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霓总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解灵音了。
仔细想来这并非错觉，过去一周解灵音都在忙乐队的事，早不出但晚归，两人的作息时间再次错开，还真一面都没见上。
书房角落有一张单人沙发，铺着柔软的垫子，看起来就很舒适。这是家装考虑到放松阅读的需求配上的家具，但盛霓住进来之后一次都没有坐上去过。感谢刘姨让它保持一尘不染的光洁状态。
解灵音往沙发里一倒，整个人缓慢下陷。他摊开双手，喟叹一声。
盛霓坐在办公椅上看着他，总感觉自己变成了心理医生。
“我本来以为你是想找出一个合理的行程安排方案，但听起来你更多是在担心你和薛溪园的关系。所以你的诉求到底是什么？”
这下他像是学法的心理医生了。这算什么，法医吗？
解灵音眨眨眼：“我没什么诉求啊，之后我找旋儿聊聊就好了。”
盛霓跟他对视整五秒，吸了口气：“那请问你前面那一整段话的目的是？”
解灵音视线飘忽起来。
“是把我当树洞了。”盛霓确信道。
“倒也不至于。”解灵音连忙狡辩，“可能更像是小黄鸭吧……”
盛霓迷惑地看着他：“不是在骂我吧？”
“不是，盛哥有没有听说过，程序员会在电脑旁边放一只小黄鸭，给它讲代码，这样就可以理清思路找到bug。”解灵音并拢手指做出鸭嘴的形状。
盛霓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总之盛哥帮了我大忙。”解灵音马上放下手，“之前我脑子里乱糟糟的，现在感觉好多了。”
盛霓未置可否，拿过手机，忙着处理工作的样子。
“真的。”解灵音脑袋往后一靠，“其实我本来有点害怕。我在这里没有亲人，水喻和薛溪园就是我关系最近的人了，但说到底我们也没有什么稳固的联系，简单一句话就可能让我们分道扬镳。”
盛霓抬了抬眼。
解灵音笑了一下：“不过这些想法只是我自己吓自己，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我也不会让它发生的。说出来之后我感觉好多了，谢谢盛哥。”
照理说盛霓现在应该回“不客气”，但他此刻更想问为什么水喻都能挤进亲人的位置而他只是小黄鸭。
他和解灵音甚至还多出一层协议合作关系呢。
“啊，我最近好像有点明白这个世界的性别歧视了。”解灵音又提起新话题。
盛霓猝不及防转入熟悉的领域：“你们乐队集体参加社会与法培训了？”
解灵音摇摇头，因此又往坐垫里滑下去一些：“因为旋儿发情期要请假，乐队的很多活动都会耽误，我就觉得有点麻烦。既然我会有这种感觉，其他人可能也有，所以他们就会倾向于不跟Omega合作……”
好，接下来轮到盛霓引经据典进行学术讨论——或者按照他某位学弟的说法，学术霸凌。
然而他现在只是坐着，听解灵音漫无目的地讲述那些朴素认知。
解灵音软塌塌地倚在沙发里，一头毛蹭得打卷，像是一只毛绒小熊。
……奇了怪了，他为什么会想到毛绒小熊？
“咳。”盛霓清了清嗓子，“确实是这么回事。学界总结了很多成因影响论来论去的，但其实这种问题还是从个人感受出发最好理解。”
解灵音若有所思地盯了一会儿天花板，接着发觉自己快要仰躺下去了，直起身调整了一下坐姿。
“等旋儿休假回来，我们就要准备新歌单了。”他跑回乐队的话题，“下周六还在Tamber Live演出。我给你留一张票？”
盛霓顺手把日程空出来：“好。”
解灵音笑起来，从沙发里往外爬：“那我要去找旋儿谈心了。”
盛霓便把椅子转回去，转到一半又停下。
“说起来，”他开口，“你跟薛溪园是怎么认识的来着？”
解灵音挂在扶手上，似乎对坐垫恋恋不舍：“我没说过？就是我刚到这里的第一天，水喻店里的打架事件，他跑上台参加来着。”
难怪盛霓在派出所见到了薛溪园——在相亲中途跑去打群架，真乃奇人也。
“然后他在警车上跟我搭讪。”解灵音淡淡地继续道。
盛霓才转过身，闻言又转回来，生怕是自己没听清弄错了什么：“啊？”
“接着他一直跟到了水喻家里，邀请我加入乐队。”解灵音一边回忆一边讲，“再后来就慢慢熟起来了。”
“啊……”盛霓完全没有理解。
讲完整个经过，解灵音自己品了品，好像也感到不太正常：“反正旋儿不是坏人，我们乐队现在也很稳定。”
“那实在是太幸运了。”盛霓真挚道。
解灵音讪笑两声，趴在扶手上借力站起身：“我真的要跟旋儿好好谈谈了。”
他往书房外面走，背影有种鬼鬼祟祟的气质。
盛霓目送了他几步，忽然出声：“如果……”
解灵音回头，递出疑问的眼神。但盛霓却没有下文了。
盛霓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本来也有机会在解灵音初到时就和他相识的。他们有没有可能也变得像水喻、薛溪园这样？
跟解灵音对视一阵，盛霓突然对自己恨铁不成钢起来。
他怎么沦落到跟水喻竞争的地步了？
……不对，这到底是在比什么？
“怎么了？”解灵音问。
盛霓“啧”了一声：“如果下次还有这种聊天环节的话提前通知一声。好了你去找薛溪园吧我要加班了。”
解灵音莫名其妙地瞅着他，不懂盛霓为什么突然低气压起来，说了声“盛哥晚安”就往外跑走。
【TD：@旋儿 @灵音不要吵架呀QAQ】
看到这条消息，解灵音不禁一笑。
距离那场行程安排的争论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十个小时，钟千日没头没尾地发出这么一句话，可想而知她经过了怎样的努力才按下发送键。
解灵音先对此回复了一个“拍拍”的表情包，然后发送另一条消息。
【灵音：@旋儿能接电话吗？】
几分钟后，薛溪园就回复了。他同样先给钟千日回了个表情，再答复解灵音。
【旋儿：你直接来找我都行。】
解灵音凭记忆找到薛溪园的家门，但敲了好几遍都没人应。
这时他才想起看看时间：13点刚过，薛溪园也许在午休……
对门咔嚓打开了：“灵音？”
解灵音回过头，疑惑地看了看门牌，又转回来看头顶的。
他好像遇到过这个状况来着？
“那是我的住处，这边是我的工作室。”薛溪园倚在门边，“之前我顺手给你发成工作室地址了——总之先进来吧。”
解灵音走上前：“你都请假了，我还以为你会卧床不起呢，怎么还上起班来了？”
薛溪园给他留好门，转身往回走：“我发情期症状没那么严重啦，顶多对气味敏感点儿，这时候调香效率特别高。反正不方便出门，我一般都会趁机加会班。”
“这样没事？你之前还说这次会很难受来着。”
“没问题，我的情况我自己有数……你在门口干嘛呢？”薛溪园迟迟不见解灵音，退回两步伸过脑袋来看。
解灵音还停在门边，小心翼翼向内张望：“不需要消毒之类的？”
薛溪园笑了一声：“工作室不是实验室，而且不该去的地方也不会让你去的。直接进来就行。”
这下解灵音大胆走进了室内。
与想象中相符，屋里呈现洁净的暖色调，壁柜上摆放有不少瓶瓶罐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淡的花香。
薛溪园指了指窗边的小沙发：“你在这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好。”
他来到另一边的桌前，拿起一个小玻璃瓶，用滴管往里添加某种液体。
解灵音往窗边遛了一圈，接着不老实地踱到薛溪园身后探头探脑：“你又在做哪位大老板的订单呢？”
薛溪园启动一侧的机器，放上玻璃瓶搅拌：“你肯定不认识，我也没听过这个人。名片在这。”
解灵音拿起来，果真是个陌生的名字。
他嗅了嗅名片：“什么味……柚子皮吗？”
薛溪园笑了一声，晃了晃混匀的香水：“大家都喜欢把信息素归结为某一种气味，其实有点片面了。在我看来信息素跟香水是很像的，都有复合的香气。这一个是苦橙混了点柚子和海盐。”
“哦……”解灵音又闻了两下，没分辨出来，“那你是什么味？”
薛溪园瞥他一眼：“你不是知道这种问题的歧义了吗？”
“对啊，但是我好奇。”
薛溪园搁下玻璃瓶，转而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瓶封装好的香水，喷在试香卡上递给解灵音：“你闻闻——扇闻，猛吸容易熏着。”
解灵音照着指示摇了摇试香卡。这股气味很清冽，像是沾着雨滴的树叶……不对，更具体地说应该是……
“竹子？”
“差不多。”薛溪园弯着嘴角，“还有一点点白茶。”
解灵音默默细闻，没品出来，闻着闻着开始走神，有一搭没一搭得晃着纸片：“那盛哥呢？”
薛溪园托着下巴回忆了一会，没找到准确答案，便拽过解灵音的衣袖凑近闻了闻。
“唔……大概是烘焙可可豆外加一点肉桂，好像还有点木质香，苦味大于甜味。”薛溪园撒开手。
解灵音愣愣地看着他，抚平衣袖的褶皱，末了又自己揪起来嗅了一下，只闻到柔顺剂的气味。
薛溪园好笑地旁观完，才说：“这都扯到那去了。所以你特地跑一趟是想跟我说什么，新行程吗？”
“哦，”解灵音抬起头，“我来找你给我道歉。”
薛溪园挑眉：“这么新颖……道什么歉？”
“你说我是天才的那个论调伤我心了，好像我跟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样。”解灵音顿了顿，“本来确实不是，但不重要。反正我伤心了。”
薛溪园挠挠侧颊：“好吧，这话说完我也觉得不太合适，对不起。但是我当时只是为了增强说服力，没有埋怨你的意思。”
“我知道。”
薛溪园一顿，眯起眼：“知道你还要我道歉？”
“所以道个歉就没事了嘛。”解灵音笑起来。
薛溪园嗤了一声，转身勾勾手：“走，去对门。饮料我都放在冰箱里了。”
他俩一人一瓶荔枝味气泡水聊到晚上，调香师严选，口味相当不错。
结果入夜后薛溪园状态就不对劲了，疑似突发恶疾。
解灵音蹲在沙发边，看着躺尸的薛溪园：“你不是说你有数吗？”
薛溪园侧卧蜷缩着，面皮发红，声音发虚，大约有一半是出于心虚：“意外……肯定是最近太累了。”
解灵音装模作样地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还挺热：“现在怎么办？”
“先吃点药吧……抑制剂在那个柜子里，蓝色的盒子。”
解灵音纹丝不动：“你自己说的，吃药对身体不好。”
薛溪园懊恼地撇撇嘴，抓过一只抱枕把自己埋进去：“那就只能硬熬着了。”
他沉闷的呼吸仍然灼热而急促，手指紧扣着抱枕的布料，十分难受的样子。
解灵音站起身，茫然地环顾一圈，又蹲回去：“就没有什么办法能缓解一下吗？”
薛溪园蹭出一双眼睛：“能有什么办法……要么现在给我找个Alpha。”
解灵音安静下来。
薛溪园把抱枕盖回去。
几秒后，解灵音又出声了：“水喻？”
薛溪园再次露脸，这次表情皱成一团：“我倒是能接受，但是总感觉会变成我们双方的黑历史。”
“那也是双方的，你们扯平了。”
“好像有点道理……”薛溪园嘀咕着，一巴掌拍上脑门，“不行不行，还是太怪了。”
好忙好忙好忙好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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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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