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一声轻咳咳散了暧昧的气氛。
只见顾朗站在距两人数米远处，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掩面轻咳，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紧贴的两人，表情有些尴尬。
连雨这才如梦初醒般从秦一身边弹开。
“顾、顾将军。”他作了个揖，琢磨着跑路。
秦一却上前一步在他身侧站定，挡住了他的去路。
顾朗礼貌地回以一揖：“连二公子，因我住处尚未完工，不知可否叨扰连二公子，在贵府中借住数日？”
借住？连雨忽而警觉，视线落在身侧的秦一身上。属于主角受和主角攻的剧情要正式开始了。
察觉到他的视线，秦一疑惑地仰头回望他。
连雨小幅度地摇了下头，慢慢后退一步，冲顾朗露出个抱歉的笑：“并非我不愿，只是如今连府的当家是我嫂嫂。所以……”
连雨推了下秦一的肩膀。
秦一身形一个踉跄，向前摔去。俊朗的将军慌了神色，张开手臂扶住欲坠的美人，像是一只蝶稳稳落在温润的铁甲。
果然。
连雨笑起来，嘴上说着些是他不小心之类的告罪，暗地里却在得意地嘿嘿笑。这才对嘛，主角攻受美美在一起，可不要再像上个世界那样。
……上个世界。
连雨垂下视线，心头莫名抽痛一下。最后那片鲜血仍残留在他视神经上，一轮血日般长久不落地炙烤着他。
那是他离开那个世界前看到的最后的景象，那之后，吐吐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打开了个漆黑的漩涡，将他整个人搅了进去。
再然后，他就来到了这个世界。也不知道，秦一最后活下来了没有，他希望秦一活下来了。
“小雨？”
猛然回神，猝不及防对上双担忧的眸子，乌黑的眼瞳星河倒映般明亮，恍若旧识。连雨听自己心脏沉默地一跳，如寺庙沉沉晚钟。
“是不是身上的伤还痛？”秦一紧张地皱起眉，伸手想碰碰连雨额头的擦伤。
余光中，顾朗正望着他们。连雨匆忙一躲，他当然注意到秦一悬在半空的手掌因为他的躲避而一瞬间怔愕，可他选择不管。
“顾将军”，连雨自觉后退两步，为两人留足了一个独处的距离，而后才继续问道：“你们商量好了吗？”
话题这才继续下去。
秦一收了神色，又恢复了往日干练持家的模样。他不卑不亢向顾朗施了个礼：“将军不嫌弃府上鄙陋实在是我们连家的荣幸，只是明日便是小雨大哥的头七忌日，依城中习俗是该大办，恐扰得将军不得休息。”
“无妨。”顾朗摇摇头：“我早听闻连大公子乃青年才俊，钦佩万分，得此机会也好祭拜一下。”
夸起自己来倒是不害臊。连雨默默在心里吐槽，心里却有了主意。
一晃到了第二日。
依据城中习俗，今日叫做出殃，是亡者最后一次归来的日子，由铁链锁着，在黑白双煞的押送下，回人间再望他牵挂的人最后一眼，此后便汇入忘川河涛涛流水，轮回转世去了。
各种准备做完已至夜半，一盏白纸灯笼高挂，灯色惨黄，在风中呜咽。
老太太和连雨立在院中，旁边仅留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跟着。木门吱呀一声，一道雪白的弱柳扶风，雪片般飘入院中。
“奶奶。”秦一低眉敛首施了个礼，再抬头时目光却落向连雨。
连雨毫不掩饰自己打量的视线。
只见秦一一身洁白的丧服，发顶上披一块宽大的白布，额间一点嫣红，倒是称得上一个淡极生艳。
大概是连雨的眼神太过直白冒犯，秦一将头垂得更低些，喃喃着唤道：“小雨。”
连雨吹了声口哨：“嫂嫂可听过，要想俏一身孝？”
秦一神色惊慌一瞬，结巴着说不出话：“小、小雨你说什么呢。”
“你这死小子！”老太太眉头一拧，宽大的巴掌就要往连雨身上落，又很快被一旁的几个丫鬟拦住。大抵老太太也没真想打，她收了手，只骂：“你这畜牲东西，在你哥哥出殃之日说这些，我看你就是欠收拾了！今日你给我滚回去禁闭！”
“好的好的我这就滚蛋。”连雨双手撑着脑后，一派流氓模样，抬脚向外走去。
“小雨！”秦一慌忙拉住他。
目光落在那只将他衣袖攥得紧的纤白手指，连雨缓缓抬起视线，咧开个笑，两颗虎牙透出些不羁：“怎么，嫂嫂舍不得我？”
“连雨！”老太太大袖一挥，被气得直抖的手指指向门外：“滚出去。”
“好好我滚。”连雨挣开秦一的手，抬脚出了门。
将几人甩远之后，连雨露出个得逞的笑。管他是个什么东西，能完成任务不就好了。
按照原来的剧情，今夜他与秦一一同守灵，夜半无人时他在灵堂中强迫了秦一。如今他被关了禁闭，正好可以给顾朗和秦一创造相处的机会。
想着，连雨随手扯过个小厮，将一张早已写好的纸片塞到小厮掌中：“去，把这个交给顾将军。别说是我给的。”
这纸条写着的嘛，自然是邀请顾朗夜半去灵堂一趟，至于后面如何发展，剧情自然会把主角攻受撮合在一起，也不需要他操心。
连雨百无聊赖地往卧榻上一躺，有丫鬟要来伺候他更衣，又被他抬手挥退。他翘着二郎腿，翻开从书架上随手抽出的书。只见纸页被翻得皱巴巴，偶尔还能蹦出几句潦草的批注。
连雨挑挑眉，没想到原主是个酒色赌徒，居然还会念书？
但很快，连雨挑起的眉毛往下一耷，眼中透出几分无语。原来是本话本，写的还是个师尊和徒弟的爱情故事，两个男人拉拉扯扯爱来爱去，看得连雨牙酸。
“无聊。”连雨评价着，手上翻页的动作却没因此慢下来。
故事篇幅不长，内容也老套，不过半个时辰便看到了结局。翻到最后一页，连雨忽而瞪大了眼睛：“等等，他们早就认识？他什么都知道？怎么还有别的世界？”
[小雨。]吐吐突然开口，机械兔子脸上表情严肃：[主角受现在有危险。]
“什么？发生什么事了？”连雨丢开书飞快起身，掀开纱帘，夜晚的风灌进衣领，连雨忽然清醒过来。他停下脚步，纱帘慢慢从他指间滑落，重新归于远处。
候在门外的丫鬟机敏地察觉到动静，在门外问：“少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连雨垂下眼，坐回床上，“反正顾朗在那，应该也不需要我操心。”
仰靠回枕上，却已然没了看话本的心思，连雨叹口气，没什么精神头地翻了个身。有什么东西在动作间滚到他后背下，正硌着他的骨头。
连雨伸手一摸，摸出来一个精致的小瓷瓶。
是早上秦一为他上药时留下的。
连雨一愣，那双乌黑明亮的眸子出现在他眼前。桃花树下或是白灯笼前，羞赧的或是狡黠的，连雨总感觉心弦被什么东西轻轻拨了一下。
他攥了攥掌中的瓷瓶，重重叹了口气，而后猛然翻身起床，推门出去。
跑得太快，口腔里渐渐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终于跑到白灯笼下，连雨张嘴喘着，撑着膝盖用袖口擦去眼睛里的汗。
顾朗人呢？难道还得等会再来？
灵堂里忽而传来声凄惨的痛呼。
“秦一！”连雨心头一惊，蓦地抬脚踹开灵堂大门。
风呜得一声灌进灵堂里，灯火在风里摇颤，只见那雪白的身影半跪在地，手掌下掐着一个男人，那人也不知被掐了多久，一张脸涨得通红，近乎断气。
秦一闻声抬头望向连雨，眼神中透出几分无辜。
连雨喉头一噎。
搞了半天原来是这种危险——危险，确实挺危险的。
不知是不是被他影响，秦一手一松，那男人濒死的鱼般猛地蹦起来，踉跄着从窗口扑出去。
连雨轻“嘶”一声，抬脚想追。
“乱了。”秦一忽然开口。
“乱了？”
秦一低头，看着地上满铺的粉灰上一排清晰的脚印：“踩乱了。”
连雨这才明白秦一在说什么。
传说出殃当夜在灵堂中洒满石灰，若是第二日清晨再来查看时出现了脚印，那便是亡者回来看望了。
可现在……
连雨干咳一声，摸摸鼻头：“反正大哥也要回来的。”
秦一轻轻点了下头，又跪坐回原地，一身气势敛去，只留个谦卑柔弱的侧脸，哪还能看出刚刚把人按在地上掐的模样。
难怪最后能弄死连二少，是个狠人。连雨在心里吐槽，又很快望向窗外，那男人早已逃得没影了：“那个人是来做什么的？”
秦一眼帘低垂，灯火下似红了眼眶。嘴唇咬紧又松开：“他要……强迫我。”
“什么！？”连雨倒吸口气，正巧风从窗外吹来，一口石灰呛进肺里，惹得连雨猛烈咳嗽起来。
“小雨！”
秦一急匆匆起身，倒过灵台上的酒喂连雨喝下，又仔细地顺着他后背替他喘匀了气。
这酒不是给死人喝的吗？好不容易停下了咳嗽，连雨忽然反应过来。可不待他说些什么，忽然觉得皮肤密密麻麻地痒起来，身体也跟着躺起了，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他身上爬。这就是偷吃贡品的报应吗？
连雨胡乱想着，本能回握住扶在他身上的秦一的手。
秦一被他滚烫的手心烫得一哆嗦，而后意识到什么，低呼：“那人在酒里下了药！”
难怪那个男人敢来强迫，直到最后被他反制住之前都那么嚣张，就是笃定了他喝下了下药的酒。可没想到这酒没进到他肚子里，最后却被连雨喝下了。
等秦一想完了这些时，连雨的眼睛已一片赤红，青年的眼睛如盯上猎物的野兽般落在他身上，呼吸粗重。
秦一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也烫起来。
“小雨……”他将手探向连雨腰带。
“不行！”连雨眼神清明一瞬，猛地推开他，抬脚向外走去，踩乱了石灰地。但很快又被秦一拉住。
“你这样要怎么办，又去那烟花之地吗？”
连雨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哭腔。为什么而哭呢？总不能是怕他乱花钱吧。连雨嗤笑一声，顶了下后槽牙，强忍着一腔邪火，望着面前楚楚可怜的美人：“那嫂嫂要帮我吗？”
灵堂里安静一刹。
这反应正在连雨意料之中，他说那些话当然只是为了强调一下自己的人设，这话虽然恶心了点，但又没到会被恨上的程度，正好可以让秦一和他保持距离。
这药着实歹毒，身上烫得难受，尤其是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连雨只想感觉回去泡个冰水澡。
可他手臂忽然被人拉住，毫无防备下硬生生扯着他掉了个头，一片柔软覆上他嘴唇。
连雨对上秦一漆黑深沉的眼眸。
“我帮你。”
好让人感动的字数，终于又变回一日三千娘了（抹眼泪）
免责声明：出殃是真实存在的习俗，但为了服务于剧情，文中描写存在大量魔改，如有冒犯我轻轻跪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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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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