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语归无语,还是正事要紧。
老道随手捏起一粒黄豆大小的药丸:“从宋公子那里拿来的?”
果不其然,宋闵点头。
老道不出意外地:“五仁中途醒了一次。提到长公主身边的女官曾给宋公子吃过一颗似乎能够压制头疼的药……眼下大梁能缓解头疼的药方只有寥寥可数的几张,其中近半不全。”
他骤然将手中的药丸抛到嘴里,仔细咀嚼片刻,眉头皱起,“这药,”他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又伸手将桌子上的其余药丸尽数抓起,置在鼻下,一嗅,半晌没抬头。
宋闵路上就查看过,里面主要成分并不陌生:“鼠尾草,天仙子,苦艾,乌羽玉……”
“都是些致幻草药,但剂量极少,又掺杂解毒之物,实则对人并无损害。”
老道奇怪:“既然已经知道,为何还要我查?”
话刚出口,他就反应过来:“宋公子状况如何?”
“思绪如常,”宋闵目光沉沉,“我趁他不备探过脉象,体内也没有毒素累积,偏偏某一部分记忆连同感情都一并丧失了般。”
“会不会是宋公子刻意为之?”老道推测。
宋闵起初也这么认为……他回忆起宋愈眼底做不得假的陌然,目光沉沉,斩钉截铁否认:“不,不是。”
.
长公主居所内,在昭阳无奈的视线中,宋愈执意行了礼。
“……多亏赵方士惊觉,以身犯险拖住刺客,草民才得以趁机出门呼救。”
那位姓赵的方士被侍从半托着斜靠在一旁,闻言惊诧觑了眼,正巧撞进那位准驸马含笑的眸子中,本就不大清醒的脑袋顿时更晕了,愣愣跟着点头。
长公主听闻进了刺客本就震怒,眼下懒得理会一个小小方士,随口赐了些金银便让人将其退下。
偌大屋子顿时只余下他们两人。
昭阳缓步走下软榻,止步于宋愈三步外,身上芬芳甜腻的花香顿时直往鼻腔中钻,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浸透,宋愈不着痕迹稍稍后仰。
“殿下,草民……”
“唤我昭阳。”
“……昭阳殿下。”
长公主突然展眉一笑:“怎么还是这么呆?”
她猛地又往前一步逼近:“你今夜受了惊吓,我让人去请了普济寺的慧心法师,为你诵经安眠。”
宋愈后退半步:“多谢殿下。”
长公主心知他脾性,不再强迫他改了称呼,涂了鲜红蔻丹的食指轻轻放于他眉心,犹如一点朱砂,她瞧了又瞧,突然问:“头还疼吗?”
宋愈借着摇头的动作摆开指尖。
“放心吧。”长公主艳丽眉眼弯弯,柔软冰冷指腹顺势轻柔顺着清瘦苍白的侧脸划下,犹如吐着信子的艳丽毒蛇,“等慧心法师到了,这些痛苦都将烟消云散,本宫承诺,定会护宋郎一生周全。”
宋愈蹙眉欲说什么,但昭阳根本不给他机会,尖锐蔻甲轻挑,迫使他下巴微微扬起,不可一世的长公主静静注视着他的眼睛,仿佛透过他看到一抹模糊青色身影。
“本宫会给宋郎打点好一切,包括坦荡仕途。”
宋愈仰着头,咽喉命门被迫敞开,难受挣扎:“大梁律例,驸马不得干政。”他轻声提醒长公主。
前朝曾发生过驸马蛊惑公主入朝为官搬弄权术,为自己的家族疯狂敛财牟利甚至野心膨胀想要鸩杀幼帝取而代之的事,尽管之后被镇压,但皇朝衰败之势自此犹如雪崩无法挽回。大梁吸取前朝教训,明令禁止驸马干政,自打赐婚圣旨落下,宋愈就没打算过再踏进官场的门槛,哪怕昭阳长公主再受宠,承乾帝也不可能为此破例。
昭阳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她丝毫不在意:“不过是条陈年旧规,本宫要捧的人,谁胆敢阻挠?!”
宋愈看出昭阳长公主眼中毫不遮掩的杀意和野心,心下登时一凛,强撑着扯出一丝弧度,道谢辞去。
昭阳似乎还沉浸在思绪之中,闻言轻声安抚几句便放人离开了。宋愈甫一走出长公主寝居,迎面撞上一中年男人。
他下意识弯唇颔首,待看清这人的脸顿时瞳仁紧缩。
男人姿容肃穆,相貌英俊,看人时头颈不动,眼珠微微下移,有种长期身处高位的不怒自威,但这并不是宋愈愣住的原因。
看到他的一刹那,头部犹如被刀劈斧砍般剧痛,一刹那的痛至骨髓后,心底猛然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男人视线短暂落在他身上,顷刻便挪开大步流星,不等宫人通报便进了长公主寝殿。
被忽视了个彻底的宋愈极其缓慢眨了下眼,一股不明的冲动迫使他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忍不住侧头,那人手持一把入鞘的刀,进门时用刀身随手撩开帷幕,大步而入。
宋愈视线定在那把描金的刀鞘,久久未曾回神,片刻后,殿内突然传来长公主慵懒声线,宋愈不禁屏息凝听。
满堂海棠之中,他立于石板路上,听见长公主唤那人——郑澜指挥使。
几乎在听见这个名讳的一刹那,眼皮陡然一跳。
女官处理完刺客的事回来,远远就看到他,等走近时被他青白脸色吓了一跳:“宋公子,慧心师父到了,快随奴婢来吧。”
慧心是皇家寺庙普济寺的主持,但年纪出乎意料的年轻,眉宇间慈悲平和。这并不是他们二人第一次见面,却是宋愈初次在完全清醒状态下见到这位在京中贵人圈子里炙手可热的和尚。
慧心念了句佛号,“宋施主,好久不见。”
宋愈:“我们前几日才见过。”前两天他回文华巷收拾,回来便头疼欲裂昏死过去,当时也是这位慧心法师为他诊治。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外如是。”慧心笑道。
好油嘴滑舌的和尚,之前竟未曾发现。宋愈边想着边拂袖落座在他对面。
“宋施主这两日如何?”
宋愈:“偶有头疼,比之先前好上不少,还要多谢慧心法师为我施针。”
慧心朝四周扫视,众人皆会意退去。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他才意味深长道:“不必心急,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宋愈猝然抬眼,目光如剑像是要剖开他的佛面,慧心摆手:“我欠了两个人情,长公主要我为你施针……但代价会让我没办法还另一个。”
“凡尘俗事真是让和尚头秃。”
宋愈下意识瞟向他光滑如剥壳鸡蛋的脑瓜:“……另一个是谁?”
慧心:“佛曰,不可说。”他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取出妥善包裹的银针:“施主,贫僧昨日新开发了一项治疗方式——针灸同时,由贫僧诵经祈福,让您从身到心都感受到绝佳的放松!您是第一个体验的,贫僧可以给您打折哦!”
“……”宋愈面无表情,“你的意思是,将本来针灸后再诵经的流程合并在一起,然后要再多收一份钱?!”
慧心嘿嘿一笑,“看来贫僧手艺见长。”他趁宋愈不备第一针精准刺入后颈,瞬间那处传来裂骨般的疼痛,“施主越发清醒了。”
宋愈忍过那阵疼,眉眼汗涔涔,并不纠结慧心的糊弄,突兀开口像是自言自语:“方才我在殿下寝殿前遇到一个男人……”
慧心拿针欲刺的手一抖,险些刺偏,轻咳一声欲盖弥彰道:“宋施主不是有婚约了吗?何必关注旁人?”
宋愈莫名:“只是个男人,有何需要避讳?”
慧心语塞。
宋愈继续道:“那个人让我有种莫名的熟悉……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宋愈从不在背后说旁人的不是,更别提如此主观片面的臆断,能说出来就证明这种不好的感觉浓郁到让他如芒在背。
慧心倒是不慌不忙:“人与世间生灵别无二致,既然直觉告诉你来者不善,那便尽可能避开。”
屋内陷入寂静,宋愈安静俯身任由慧心摆弄,约莫半盏茶后,慧心几乎要忘却这小小插曲时,宋愈突然问:
“慧心师父,你还没问我那个人叫什么?”
慧心:“……”他依着宋愈问出来。
宋愈脸色被颅内激烈的疼痛折磨到惨白,汗珠沿着下颌汇聚落下,眉眼被浸的愈发乌黑,微微侧头时眸色清明:“叫郑澜,郑伯克段于鄢的郑,乌啼啄啄泪澜澜的澜。”
慧心收拾的动作一顿,须臾仿若未觉般“哦”了声。
宋愈却显得有些不依不饶,直直看着他:“慧心师父不觉得这名字很耳熟吗?”
慧心:“没啊,贫僧整日吃斋念佛,耳朵里进出都是阿弥陀佛,哪里听过这么有文化的名字?”
“是吗?”宋愈抿唇轻笑,“我以为慧心师父听见自己俗家名会心生感触……原是我多想了。”
……
眼前不见天日的单薄肩颈被特制银针刺的密密麻麻,随着胸腔鼓动,细针处不断涌出黑血。慧心意味不明盯着某一根颈骨正中的,只要再往下刺入半指,这人不出三日便会一命呜呼,任谁都查不出死因。
宋愈似乎觉察到身后的不善,却没有大声呼喊,反而笑意更深:“看来是我赌对了。”
仗着角度他看不见,慧心脸上慈悲的笑终于收起,年轻俊秀的面庞沉冷:“只是巧合。”
“这位郑澜指挥使手中的刀,刀身宽而直,刀鞘较宽,说明刀体并非北方惯用的长刀,且刀鞘上描金花纹是巨蟒……他即便不是出身岭南一带,也是长期生活在那处……真是太巧了,慧心师父家乡也在那处。”宋愈语气虚弱但轻快,仿佛身后那个目含杀意之人并不存在。
“……宋施主,”慧心又挂上笑,“是怎么发现的?”
宋愈身后针尖正缓缓靠近,他犹如未觉,一开口像是在跟友人叙旧:“初次春闱后我曾拜访过不少的寺院庙宇,京城的佛寺可真多啊……”
人也多,每进一间庙宇,佛陀金身下长明灯灼灼燃烧成一道天堑,将人与神佛彻底分隔。
侍灯的沙弥和尚一听他想供灯,脱口而出第一句既不是可否,也不是阿弥陀佛,而是“施主是哪家人?”,知道了门庭后,眼里的热切便会瞬间消散,不耐摆手。宋愈便如此接连叩拜了数十座寺,不知见了多少神佛,最终几经辗转到了普济寺。
至于结果,依旧是无功而返。
宋愈对此已经麻木,从供灯的殿宇出来,出神地走着一时间忘了方向,等他终于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误入了和尚们的居所。
正值白日,皇家寺庙热闹非凡,贵人们的车马险些要将上山的路都堵住,寺里的人手都去了前面,后山的居所便空荡荡的。
正欲离开时,却听屋内突然响起一道女人的惊呼。
宋愈脚下一顿,调转方向,屋内声音越发清晰——
“阿澜,你就这么恨娘吗?!”
另一道清冷声音无悲无喜:“施主,贫僧法号慧心,并非你要寻的郑澜。”
“你就是娘的郑澜啊!娘当年也是迫不得已,那个男人威逼利诱,逼着娘把你扔了,去养他的儿子……但娘始终没有放弃找你,几经打听这才母子重逢!”
宋愈愣了一下,心知自己误会了,便要转身离开,忽然听到那个法号慧心的师父冷冷道:“你以为贫僧当真不知事吗?是见钱眼开,还是被逼无奈,自己心里清楚,若再纠缠下去,贫僧便不客气了……”
宋愈本就无意间撞见了人家的秘闻,闻言便更是疾走,谁知竟在今日派上了用场。
慧心连“贫僧”都不自称了,暗骂一句脏话:“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家乡在岭南?当日我确信不曾提及。”
宋愈笑道:“确实不曾,但你忘了……这里是长公主的别院,我查不到,不意味着殿下查不到。”
慧心叹为观止:“看你小子姿容以为是个清高的主,没想到居然也会求人……但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即便将此宣扬出去,我也是其中受害者。”
“那另一个郑澜又会怎么想?”宋愈这话一出,慧心果然沉默。
当初那个女人难产而亡,急匆匆赶来的男人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只能带走刚出生尚且不足月的孩子,另一个大的则被他留在了岭南,临走前那个男人单独见了他那个名义上的生母一面。
也许是出于直觉的不安,年幼的慧心摸了过去,扒着墙角偷听,那个大孩子极其敏锐,但出乎意料,并没有出声让大人来,只冷冷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一直到后来慧心死里逃生,才后知后觉到那是看一个不会乱说话的死人。
但彼时的他并不知晓,甚至因为娘的耳提面命而傻乎乎冲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之后那个孩子面露嫌恶离开了。
慧心不在意,他从窗户缝里看见那个男人给了娘一大笔银子,多到他觉得那些已经很有钱的乡绅们家中都没有这样多的银子。
他看见娘眼中瞬间迸发出贪婪的光,那个男人将银子推到她跟前,冷冷道:“好好养着他,这可是本官的长子……也不要让旁人起疑心。”
“你知道该怎么做。”
他娘连连点头哈腰:“是是是,我马上带着孩子们搬家,以后他就是我亲儿子!谁来问都是!”
慧心以为自己马上要有哥哥了,黑瘦皲裂的脸上不禁有些期待,但很快那男人再次开口,带着浓浓的不满:
“这里的人都知道你只有一个儿子,万一查到此处,却发现你身边有两个年纪相仿的男孩,岂不是会露馅!”
他娘愣了一下,猛然没反应过来,磕绊说:“那、那我要怎么办?”
男人脸上带着一股子与清正容貌不符的阴狠:“只留一个不就成了。”
“…………阿澜是我唯一的孩子……”
男人不耐又往那个小小银山上放了枚金锭,慧心浑身发冷,眼睁睁看着他娘眼里的为难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成!”
他娘咬牙应下,慧心脑子一片空白,但在电光火石间下意识松开掉屑的窗台,游尸般左脚绊右脚往门外小跑几步。
院里的地面是土路,凸起的石块绊了下,慧心扑通迎面摔到地上,额头磕到尖锐树枝,瞬间血流如注。
这一摔险些摔个半死,但也把他疼清醒了,来不及呼疼,手脚并用爬起来就跑。
眼见就要够到门槛,那扇熟悉的木门却突然被一双一看就养尊处优的手无情关上。
慧心抹了把流进眼睛的血,充血的模糊视线中,未来将替代他的那个男孩正冷漠注视着他。
再难逃出生天。
慧心回过神,忍不住摸了摸光洁的额头,如果不仔细看根本没人会发现那处有个细微凸起,只有慧心自己心知肚明,那个疤痕代表着什么。
“怎么想……他要是知道我还活着,肯定要杀了我,就像他杀了那个精心养育他,甚至不惜对亲子痛下杀手的女人一样。”
慧心回过神,目光复杂看向宋愈,“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宋愈不答反问:“是你将消息透漏给前户部侍郎曹千山的原配夫人,如今的周小姐?”
慧心挑眉:“对,是我。”
果然,宋愈仿佛看到两个看似不想干的齿轮在眼前严丝合缝闭合,这事说起来太过奇异,他回想一番反倒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当初周廷兰拜托同族姊妹周皇后彻查此事,而周皇后又信佛,有时礼佛甚至一连几日留宿寺院厢房,更妄论普济寺本就是皇家寺庙,作为主持的慧心轻易便能得知曹夫人起疑心的事,如此顺水推舟,既卖了周皇后人情,又能将此事彻底摊在阳光下。
至于曹家父子是否起疑心……宋愈立刻想到上门求和的郑母,当时她形容潦草,如惊弓之鸟般,恐怕是曹家父子怀疑是她泄露消息,只能东躲西藏所致。如此,替罪羊也有了。
“……那个妇人如今还在寺中吗?”他问。
慧心笑眯眯:“哪有什么妇人,你可不要乱说,我们普济寺只有男和尚……”他状似不经意道:“倒是附近的尼姑庵会收留一些或残疾或疯癫的婆子。”
宋愈有些紧绷的肌肉终于微微放松,没等他再问,就听慧心说:“你问的够多了,轮到贫僧了。”
他绕到宋愈身前,笑的慈悲为怀,但逼近瞳仁的那一点寒芒却将他的杀意暴露无遗,“你记忆恢复了多少?”短短几日居然连先前的事都能记起了。
宋愈刻意不去看那根再近半寸就能扎爆眼球的银针,无奈道:“不多,这点还是方才刚巧撞见那个假郑澜才回想起。”
这倒是实话,慧心却没有将针移开,反倒又逼近了些:“那就好。”他故作松了口气,“你要是想起来的太快,在长公主那边露了馅,你这个准驸马也许没什么事,贫僧一介平民那可就不一定了。”
宋愈顶着眼盲的压力丝毫不怯,也轻松笑着:“是啊,就好比你现在想用针杀我,但只要我大喊一声,你这条九死一生才保住的命可就也要跟着落地了……”
“谈个交易?”他直视慧心,涔涔眉眼间尽是势在必得。
“我要你替我办事,条件是——”
“我承诺,会帮你亲手杀了‘郑澜’。”
“……”
在长久的无声对峙中,宋愈背后黑色的血越流越多,唇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但那双眼睛仍是黑亮的,执拗地注视着这个满怀杀意的伪善和尚。
“呼——”
终于,慧心发出一声常常叹息,他妥协了。
针芒从眼前撤走,宋愈重重闭上酸涩的眼。
“你很聪明,出乎我意料的聪明。”慧心起身转到他身后,开始拔针,“但光有聪明还不够,尽管曹家倒台,但那个人早就改投门庭,仅凭你我可没办法扳倒。”
“但我还是选择答应你。”
慧心意味深长:“因为你身后还有一张牌,真正能翻天覆地搅弄风云的,王牌。”
施针的过程很疼,但抽针时还要疼上千倍万倍,宋愈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其实没有听清慧心到底在说什么;耳膜仿佛置于几千里的水下,周遭一切都是嗡嗡的,但他还是努力扯出一丝弧度:
“放心,我不会让你的信任打水漂。”
慧心不置可否扬眉,但什么也没说,手下动作干脆利落,最后一根银针脱离皮肉筋骨,俯趴的人瞬间控制不住地躬身。
他看着眼前疼到发抖的脊背,承认自己确实在借此出气,这位病人也知道,他们两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等慧心将银针一一放在火上炙烤后妥善装进布袋,再回头时,宋愈也已经穿好了衣衫。
“眼下有什么事需要我做?”慧心出了口恶气,心情不错的问。
宋愈正拿着一方雪白帕子擦拭脸上的水珠,闻言回头,肤色白到甚至压过了帕子,“有啊,”他笑着说:“你现在就加大剂量,把我记忆全恢复了。”
慧心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真当我怕长公主发现?你知不知道岭南的蛊虫有多邪乎!那些方士炼的丹药还有我这针法都是克制那王蛊的,不然你早被吸干了,还能在我面前蹦跶?”
“我现在施针已经是走在独木索上了,也是你能承受的最大程度,一旦再加重力度,不用虫子把你吃了,你自己先疼死。”
宋愈无奈:“我只是,总觉得忘了重要的事,这滋味比你施针时还要难受……”
慧心:“…………”
“想那么多作甚?”他又翻了个白眼,“你还是多想想自己处境——我听说长公主那边都让钦天监选好良辰吉日了。”
“乌啼啄啄泪澜澜”出自唐代诗人元稹的《听庾及之弹乌夜啼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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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失忆(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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