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世昀气得浑身发抖,他颤抖的手指指着沈言川,又指了指自己,“沈言川!你说什么呢!我们相识那么多年,你觉得我哪点像断袖!”
他气得急火攻心,插着腰在屋子里直转。
“扇风扇风!”他挥手让旁边的丫鬟过来。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王爷,奴婢们没带扇子,只有这把用来扇炭火的,奴婢现在去库房拿?”这大冬天的,外头路上还铺着雪,谁会带正经扇子啊?!
“算了!”萧世昀沉着脸坐了下来。
沈言川会有如此怀疑也是有原因的,主要是因为萧世昀他平日里从不进女色,清心寡欲得像个和尚。
自己因远在边关忙于军务,所以未来得及谈婚论嫁尚可理解,可萧世昀去年已及弱冠,不仅身份尊贵,长得也是芝兰玉树,朗月入怀,多年来稳居燕都待字闺中小姐想嫁排行榜榜首,可他却一直推辞不婚,这实在让人浮想联翩。
沈言川此时观察着他的表情,不像是演的,也松了一口气。
“明璞,是我误会了,你权当我胡言乱语吧。”他站起来对着萧世昀抱拳鞠了一躬,“我向你赔罪。”
萧世昀瞪他一眼,哼了一声,“算了,你坐着吧,本王懒得跟你计较。”
“你得空去我府上,东西随便挑。”沈言川噙着笑说道。
“你倒是会想,随便拿个物件就轻易把我打发了。”他双臂抱胸,睨着沈言川。
他们在书房里聊了许久,从边关战事聊到燕都时政,沈言川觉得萧世昀看着心情比往常要好,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隐隐感觉他藏着事儿。
但他们从小相交甚深,而萧世昀贵为亲王,是当今皇上年纪最小的弟弟,他想不到这天底下有什么是值得他藏着掖着开心的。
沈言川和萧世昀道别后走出了书房,王管家领着他从另一条路出府,沈言川问道:“怎么换了一条路走?”
王管家恭敬地说:“小侯爷,这条路刚刚清理干净,比清晖苑那边更好走些。”
“那不必了,我正想去清晖苑走走。”他说完大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王管家急得团团转,也小碎步跟了上去。
沈言川走到了清晖苑,可亭中已然人去楼空,他走进去转了一圈,里面只有偶尔匆匆路过的丫鬟小厮。
倏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古琴声,琴声低沉如枯木龙吟,荡开在萧瑟寒风中。
沈言川顺着琴声走去,曲径通幽处,眼前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院中一石桌,桌上摆放着一把古琴,而石桌前坐着的,正是他想寻之人。
江晏棠垂眸凝神,端坐如松,修长的十指悬于琴弦之上,弹奏音韵时如蜻蜓点水般荡起涟漪。
沈言川远远看着未动,等她一曲终后才走上前去。
江晏棠其实早已听到脚步声,但等到来人的衣摆闯进了她的眼帘之中,她才假意讶然地抬头。
两人对望着,沈言川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面如冰雪,眼里无情。
她假装有些慌忙地站起身,对着沈言川躬身行了一礼。
“见过小侯爷。”
沈言川挑了挑眉,声音带着刺骨的冷意,“你认得我?”
江晏棠轻笑了一下,“小侯爷英姿勃发,年少有为,燕都谁人不知。”
沈言川看着她,对面那人虽然披着兜风,但能看出身量在男子中并不算高,她皮肤雪白,面部轮廓柔和,鼻梁高挺而秀气,唇形精致似笑非笑,本应是清雅俊秀的长相,却又生了一双勾人的上挑柳叶眼。
沈言川内心暗道:一副男狐狸味的长相。
“听说你是王府新来的门生?”他的语气与冬月严寒可一较高下。
“是,小人能得王爷青睐,如今还入了小侯爷的尊耳,真是三生有幸。”
江晏棠的语气不紧不慢,说话也很是恭敬,但沈言川就是看她哪哪都不顺眼。
“你叫什么名字?”沈言川问道。
“小人名叫晏棠。”
“晏棠,”沈言川重复了一下她的名字,语气神情似乎要把这个名字嚼碎吃透,“你既说是王爷的门生,那你都会些什么?”
江晏棠微微抬起头来,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王爷需要什么,我便会什么。”
沈言川冷哼了一声,“口气不小。宣亲王府一向是寒门子弟挤破头想要进来的地方,因为这里的生存之道比其他的府邸更简单。”
江晏棠面露困惑,问道:“小人不懂小侯爷的意思,还望赐教。”
“老实本分,便能保命,反之便是自找死路。”沈言川冷冷俯视着她,丢下这些话便离开了。
沈言川内心的顾虑源于他眼里的萧世昀,为人单纯直率,又身份尊贵,让人担心稍有不慎被一些别有用心的小人引导,误入歧途。
江晏棠看着沈言川离去的背影,神情逐渐冷下来,坐下又弹了一曲梅花三弄,泛音如落梅纷扬,清冷空灵。
书房内,王管家垂着头跪在宣亲王的紫檀案前。
“你怎么连这点事都做不好。我就只说了,别让人看到她,这有这么难吗?”萧世昀语气又气又很无奈,手指在案上叩了又叩。
王管家身后离炉子近,灼得他背脊发烫,跪在这无异于苦刑一桩,心想您还是直接跳到最后一个环节,发话扣我差饷得了。
您那晏先生又不是没长腿,小人我也不会施障眼法术。
虽然心里腹诽,但脸上还是得毕恭毕敬地认错。
“得了,往后注意点,罚你两月差饷。下去吧,看得本王心烦。”萧世昀手肘抵着桌案,扶着额头。
王管家退了出去,他家王爷对下人一向心软宽宏,最多就是说两句外加扣银两,不过这两月的差饷也是够他痛心疾首一整年的。
王管家出了书房后看到了听荷正在往这边走来,他赶紧迎了上去。
“听荷姑娘——”
“王管家有何事吩咐?”听荷疑惑道。
“诶,哪能有吩咐呢,我是想跟你商量个事儿。以后要有客人来府上你让晏先生先待在澄园中,等客人走后我再告知你,你看这样可好?”王管家堆着笑,对听荷说道。
听荷莞尔一笑,“王爷许了晏先生可以随意在府内走动,王管家岂不是让奴婢忤逆王爷的意思吗,这奴婢可万万不敢啊,奴婢还有事儿先告退了。”
她欠了欠身子便走了,王管家听得一愣一愣的,随后长袖一挥也懊恼离去。
“王爷,晏先生差奴婢来问您,今夜是否过来澄园?”听荷在书房中,向正上方的萧世昀问道。
萧世昀听后一怔,随后面上露出欣喜,“她想让我过去?”
听荷悄然一笑,“奴婢不敢妄揣晏先生的意思。”
身边的侍从陆满,在一旁提醒道:“王爷,您今晚约了几位公子在醉月楼小聚,给小侯爷接风。”
“那你去和小侯爷以及那几位谁谁说,本王赴不了约。”
陆满一愣,讷讷问道:“王爷,用什么理由啊?”
“自己想。”萧世昀摆摆手,他现在没心思想这些。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寒冬时节入夜早,还未到晚膳的时间,外边天已经黑了。江晏棠因为要看书,所以还需多点几盏灯,更亮堂些。
杏儿拿着灯正准备往房里走,听荷叫住了她。
听荷看出她憋着气,宽慰道:“杏儿,我知你委屈,但我们做下人的都应该知道,贵人有些气性是很正常的,晏先生其实是位好相与的主子,只是一直待在府里,人难免烦躁。”
杏儿愈发委屈起来,“我打小就进了王府,在王爷身边伺候这么多年,王爷都没对我说过这么重的话。”
听荷叹了口气,“王爷对下人宽厚仁善,但我们不能因此习惯而失了身份。”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杏儿的背,“王爷安排在澄园伺候的人,都是以往他自己身边的人,他也是信任你才让你过来的。”
烛火映着杏儿通红的眼眶,“我不懂,她明明是女子却要扮作男子居住在王府,王爷也没说她是……”
听荷打断她,“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你就当伺候王爷一样就行,总之不要再说今天那种话了,她听了会不高兴的。灯给我吧,你状态不好今晚先回去歇着。”
杏儿擦了一下眼角,“谢谢听荷姐姐。”
听荷拿了灯进去后,出来吩咐厨房安排了晚膳。
江晏棠正用膳时,听到外面传来了萧世昀清朗的声音。
他大步走了进来,看到江晏棠正在一心二用地用膳,手里还捧着本书在看。
“晏棠,你在看什么书?”萧世昀走到她身后,俯下身子看她手中的书。
“八卦布阵?你看这个干嘛,你要去打仗啊?”他一边说话一边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听荷给他上了副碗筷。
“嗯,我想去打仗。”江晏棠放下手中的书,面无表情看着他。
“你又说笑。”萧世昀注视着她的脸,明亮眸子里都是笑意,他看了看桌子上没怎么动过的菜肴,关切地问:“怎么吃那么少,没胃口?”
“吃腻了,我想吃外面的菜。”江晏棠瞥了一眼桌上摆盘精美的菜肴说。
“那我明天给你请醉月楼的厨子来府上做菜,可好?“
“我明天想自己出去醉月楼吃,你说可好?”江晏棠歪着头问他。
萧世昀看着她一双在烛光里闪烁的朦胧柳叶眼,喉结不由滚动了一下。
江晏棠见他没说话,伸手覆上了他的手背,轻声问:“好吗?
萧世昀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然后反手握住了她,清了清嗓子,说:“不太好,外面太危险了。”
江晏棠闻言脸色冷了下来,她抽出手,拿起桌子上的书又继续看了起来。
萧世昀无奈地叹了口气。
夜里,江晏棠原是坐塌上看书,但因为有些困倦便趴在矮桌上睡着了,听荷为她披上了斗篷。萧世昀沐浴完后走回房中,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听荷见萧世昀回了房间,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并关上了房门。
萧世昀走到她身旁,拨了拨她斗篷上挡住脸的白狐裘领,她卸下了男装,长发披散在肩上。
江晏棠睡得并不沉,感觉到身旁有动静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看书都看到睡着了,要是我以前有你一半勤奋,我那可怜的夫子兴许能多活两年。”
“夫子都给你气短命了,还好意思说。”江晏棠边揉着眼边说道。
“我脸皮厚,怎会不好意思。”他俯下身去,一只手撑在塌上,另一只手捧起江晏棠的脸。
江晏棠抬眼看着他逐渐靠近的脸,他那双桃花状的眸子被烛光照得忽明忽暗,似有潋滟春水,深邃如潭,天生微扬的唇角自带温柔,如玉如琢,如圭如璋,令人心醉。
她还闻到了他身上传来一股沐浴后的甘松木香气,那是她喜欢的味道。
江晏棠抬手,食指抵在萧世昀的胸口前,萧世昀怔了一下,没有再靠近。
“要叫我什么?”江晏棠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
萧世昀轻轻握住她的食指,唇凑了上去,他们的呼吸交缠在了一起,“晏棠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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