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陛下已罢朝十日了，该不会是？”
“以往陛下修习仙术之时半月都不曾露面，不过十日罢了，不打紧。”
“听说这次不一样，太子前几日才刚到琉河，若是陛下，该如何是好啊？”
“别乱说，我大楚天子乃真龙转世，怎可与凡人相提并论呢？”
午时，渭城最大的酒楼座无虚席，人声鼎沸，小二来来回回跑着，热情地吆喝着前来的客人。
从后厨端着托盘的少年动作利索的从一楼穿过，踩着木楼梯朝楼上跑去，快走到角落之时，才匀了口气，生怕惊扰了那位神仙公子。
“让公子久等了，剩下的菜马上就来。”
“多谢小哥了。”问楚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憋着笑将手里的铜板放在木盘里，借机回头多看了一眼不远处侃侃而谈的一桌年轻男人。
在路上走了半个多月，他们三人前日刚到渭城，在屋子里歇了一日后，便决定出门走走。
问楚眨了眨眼，给顾璲之碗里加了一块清蒸鱼，笑着开口，“郎君若有什么喜欢吃的就告诉我，毕竟也不能让郎君白白花钱买了个不干活的小丫头。”
顾璲之抓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扭头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柔声问道：“昨日阿楚不是还说我们是兄妹吗？”
“原来你更喜欢兄妹啊？好的，顾哥哥。”问楚微微开嘴，恍然大悟道，十分爽快的改了口。
顾璲之闻言，垂眸夹起碗里的鱼肉放入口中，算是默认，可他却忘了自己身边的人是个不依不饶的，望着自己面前的调羹，他放下筷子，抬头和面前的人对视着。
“顾哥哥，你不喜欢喝鱼汤吗？听说渭城的鱼肉是乃一绝。”问楚稳稳举着勺子，两人同行十几天，她发现这人对什么都淡淡的，便越发喜欢逗他。
顾璲之想了想，慢慢抬头先是看了一眼凌，然后凑上前张嘴将鱼汤喝了下去。
“阿楚。”
凌坐在一旁无时无刻不觉得自己格格不入，虽然这样的场景他这段时间看了无数次，可每回眼睁睁看着郎君对峙后妥协都深感不可思议。
“可十七年前，先皇染疾、先太子身死北境，这么些年，旱涝成灾，百姓苦不堪言，你们说，是不是？”那桌人左右看了看，小声议论道。
问楚动了动耳朵，慢慢挪到顾璲之身边，凑到他跟前小声问道：“是什么啊？”
“是不是天子不仁，神明不悦，不再庇佑大楚百姓。”顾璲之看了一眼问楚，给她碗里夹了些蔬菜。
“顾璲之，你真敢说啊！”问楚睁大眼睛，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顾璲之笑了笑，抬手将她的拇指攥在手心，低声道：“先帝和先太子同年离世，打破了大楚历任皇帝真龙转世之说，我也只是将大家心里的猜想说出来了。”
问楚点头，想了想说道：“所以说，陛下才会转而求长生之道，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陛下如今正值壮年，怎会如此心急？”
一般人正值壮年的时候怎会觉得自己寿数不多了，就算是皇帝，一般也会在真正感到年老体衰的时候寻求长生。
“那阿楚觉得哪里不好？”顾璲之看她皱眉沉思的样子，拿起她的筷子夹菜放在问楚嘴边。
问楚想也没想就张嘴吃了，嚼了两下，忽然睁大眼睛，起身，趴在顾璲之耳边问道：“问题不在陛下身上，先帝和先太子死因是不是另有隐情？”
“是有隐情，我曾说大楚皇室能活到成年的皇子只有储君，可陛下却是个例外，当年与太子一同活到了弱冠，先皇也从未想到。”顾璲之沉吟了一番，将往事掰碎了，一点点讲给问楚听。
“大楚皇室是不是有问题啊？哪个皇帝不希望自己多子多孙，是不是有什么诅咒啊，比如说将其他皇子的性命献祭给储君，用来延续皇帝的寿命？”
问楚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头，觉得自己越想越魔幻，可事实证明，越是不可思议的答案就越是正确答案。
所以，或许当今不想成为别人为帝路上的垫脚石就将先帝和先太子全杀了，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像大楚以往的皇帝那样长寿，就越发陷入恐慌和焦虑，年纪轻轻就磕起了丹药。
“我知道了，不是说高祖一直找前朝帝陵，是不是解决诅咒的关键在帝陵里？”她想，就算她真的是前朝遗孤，可过去这么多年，推翻大楚已经是痴人说梦了，但她的身份和帝陵一定是关键，也只有这样才能全部串起来。
顾璲之听着耳边轻轻柔柔的话语，心口像是被扔进了一块巨石，眼里难掩震惊，她从未想过她会如此的聪明和敏锐，仅仅寥寥数语就将所有的事情都都串了起来。
“怎么？我是不是猜对了？是不是觉得我很聪明？”问楚凑到顾璲之面前看着他，笑着问道。
“是，阿楚很聪明，不过有些辛秘，我也只是猜测，关于大楚皇室的秘密只有历任皇帝清楚，从未留下任何记录。”
顾璲之点头，抬手抚了抚她眼角，在眼下的小痣上停留了片刻，虽说是他们这些世家扶着高祖一路起来的，可两百年过去了，对于皇室的秘密，世家也只是知道了些皮毛。
秘密掩盖得越深，就证明越是重要，可惜一切断在了十七年前。
“嗯，也是，有些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的。”问楚觉得也是，重新坐好继续吃饭。
酒楼靠着主街，人声鼎沸，问楚正好坐在靠窗的位置，当她听到楼下传来熟悉的声音时，下意识朝外看了一眼。
前日初到渭城时，问楚被明显比其他城镇高大的城墙惊住了，在顾璲之意外的神色中，才了解渭城是大楚北方最繁华的城镇，人口流动十分大。
让她更惊讶的是，璇玑阁竟然也位于渭城，她本以为这种江湖情报组织应该只闻其名的。
即便如此，可当她看见楼下作水的身影时，还是异常惊讶。
“怎么了？”
问楚摇头，说道：“玉清宫来人了，公子吃完了，我们便走吧。”
作水走进酒楼里，看着座无虚席的大厅，正准备离开，就被赶来的小二笑着拦住说楼上还有位置。
点了点头，跟着小二便朝楼上走去，楼梯拐角，正好遇见下楼的客人，余光瞥见女子浅粉色裙角，下意识垂眸避开，没想到那姑娘不甚从楼梯上摔下，朝自己身上撞来。
他抬头，刚想避开，就看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下意识伸手将人搀住，反问道：“师妹？”
“公子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师妹哦！”女子扶着作水重新站好，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口，望着作水笑眯眯道，道了声谢就朝下跑去。
作水朝后退了一步，等到对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才回神，下意识攥紧右手。
问楚走出酒楼后，就被身边的人抓住了手，她扭头，看了眼两人相握的手，抬起，笑着问道：“十一哥哥也这么牵过小七的手吗？”
“不曾。”顾璲之知道她的意思，摇了摇头，诚实道。
“那这么牵着我的手就可以吗？我们不是兄妹吗？”
顾璲之面无表情道：“亲兄妹也可以牵着的。”
两人大摇大摆地走在主街上，高大英俊的公子身侧跟着个娇俏可人的小姑娘，来来往往的行人经过都会下意识多看一眼，会心一笑。
“顾哥哥，为什么你变了模样还这么打眼呢？”
“阿楚为何不觉得是你更好看？”顾璲之看着她笑容灿烂又明媚的样子，他想，没有人会不喜欢目光清澈又明亮的人的。
问楚指了指自己，歪了歪头，想了一会儿说道：“虽然我觉得你更好看，但是你夸我，我特别开心。”
“阿楚很漂亮。”
顾璲之笑着说道，他只要一转头就能看到问楚笑容灿烂的模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整颗心都被人塞得满满当当的。
他忽然想起问楚以前说过的一句话，她说，喜欢一个人或许自己不知道，但是对方一定知道，他看着问楚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样子，心里微微一动。
这样被人喜欢的感觉真的很好，可以往并不是没有被女子倾慕惊艳的目光看过，但是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无一不让他感到厌恶和反感。
顾璲之觉得自己有些想不通，便开口问道：“阿楚，若是我生的不好，你还会喜欢我吗？”
“就算你相貌平平，也是气质出众的一个人，像公子这样的人，生来就不会泯于众人的，所以，我觉得我还会喜欢你的。”
问楚没想到顾璲之也会问这样的问题，这样好的人也会有缺乏安全感的时候吗？
顾璲之一愣，慢慢抬手放在自己心口，突然很想问问她，那她有没有感觉自己也被人喜欢着。
“让让，让让！”
马蹄哒哒声从身后响起，街上的行人一边低声抱怨，一边朝路边退去，问楚也回头看了一眼，下意识拉着顾璲之避开。
渭城的主街修得很宽，四马并驾都不会挡路，眨眼间，就见一精致大气的马车从眼前驶过，窗上绣着金线的轻纱飞扬，隐隐能看清端坐在车内的倩影。
问楚踮脚，刚想仔细看看，就被人握住肩头揽进了怀里。
“顾璲之？”
“嗯，小心。”
顾璲之眸光沉沉落在方才疾驰而去的马车，回头看了凌一眼。
直到再也看不见马车，路上的行人才回过神来，细碎的讨论响起。
“马车上是什么人啊？”
“看规制，应该是皇亲国戚吧。”
“方才坐在马车上的是个女子吧？该不会是哪个公主吧？不知道来渭城有何要事？”
过了好一会儿，问楚在抬手拍了拍顾璲之的后背，小声问道：“好了吗？大街上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来了来了，都来了，好热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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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初至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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