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夜已深,万籁俱寂,唯有雨声在黑暗中悄然蔓延。
江逾白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又被梦魇缠住了,梦里是无数双惊恐、厌恶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嘴里喊着“妖怪”“怪物”,那些尖利的声音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耳朵,让他头痛欲裂。他想逃,却发现自己被无形的锁链束缚着,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一阵凉意猛地袭来,冻得他一个激灵,瞬间从梦魇中挣脱出来。他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
他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看到草席的一角已经被从房顶漏下来的雨水浸湿了,湿漉漉的一片,透着刺骨的寒意。
江逾白坐起身,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惊魂甫定地缓了好一会儿。那动静极小,仿佛只是夜风中的一声轻叹,生怕惊扰了这寂静的夜。
他下意识地看向门口,那里空荡荡的,没有黎书禾熟悉的身影。师父说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可这都过去好些天了,还是没有回来的迹象。想到这里,江逾白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闷闷的。
屋外的雨渐渐停了,风凉嗖嗖的灌进屋内,带着点新土的味道。
他实在睡不着了,便披了件外衣,抱着自己的旧毯,悄无声息地来到院里。
夜色如墨,却被皎洁的月光温柔地撕开一道口子。银辉倾泻而下,给整个院子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驱散了些许雨夜的湿冷,增添了几分静谧与温暖。
江逾白走到那棵枣树下,铺上毯子,默默坐了下来。枣树的枝干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像一幅写意的水墨画。他抬起头,望着那轮高悬在夜空中的明月,思绪渐渐飘远。
他想起自己还是一条普通白蛇时,在山林里无忧无虑地生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想起被邪电劈中,浑身剧痛,意识模糊,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想起醒来后,发现自己变成了蛇妖,却被村民们视为不祥之物,四处躲避,孤苦伶仃;想起被黎书禾收养,拜他为师,那段日子虽然清苦,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全感……
想着想着,江逾白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恍惚,整个人都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愣了好一会儿。
“在想什么?”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打破了院里的寂静。
江逾白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到陈鹤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月光落在陈鹤舟的身上,给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边,却依旧掩不住他身上那股清冷的气息。
“陈……陈公子?”江逾白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陈鹤舟会出来。这几天,陈鹤舟大多时候都待在屋里看书,很少在夜里出来。
陈鹤舟没有回答,只是迈开长腿,走到江逾白旁边,挨着他坐了下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江逾白甚至能闻到陈鹤舟身上传来的淡淡的墨香,混合着雨夜的清新气息。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心里有些紧张。
他以为陈鹤舟是要打听他的身份,毕竟之前蛇鳞和蛇尾的事,虽然陈鹤舟都没有当场点破,但江逾白总觉得陈鹤舟已经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了。一想到这个,他就有些坐立不安,手心微微出汗。
然而,陈鹤舟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投向远方的夜空,并没有立刻开口询问。
过了好一会儿,陈鹤舟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惜字如金:“没睡好?”
江逾白愣了一下,没想到陈鹤舟会关心这个。他点点头,小声应道:“嗯,做梦了。”
“嗯。”陈鹤舟应了一声,便又沉默了。
院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雨声还在持续。但这一次的安静,却不像之前那样充满了压抑和紧张,反而多了一丝微妙的平和。
江逾白偷偷瞥了一眼陈鹤舟,他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冷硬。但不知为何,江逾白却觉得,此刻的陈鹤舟,似乎没有那么难以接近了。
或许是因为这安静的月夜,或许是因为陈鹤舟没有立刻追问他的身份,江逾白心里的紧张感渐渐淡了一些。他看着眼前被月光照亮的地面,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轻声问道:“陈公子,你……你不觉得我很奇怪吗?”
陈鹤舟转过头,看向他。月光下,他的眼睛深邃得像一潭古井,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江逾白没想到陈鹤舟会这么说,他怔怔地看着陈鹤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陈鹤舟收回目光,重新望向夜空,语气平淡地说:“黎伯父是我父亲的故交,他为人正直,不会无缘无故收养一个人。”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在江逾白听来,却似乎别有深意。他不知道陈鹤舟到底知道了多少,也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
江逾白因为做了梦魇,没睡好,脑子本来就有些昏沉。现在坐在这安静的院子里,听着雨声,和陈鹤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他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困意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他努力想撑着不睡过去,可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师父,对我很好……”江逾白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连完整的句子都组织不起来了。
他的头开始一点一点的,像个困倦的孩子。
陈鹤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侧头看了他一眼。
江逾白实在撑不住了,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模糊。他只觉得身体一软,便不受控制地向旁边倒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他落入了一个温暖坚实的肩膀。
江逾白彻底失去了意识,沉沉地睡了过去。
月光下,江逾白靠在陈鹤舟的肩头上,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平日里总是带着警惕和怯懦的他,此刻卸下了所有的防备,显得无比的温柔和……怜爱。
陈鹤舟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温热和江逾白轻柔的呼吸。
他低头,看着江逾白恬静的睡颜,眼神复杂难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极其轻微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几乎难以察觉的、意味不明的浅笑。
雨夜还在继续,月光温柔依旧。茅舍的院子里,一人靠着另一人,在寂静的夜色中,构成了一幅奇异而静谧的画面。陈鹤舟不知道自己这样坐了多久,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身边人的存在,以及这难得的、不属于剑拔弩张的时刻。而睡梦中的江逾白,也不会知道,自己睡着时是怎样的姿态,更不会知道,陈鹤舟此刻心中,正有着怎样的波澜。
发个小糖[竖耳兔头]
说一下,虽然土面湿,但江宝还是拿了条旧毯铺上才坐下的,不会弄湿。[眼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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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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