着地上的血迹,也冲刷着江逾白和陈鹤舟冰冷的身体。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罪恶和悲伤都冲刷干净。可那深入骨髓的痛苦,却像烙印一样,永远刻在了江逾白的心底,再也无法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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