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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如果提到有什么地方迷人心智,让人流连的话,程煜首先便要说栖霞阁。

栖霞阁,京都城西有名的食肆,文人雅士消闲听曲的所在。

他们家琉璃鲑鱼做得好,婵月姑娘的诉衷情也唱得好,要是能嘴边吃鱼,耳边听曲,便真是醉在迷离乡里,不复醒了。

可惜琉璃酥鱼食材稀少,做工复杂,不易吃得;婵月姑娘名声在外,一曲万金,不易听得。

钱还不是最要紧的,栖霞阁内不差钱的主顾可多了去,多少人排着队想听婵月姑娘半曲妙音。姑娘要是人人都应了,那这嗓子便显得没那么珍贵了,因此听她唱曲,金钱之余还得讲个缘分。

大概是老天爷犒劳他边疆一战辛苦,程煜回京后就让他邂逅了这份缘。

他最是忘不了那日,婵月坐在他不远处,微微一笑对他轻轻点头示意。宝石般的眸子潜藏在浓密细长的睫下,不曾与他四目相对,却让他的心感到一阵酥麻。

他自问已过了风流的年纪,可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当真让人容易沉醉。最醉人的还是她那副嗓子,声音清澈空灵,似是天外传来,像要渡人出尘世。这歌声不是唱进他耳朵里,而是一根针直直刺入他脑海里,要把所有凡尘杂念一一剔除。

一曲听罢,她的形象变得高大起来,他感到是一位神女正坐在面前,渡他得道。

眼前的鲑鱼、焖肉都不香了,杀生造孽啊,使不得,使不得。

他正欲乞求神女再赐他一曲,忽而一阵玉佩相互撞击的叮咚声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将他拽回尘世:“程监军怎么不吃啊,可是不合胃口?”

少年缓缓入席,他白嫩的脸上透露出酒醉的红晕,几缕碎发挡住浑浊的眸子,不浅不深的眉毛对着神女轻佻地挑了两下。神女却不恼,而是十分恭敬地起身对他行礼,他再一挥挥手,神女便识趣地退下。

程煜听见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把自己惊得清醒过来。哪有什么神女,不过是个寻常歌姬,也哪有什么缘分使然,不过都是听命行事。

他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几步起身行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像是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坐下,三杯酒,三块肉下肚后才终于想起他来:“哦,程监军请起吧。”

“无知小儿。”程煜内底里憋着气,在心里暗骂,皮面上却仍熟练地堆着笑,弓身回席上坐好。

别的事他不敢多夸,可这油滑的本事,他自信已化至臻境。太子越是冷屁股对着他,他越是要热脸贴上去。“殿下未落座,臣怎敢先动筷。承蒙您恩泽,臣方才得听仙曲,已是不尽感激。”

“程监军行军辛劳,要不,再让她给你唱一曲?”太子显然对程煜摆出的姿态相当满意,他这副哈儿狗模样让他舒心不已。

“不不不,臣此番前来是要向殿下复命,要事未说,臣不敢再受恩惠。”

酒酣耳热,太子险些忘了还有正事相商,程煜提起来,他才顿时想起:“说说吧。”

“臣依照您的指意,想办法挑拨魏子都与林庭山之间的关系,让魏子都为您所用。林庭山想把魏子都的战功都算到他儿子头上,臣想着不如将计就计。魏子都尚在昏迷,等他醒来发现自己的战功全被林韫偷走,不会蠢到想不通当中的原委。”

“可这不就便宜那老头了吗?”太子吃着肉砸吧着嘴问,嘴角两滴油流了下来,滑过他白嫩的脸庞,滴在衣服上。他已被酒肉香气熏得迷迷糊糊,全没了太子的仪态。

程煜愣了半晌,才意识这老头是指林庭山。他警惕地环顾一圈,压低声音对太子说:“您对他不满已久,可知陛下也是一样。只是先前战事紧急加之林家根基深厚,若不一招将其摔得五脏俱碎,只会引发动荡,因此只有将他捧得越高才摔得越狠。”

他又将身子向前倾了倾,太子也难得地清醒了片刻,只要是咒骂他老丈人的话,便比这酒更令他舒心。于是他也配合地往前靠了靠,程煜用更低的声音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哈哈哈哈哈!”太子爆发出一阵狂笑,程煜觉着跟这小子说话,可不止是对他内心的考验,更是对他耳朵的考验。

他只知道,太子儿时一次意外让他左手臂就此折了,从此只能跟条缎带似的,轻飘飘地藏在衣袖里,搭在衣侧。可不知这断掉的骨头还连着头,让他脑子也不太正常。

“好好好!程监军说话做事可都令本宫舒心,你且继续去干,只是莫让人发觉你为何人效力,本宫等你好消息。”太子举起酒杯,难得地正眼看了一次程煜,程煜也陪着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见事已说完,他觉着这地方实在不宜久留,太子显然也没有留他的打算,只可惜了这一桌好菜子他不能装进肚里带走。他恭敬地退下,折腾一番肚子里还是空空荡荡,因而冷酒入肚,没让他像太子那样醉得神魂颠倒,反倒激得他更加清醒。

太子是越来越没个正形,前阵子竟然说出“父皇病重,这天下不如交由本宫”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难怪被罚。被罚后,看他这醉醺醺的样子,想必也不会就此悔改。

他若是哪日醉后又蹦出几句气得陛下吐血的话来,自己的小命怕是也得陪着这位祖宗搭进去。这些年他和京中众人倒是忘了,陛下不止太子这一个儿子,等恭王回京后他先观望观望,若此人真有几分能耐,倒也不是不能换个主子。

程煜走后,太子继续开怀畅饮。

自上次冲撞陛下后,他这数月过得真可谓是糟糕透顶。被禁闭在东宫不说,酒沾不到一滴,美色也看不到一抹,他可是第一次受这样的折磨。这还不算完,父皇竟让那个草民生的贱种回京,这无疑是拽着他的脖子,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一旦怒火中生,他总是先倾泄在左臂上。他用力捶打着那条没用的臂膀,只要它还粘在身上,他就无数次回忆起那场“意外”和意外的始作俑者。

当时的疼痛沿着骨头断裂的缝隙,钻入他身体的每一寸,然后又混着灌下的酒变成了自卑与愤恨。只有想到自己是太子,将来天下的主人,愁怨才稍稍得以止息。而那个罪魁祸首,现在竟然连这一点也要让人来质疑他,他感到酒在自己肚中烧了起来。

好在他不是孤身一人,还有母后疼他,知道若无酒色相伴,他是一天也过不下去。

她动用宫内由皇后掌管的那部分禁军,助他潜出宫去,不过她的想法本是让儿子在宫外便于与麾下臣子商议。齐景昱倒是对母后的意思有自己的理解,好不容易溜出宫来,商议之余寻欢作乐也是要紧事。

他手指一下一下叩着桌子,哼起那首诉衷情。婵月很合时宜地进来了:“殿下雅兴,不如婵月献上一曲?”

“一曲怎么够?”来吧,他今日就要忘却在这温柔乡里。

·

有人在温柔乡里沉沦,有人却丝毫不敢松懈。

宫墙中总有些缝隙让这里与外界保持着秘密的联系,林雨荷透过这些缝隙窥探着,太子与皇后的密举。

她的贴身侍女小缦,走进来,将一张字条呈上。林雨荷瞟过一眼后,面色瞬间变得沉重,捻起那张薄薄的纸片扔进香炉里。面前浮动的香气从她眼前飘过,让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她转身对小缦说:“告诉她,让她不要去刻意试探,切勿让太子起疑。”

“是。”小缦点点头,行过礼,前去执行太子妃的吩咐。

林雨荷一手轻点着太阳穴,一手端起茶杯,独自想着方才纸片上的事。没等她清净多久,甘棠又走进来附在她耳边轻语:“殿下,楚先生求见。”

林雨荷愣了一秒,问道:“他有何事?”

“奴婢不知,他只说有要事求见您。”

“让他进来吧。”

甘棠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您此时与他相见,是否太过冒险?”

“无妨。”

甘棠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见林雨荷已无心再听。林雨荷还是个小姑娘时,她教她礼仪规矩,她尊她为师,相处间对老师自是恭敬。可如今不一样了,她可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哪还愿意听自己过多言语,她悻悻退下。

林雨荷心里发酵着怒气,手中紧紧握着茶杯,好像要在瓷器烧制的纹路间再捏出几道裂缝。

楚桁一身便衣缓缓进殿。“你倒是悠闲。”林雨荷在心中冷笑到,她一改平日里温柔恭顺的模样,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扔向楚桁。

茶杯砸在他胸口,茶水倾倒在他脸上,他闷哼一声,用手捂住胸口片刻,随即跪下行礼:“微臣见过太子妃殿下。”

林雨荷不搭理他,任由他跪着。被她猛然一击,喉间尝到半点血腥味,他却全然不恼,眉目间尽是柔和神色。

他虽比不上太子脸庞精致白嫩,是个标致的美男子,可举手投足间却全不似太子那般轻浮,平日里负手而立,从上到下勾勒出流畅的轮廓,倒也自有他的风度。

楚桁跪在地上,弯腰拾起茶杯的碎片,语气温和地说:“您罚我无碍,可这碎片锋利,您不留神划伤了脚可不好。”

“不留神的人是你!”

林雨荷火气稍减,终于手边第二个茶杯没扔出去,但语气仍然十分强硬:“现下是五更初,百官都各自在府,你偷偷进宫来是想害死我?”

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楚桁却丝毫不慌,反倒十分严肃地正色说道:“微臣不敢。皇孙殿下对臣叩首,行束脩之礼,拜臣为老师。弟子身体有恙,多日未归,为师者自是忧心,故而臣特来请皇孙殿下安。”

林雨荷都快被他气笑了,她也想不到还有什么比这更拙劣的理由。

当年那个老实单纯,春闱不幸落了榜,被人骗光了盘缠,路过少荫被祖母收留的淳朴少年。怎么三年后一举中了状元,一路升职做了户部侍郎,就变得如此油嘴滑舌。

要不得,京城果然不是个好地方。

见林雨荷嘴角微微扬起,楚桁猜她火气大概消了些许,于是也不再那么严肃:“殿下放心,当年在少荫顾大侠传授臣的轻功,臣时常练习,此次进宫无人发觉。”

这下她是真笑了,他这是想说自己文武双全吗,原来当年那个书呆子,每日温完书,去找顾大侠学武是为这么个用处。

少荫真是处风水宝地,出人才。

“行了,起来吧。”她别过身去,不让他看出自己渐渐隐藏不住的笑意。

再转身过来时,她又换回了严肃的神情。

“到底是为何事?”

楚桁支起身来,靠近几步,压低声音说:“您命我派人护着魏子都,不让他有去无回,您可知,太子也想留着他的命。”

“我知道。”林雨荷将倒扣的茶杯翻正,楚桁替她斟满茶。

“栖霞阁方才送来消息,太子有意拉拢魏子都,想让他与林家对立。魏子都是魏伯伯唯一的儿子,自也有些声望,不过却无实际势力,确实是个人选。”

她瞟了楚桁一眼,他读懂了她的意思:“这就是你说的要事?”

楚桁苦笑着叹了口气,是啊,自己正在她面前变得渐渐无用起来,如今消息也慢了一步。

其实单就这一消息,他确实不必冒险前来,可自太子冲撞陛下后,东宫便动荡不已,连宣阳、书雯也被送去了行宫。作为皇孙老师,学生不在,他自然也不必前来。可多日不见,他又实在担心身处漩涡中心的她,正好今夜太子出宫……

如此时局,他还想为她做点什么,于是问道:“您下一步有何打算?”

“按兵不动。现下恭王也要与林家结亲,将来父亲很有可能倒向他,太子要在军中扶持新人防着父亲,于我也无害。齐景煜必须得是太子,我才能是太子妃,将来才能是皇后,再将来……”

林雨荷没有说下去,不必说楚桁也明白,再将来她要做的,是和自己今夜潜入东宫一样——不守规矩的事。

他知道林雨荷正为未来期盼着,但此刻也正痛苦着,这当中她最放心不下的人被卷了进来。

她紧锁着眉头,杯中的茶越喝越苦,早在大军出发前,对父亲及太子的心思她就有所猜测,但她不能阻拦。魏子都她倒是不在意,派人护他一命只是怕他真被那群老狐狸折腾没了,雨薇伤心。可如今看来,左右也免不了伤害雨薇。

她感到又一阵心痛袭来,突然也想像齐景昱一样灌下几杯冷酒,每每这种时候她都觉得,她恨透的他,其实和她是一类人。

“我不是什么好人。”林雨荷低下头,沉默地注视着茶汤中倒映出的自己的脸。

楚桁轻轻覆手上来,弓着身,看着她,用自己的眼去接住她低垂的目光。

“臣也不是什么好人。”

从前他还不愿承认,毕竟这与他所读的圣人之道实在违背。但后来,他渐渐发现,在这宫里好人的对立面其实是“活的人”。于是,他甘心放下过往所坚持的,去做一个“活的人。”

林雨荷抬起眼看着他,他既然再次向自己表明衷心,何不笑纳。

“既如此,那就再帮我做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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