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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残卷

命?若是世上真正有命运一说,顾晟早该埋葬于泥土,可是细瘦男人的话让他不得不在意,在生死边缘所听到的哲理,总比平淡日子里听说的更为深刻。毕竟去路一致,一行人索性结伴下山,顾晟成为了镖局的新鲜血液,众人热情非凡,尤其是胖瘦两位男人,往后厮混几日,他已经理清了这两人的名字。

细瘦男人被唤作镖老二,虬髯大汉被换作镖老三,严格来说算不得名字。世界上的无名小卒多的如同地边杂草,但凡路过,知晓地上是根草就够了,一般人并不会好奇草是什么种类。

路风涯给过他们名字,据说是这俩男人推拒了,细瘦个子的镖老二,平日话头不少,别人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其实我前头曾经还有一个人,是镖老一,只不过他早些年就死了,吊在树上,不晓得哪个逼的。我叫镖老二是为了提醒总镖头,我这前头还走过那么一个人。镖老一走的时候,前任总镖头还没有给我们取名字的习惯,我可不想镖老一被忘了。”

顾晟听着他们的故事,坐在马上,掩盖自身的羡艳,他的离去又会被谁记得呢?怀着忧愁行路,某日先是一粒雪落下,就着白纷纷扬扬,逐步累积,那场送他下山的雪在今天追了上来,雪本身也不会想到,会有这样几个人敢冒着如此气象行路,他们并不怕死。

雪来了,白日时融化天地的界限,夜晚里以群山边际切割分明,行至其中,如画似影,无人顾及美景,只知晓翻越这些山所要的时间,比预想的更久,他们选择了最偏的路途,怎知后几日还遇到暴风,甚是倒霉。可行走江湖的人,最不缺胆量,可有些人不仅不怕死,还能在这种天气笑出声来,例如镖老二。

到了今天早上,也许镖老二自认为和顾晟熟络到一个地步,转头看他,问出了他现在最害怕的问题,“话说小屁孩,你是顾晟,那个真的顾晟?”

众人避开城镇行路,很显然,对“天才已死”的事实还不甚了解。有关顾晟身份的内容,镖老二肯定是从路风涯口中听说。

顾晟途中无数次后悔暴露身份,因为他不想被所有人知晓驱逐的事实,目前为止,路风涯等人还将他视为亲传。经历了这个问题,他终于下定决心舍弃过往的名字,琢磨起今后的假名,且看白日雪中,天地归一,取得一个“陆旻”以对此景,倒也是才情斐然了。

“我是真的顾晟。”顾晟没想着再掩饰,眼前的几个男人,不出意外是最后几个知道自己还活着的人了。

登时,镖老二两眼冒起了金光,一位年近四十岁的男人,此时如同一个小孩见到了传闻中的大侠,那般幸福。与之相对,顾晟的嘴角却挑起一抹苦涩。

“那、那顾亲传,你来偏山也是倚道门派发的任务吗?”镖老三也感兴趣了,三人齐平而行。

白天接黑夜的行路,所有人深感疲乏,随即找了洞口休憩,唯独顾晟没停。镖老三的无心之举彻底触了少年逆鳞,他低着头咬着唇,疾驰林中,转眼已远走而去。千篇一律的雪景中,他竟已开始愤恨起来,他感觉不到冷。

恰逢其时远处又是几响,数座山外,天夷山的弟子将要开始他们新的一天,寂寥已经盘踞满身,留他一人在无人之境。

其实,这些天发生的事件已经改变了他的认知。松开缰绳,满手勒痕像极了那些血液从他手指的缝隙流淌的状态,这片冷更是同心中事相衬,这里只有枯树,冷意剥夺了绿意,树林掩盖不了任何身影,也堵塞不了声音的去向。

“我杀了人,我回不去了!”说不后悔是假的,顾晟一拳锤去了树,树是枯枝,却不摇晃,他倚靠着倒下。

如果现在有人找他回倚道门,他也不具备踏入门槛的勇气,他想发泄,竟不敢大声吼出,恐惧山谷回响,把他的秘密捎给歇息的同伴。

这里太安静了,顾晟回首不算漫长的十六年,他没有做过任何错事,可是在山上要遭受他人的恶意,下了山又被环境无情改变。被杀者能沉浸于雪地之下,他们再也不会感到痛苦,这是目前为止顾晟最新的体会。现在的他,感知的痛苦和被穆东玄挑衅时,已经不同了。

明明这些日子,那个女孩也没再来梦中对他进行恐吓,残留在心中的阴影并不会迅速消散。可雪能很快融化,冰水顺着脸颊淌下,他抹了把脸,才惊觉自己在哭,怎么都擦不干净,泪水婆娑,天地都是雾蒙蒙的状态。

林深处窸窸窣窣的笑声,让他更觉烦躁,远处,两节人影晃荡,白原来已经积累很深了,影模糊不清,但通过动作,那两个人汇聚于此,只是为了堆个雪人。

顾晟没心思观察陌路人,平复些后,他才顺着踏雪来的脚步,回到大伙身边。届时,镖局的朋友们正在原地整顿包裹,闲着的顺着山岩壁坐下,不过大多数人都忙着各自的活计,只有镖老三还在酣睡,棕红色的皮肤几近融在墙里,顾晟挑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

这是他从小到大的习惯,背靠着什么坐在角落,才会感觉安全。

“没了那俩哥们,这里还怪冷清哩。”是镖老二的声音,他冲出雪,缘是搬起一堆木头回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一点点试探哪一根还能用于生火。

一来是为了取暖,二来镖局所备的干粮在不加热的情况下难以下咽。

在顾晟回到这里之前,所有人应该进行了一番不算愉快的谈话,气氛的凝重无边无际。可这群人也没把少年当成外人。

“人生再世几十载,本就是向死而生。”

“你还装的怪有文化,他要是还活着,铁定第一个笑你!”

顾晟很快了然,他们在怀念一些死去的朋友。

镖老二将用不了的木头丢远,换了一根继续低头尝试点燃,吼得唾沫横飞,“扯这些!人的确早死晚死都得死,但有谁会想以那种模样死。”

这句话短暂打破了悲伤,可另一个无法抑制感情的人忍不住颤抖道:“其实我今儿都没搞懂,兄弟们素来不惹事,怎会有人那般报复……”

“你是没在现场,总镖头那阵带着我们守夜,找到几个弟兄嘴里一直在流黑水……再然后七窍流血,黑水流完了直愣愣淌脓水,竟成了人干!”

“别说了,诶呦喂,老子一身鸡皮疙瘩抖都抖不掉……”

镖局里多的是连字的不识的粗人,讲起话来可谓三字不离一个脏。由于众人描述的太过于细节,死相在脑中慢慢勾勒,顾晟也是一个激灵。

最安静的不止是他,还有路风涯,总镖头大抵被戳中了心事,靠在岩壁旁,一言不发。

登时间,整个浅浅的山洞口,只剩下镖老二一个劲磨火的声音。步骤就是先凿出小坑,再铺设火绒,慢慢研磨,镖老二很快试完了手上最后几根木头,火也没烧起来,他立马咒骂了几声:“格老子,是真没一根能用的啊,都给我滚去找木头去,靠!”

镖老二在江湖里算小人物,地位在镖局也算是中级镖师,总镖头不安排手下的动作,只能由他出马,几声臭骂过后,聚着的人很快散去了。顾晟清楚镖老二的真实用意,很显然,人没必要在疲惫的长途中,想方设法找不快了。

“各位前辈,你们说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等到大部分人离开,四周重归寂静,顾晟才敢幽幽问了一声。

刚从睡梦醒来的镖老三不避讳,把他们为何来到深山,到红货又是怎么回事,通通梳理给少年。

谈话期间,顾晟扭头看了一眼路风涯,他并没有阻拦镖老三继续说下去的动作。

“也就是说,有人往你们总局长期投毒,然后逼你们运输这个货物么?”顾晟听完,细细思索了片刻。

“没错。”轮到镖老二点点头。

“箱子有打开过吗?”没等在场几人回答,顾晟便得到答案,果不其然,镖老二摇了摇头。

其中的原因早已明晰。天下万般毒,亦有药性强弱之分,能将一个人血肉尽剥的毒药,恐非一般人能拥有。

杀手敢夜刺镖局,这镖局可不同于寻常百姓家好闯,一来怕是武功高强,二来心思缜密。一个心思缜密的杀手,是否也放了同样的毒药在货物内?想也难怪,一个能有能力把事情做的如此决绝的杀手,应有千万对策将镖局众人置于水火,杀人示威只是其一。

“幸好,幸好这路上没遇到千机护那批人。”镖老二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恶鬼,两双手交叉,护着两边臂膀,“那群人可不好对付,若是我们碰上那批人劫镖可就完咯。”

顾晟听说过千机护。若西南第一镖局非路氏莫属,那到了天夷山所处的东南便有这千机护与之对应,从镖局牌匾题字已能观得其领导人心高气傲,以押镖为生,单从名字来看却无法知其行当,这可是天下唯一一家没有“镖局”二字的镖局。

千机护的总镖头也是神出鬼没的主,于皇权式微后突然出现,路氏则不同了,家族几代以此为生,路风涯继承衣钵,已经无法伪造自身的神秘,不然也会学起那套大隐隐于市。毕竟做到那种程度,活着也会少些麻烦。

话又说回来,两家镖局关系称不上差,劫镖代运在行当内也常见,这趟护镖已经超出了路氏镖局的势力范围,倒不比千机护在此地如鱼得水了。

假设托付给千机护,能够保证货物正常到达,且不必负内件之责,如此看来,那便是极好的。不过正应了那句话,镖局之中争得就是个名声,看似是一次代押,实际是把自身的势力拱手与人。

天色将暗,一行人重新上路,气氛不同往日的压抑起来,急促之中,顾晟注意到路边的雪人,捏造它的人技术很是一般,倚道门随便来一个小弟子怕是都比其强上几分。他走到了白日那两个人所处的位置。那两人捏的原来是一只兔子,不过雪兔子的耳朵已经掉了下来,连绵不断的雪肥硕了它的身子。

他翻身下马,想重新堆整那个雪人,雪人令他再度想起在山上的日子,十几年的岁月,可不会因为小半月就磨灭。

正是因为无法磨灭,出生以来的第十六年,顾晟今天第一次讨厌起雪天。

“哟,倚道门的小毛孩雪还没在山上玩够?”不知情的镖老二,再一次无意中伤了顾晟,他顿住了发红的手,缓缓站起来。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镖老二和顾晟对视片刻,冷汗也抑制不住地往下冒,悻悻道:“别用那种眼睛瞪着我啊,你这小屁孩。”

又半天的相处后,镖老二打碎了对于天才的滤镜,这份不爽没办法透过表情传达给少年,所谓的天才也不过是个孩子。顾晟,一介正派弟子,心思可以称得上中立,甚至已经偏邪,光明磊落这种词汇在死人客栈一事过后,已经和他远去了。

镖老二坚信和顾晟接触过的人,都有一样的想法。当然,顾晟本人并不知道镖老二的心思。

怎料到片白伴雾阻碍了视野,山野之中分不清方位,一不留神,他们走到山层断裂的绝路,顾晟和路风涯扯马回身做了个手势想让后面的人换路,还没开口,不知位在何处的人替他们发话了。

“诸位,路只能从后面上来,此处是不通的。”这句话不像好心的引路,犹如一种宣告,发言人低沉的气压和声音一起架在每个人头上,顺其望去,有人站在崖顶。

所有人面面相觑,都没想到在恶劣的天气,还能偶遇另一队驻足此地的人。

起初,顾晟眯起眼睛,试图逆着雪去看,可这股冷意比夕阳更具有模糊视线的能力,他看不清人,站在原地等了很久,身影才从光中显露,男人应向前踏了几步。

夕阳时,天地间的一切也是多变,当红日降至山巅,在男人以具掩面的情况下,白昼刺眼到有些暴力,他眼眶发酸,也没有挪开视线,反倒产生了那男人一直在凝视自己的错觉。

所有人都看向雪中来客,比起男人站在背光处这种话语,用光染不进作为拙笔,更为贴切。只见他负手立于天地交界,似在睥睨,却又像什么都没在看,眼中尽是虚无。

顾晟并不喜欢这样的打量,选择凝视回去,男人露出的那一隅眉眼,这才含着波辉,真正传递到他身上。最后连光都好似冻住了,他没看见光,透过其中分明看见了自己。

余光里胖瘦个子在发颤,再过了一会,所有人都收敛了目光,独剩他还仰着头。雪淋了满身,悉数停在身上,时间不再流动,一切都像在倒流,万物寂灭,亘古如此似的。

多年后的某一天,纵使模糊了当时的场景,也不会忘记当初的感觉。

那一天的雪很大,他原本是讨厌雪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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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叁·雪中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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