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江逾白去灶房做饭,刚点燃柴火,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一看,陈鹤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灶房门口。
“需要帮忙吗?”陈鹤舟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
江逾白吓了一跳,手里的柴火掉在地上:“不……不用。”
陈鹤舟走进灶房,目光落在锅里的红薯上,又看了看旁边的米缸,里面只剩下小半碗米。“黎伯父平时就吃这些?”
江逾白低下头,没说话。
陈鹤舟没再追问,转身走出灶房。过了一会儿,他提着一个布包进来,放在桌上。打开一看,里面是些肉干、糕点,还有一小袋白米。
“这些……”江逾白愣住了。
“我爹让人送来的,”陈鹤舟淡淡地说,“你做吧。”
江逾白看着那些东西,心里有些复杂。他不想接受这个人的东西,可肚子确实饿了,而且米缸里也快空了。
“谢谢。”他小声说,拿起米袋往锅里倒了些米。
陈鹤舟没说话,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做饭。江逾白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动作都变得僵硬起来。
饭做好了,是红薯粥和肉干。江逾白盛了一碗放在陈鹤舟面前,自己端着碗坐在角落里吃。
陈鹤舟拿起勺子,慢慢喝着粥,目光却时不时落在江逾白身上。他的头发是白色的,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侧脸很干净,睫毛很长,低着头时,像只受惊的小鹿。
“你叫什么名字?”陈鹤舟忽然开口。
江逾白抬起头,愣了一下,才小声说:“江逾白。”
“江逾白。”陈鹤舟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指尖在桌上轻轻敲了敲,“你不是黎伯父的亲儿子吧?”
江逾白的心一紧,停下筷子:“我……是师父捡来的。”
“捡来的?”陈鹤舟挑眉。
“在……在山里。”江逾白的声音有些发颤,他不想说谎,可也不能说实话。
陈鹤舟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山里?什么山?我听说那附近的山里,有妖怪。”
“没……没有。”江逾白的脸瞬间白了,手里的碗差点掉在地上。
陈鹤舟没再追问,只是低头喝着粥,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说说。可江逾白却再也吃不下了,心里的恐惧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他知道,这个人肯定知道了什么。
晚上,江逾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隔壁房间里传来陈鹤舟平稳的呼吸声,可他却觉得那声音像催命符一样,让他浑身难受。他想逃,可又想起黎书禾的叮嘱,知道自己不能走……
黎书禾走后的这几日,茅舍里的空气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处处透着压抑。江逾白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生怕自己哪一个举动露出破绽,被陈鹤舟看出他的真实身份。
陈鹤舟倒是没再提过“妖怪”之类的话,每日里多半是坐在院子里看书,或是起身在附近走走,话少得可怜。可越是这样,江逾白心里越慌。他总觉得那双锐利的眼睛从未离开过自己,不管他在屋里分拣草药,还是在灶房做饭,背后都像有目光盯着,让他浑身不自在。
清晨天刚亮,江逾白就爬起来了。他习惯了早起,以前在山里时,这个时辰正是觅食的好时候。如今在茅舍,便想着趁陈鹤舟没醒,先把院子打扫干净,再去井边挑两桶水。
他拿起扫帚,小心翼翼地扫着地上的落叶。动作很轻,生怕弄出太大的声响。可刚扫了没几下,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陈鹤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屋檐下,手里拿着一件外袍,正看着他。
江逾白手里的扫帚“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吓得往后缩了缩:“陈……陈公子,你醒了。”
陈鹤舟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他发白的指尖上——那是昨天挑水时被绳子勒出的红痕。“不用这么早干活。”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关心还是责备。
江逾白低下头,捡起扫帚:“没事,我……我就扫扫。”
陈鹤舟没再说话,转身走进灶房。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两个粗瓷碗出来,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米粥。“吃吧。”他把其中一碗放在石桌上,推到江逾白面前。
江逾白愣了愣,才慢慢走过去坐下。粥里放了些青菜,是陈鹤舟昨天从村里农户那里买来的。他拿起勺子,小口喝着,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陈鹤舟正看着他,眼神深邃,像是在琢磨什么。
“烫吗?”陈鹤舟忽然问。
江逾白吓了一跳,粥差点洒出来:“……不烫。”
陈鹤舟收回目光,低头喝起自己的粥。江逾白却再也喝不下去了,只觉得那米粥在嘴里变得苦涩起来。他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若是发现了他的身份,为何不说破?若是没发现,又为何处处盯着他?
吃过早饭,江逾白想去后山采些草药。黎书禾走时说过,院子里晒的那批甘草快用完了,让他有空去采些回来。可他又怕自己走了,陈鹤舟在屋里乱翻,发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比如他藏在床底下的那片蜕下来的蛇鳞,虽然已经收得很隐蔽,却还是怕被找到。
“我去后山采点药。”他犹豫了半天,还是跟陈鹤舟说了一声,像是在请示,又像是在告知。
陈鹤舟抬起头,从书页上移开目光:“多久回来?”
“大概……一个时辰吧。”
“嗯。”陈鹤舟应了一声,又低下头看书,“早点回来,别迷路。”
江逾白心里咯噔一下。后山的路他闭着眼睛都能走,怎么可能迷路?这话听起来像是关心,却让他觉得另有深意,但他更觉得这人脑子有病。他咬了咬唇,没再多说,拿起药篓就往外走。
走到院门口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陈鹤舟依旧坐在那里看书,阳光落在他身上,侧脸的线条冷硬,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可江逾白却莫名觉得,那双眼睛正透过书页,紧紧盯着他的背影。
后山的草木长得很茂盛,江逾白很快就采满了一篓甘草。他没敢多待,心里记挂着茅舍里的人,匆匆往回赶。
刚走到院门外,就听到屋里传来翻东西的声音。江逾白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快步推开门冲了进去。
陈鹤舟正站在他的床前,手里拿着一个布包——那是他装蛇鳞的布包!
“你在干什么?!”江逾白的声音都在发颤,冲过去就要抢那个布包。
陈鹤舟侧身避开,皱了皱眉:“这是什么?”他打开布包,里面的蛇鳞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像一片小小的月牙。
江逾白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浑身都在发抖。完了,被发现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手心里全是冷汗。
陈鹤舟拿着蛇鳞,放在阳光下看了看,又抬头看向江逾白,眼神锐利:“这是什么鳞?看着不像鱼鳞,也不像兽鳞。”
江逾白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想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说这是他自己蜕下来的?那不等于直接承认自己是妖怪吗?
“我……我不知道。”他只能硬着头皮撒谎,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是……是我在山里捡的,觉得好看,就收起来了。”
陈鹤舟盯着他看了半晌,眼神里带着探究。江逾白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贴到胸口。
过了好一会儿,陈鹤舟才把蛇鳞放回布包,扔给江逾白:“以后别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江逾白连忙接住布包,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住了自己的命。他低着头,不敢看陈鹤舟的眼睛,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陈鹤舟没再追问,转身走出了房间。江逾白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刚才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暴露了。那种恐惧,比在山里遇到猎人时还要强烈。
从那以后,江逾白更加小心了。他把布包藏得更隐蔽了,藏在床底下的一个破木箱里,上面还压了几件旧衣服。他尽量避免和陈鹤舟单独相处,做饭时也只做些简单的素食,生怕自己吃相不对露出破绽。
可越是小心,越容易出错。
这天晚上,江逾白在灶房熬药。黎书禾走时留了些治咳嗽的药,让他按时喝避免得风寒。药熬好后,他端着药碗往屋里走,刚走到门口,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药碗也随之脱手而出。
眼看药碗就要摔在地上,陈鹤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伸手接住了药碗。滚烫的药汁溅出来,烫在了他的手背上,瞬间红了一片。
“小心点。”陈鹤舟皱了皱眉,把药碗递给江逾白。
江逾白吓得魂都没了,看着他手背上的红痕,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的手……”
“没事。”陈鹤舟收回手,转身就要走。
“等等!”江逾白连忙叫住他,从灶房里找出黎书禾留下的烫伤药膏,“这个……这个能治烫伤,你擦擦吧。”
陈鹤舟看了看他手里的药膏,又看了看他紧张的脸,沉默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江逾白看着他转身回房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害了这个人,这个人却没责怪他。可他心里的恐惧却丝毫未减,因为刚才他扑出去的时候,情急之下,脚踝处又冒出了几片银鳞,虽然很快就隐去了,但他不确定,陈鹤舟有没有看到。
接下来的两天,陈鹤舟没什么异常,依旧是看书,散步,话很少。可江逾白却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这天傍晚,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屋顶的瓦片,发出沙沙的声响。江逾白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雨景,心里有些想念黎书禾。师父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就在这时,陈鹤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件蓑衣:“雨好像要下大了,去把院子里的草药收进来。”
江逾白点点头,接过蓑衣披上,走进院子。院子里晒着不少草药,若是被雨淋湿了,就白费功夫了。他手忙脚乱地收着草药,雨丝打在脸上,有些冰凉。
忽然,脚下一滑,他整个人摔倒在地,手里的草药撒了一地。更糟糕的是,因为摔倒时用力过猛,他的尾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蛇尾在湿漉漉的地上扫过,溅起一片水花。
江逾白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想把尾巴收回去,可越是着急,尾巴越是不听话。
“小心。”陈鹤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江逾白僵硬地转过身,看到陈鹤舟正站在屋檐下,目光落在他的蛇尾上,眼神平静得让人害怕。
完了,这次真的暴露了。
江逾白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不是因为害怕被伤害,而是因为想到黎书禾。若是陈鹤舟把他是妖怪的事情说出去,师父会不会被连累?
他闭上眼,等待着陈鹤舟的质问,甚至是驱赶。
可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任何声音。他疑惑地睁开眼,看到陈鹤舟已经转身走进了屋,仿佛刚才什么也没看见。
江逾白愣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是……没看见?还是看见了,却不想说破?
他顾不上多想,连忙收起蛇尾化为腿,狼狈地爬起来,把地上的草药捡起来,抱进屋里。
进屋时,陈鹤舟正坐在桌前喝茶,神情淡然,仿佛刚才那个看到蛇尾的人不是他。
江逾白把草药放在墙角,低着头走到他面前,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鹤舟抬了抬眼皮,看着他:“淋湿了?去换件衣服吧,别着凉了。”
江逾白愣了愣,点点头,转身走进房间。他坐在床沿上,心里乱成一团麻。陈鹤舟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明明看到了,为什么不说破?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陈鹤舟依旧像往常一样,只是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些江逾白看不懂的东西。而江逾白,则像是惊弓之鸟,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生怕再次出错。
他不知道的是,陈鹤舟其实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从第一次看到他的白发,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草木混合着鳞片的气息,他就猜到了七八分。后来看到那片蛇鳞,更是确定无疑。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妖怪竟然如此胆小,如此依赖黎书禾。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隐藏身份,害怕被发现的样子,陈鹤舟心里竟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情绪。
他没有说破,一方面是因为黎书禾是父亲的老友,他不想让父亲为难;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这个胆小的蛇妖,到底能藏多久。
雨还在下着,茅舍里的灯光昏黄,映着两个各怀心思的人。江逾白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他只盼着黎书禾能快点回来,带他离开这个让他心惊胆战的地方。而陈鹤舟,则端着茶杯,看着窗外的雨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这场戏,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江宝:我是有多么倒霉一天摔两次啊(/_\)
某位丢三落四东西到处丢的师父:咳咳…
陈:嗯,我收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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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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