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厌辞被禁足后,燕陵再未来过消息,这还是一月来,天狩帝首回想起他。
乐绮眠问:“所有亲王都要到场?”
崔烈说:“是。”
到场的人越多,对傅昭行动越不利,如果他的目的在傅厌辞,没必要将其他亲王叫回京中。那么这层安排,泰半出自天狩帝授意。
傅厌辞道:“还有一月,不必过度担心,天色不早,你先歇下,明日我来写回信。”
崔烈的担忧写在面上,显然不愿傅厌辞受命回京。
乐绮眠道:“他说不必担心,就是有把握,葬礼时御卫能击败太子,这次闻家元气大伤,太子更不足为惧。”
崔烈说:“我相信殿下,但禁足未解,闻师偃尚在狱中,太子就卷土重来,这不像他过往性情。”
他的话在理,乐绮眠思考须臾,让他先退下,对傅厌辞道:“有人在帮太子。”
傅厌辞说:“无论是谁,在寿辰上动手,都无法越过禁军。”
这意味着,想杀傅厌辞不容易,因为在寿辰上动手,等同行刺天狩帝。
乐绮眠稍感放心,想起前往燕陵至少要半月,傅厌辞过几日就须动身,解毒一事,又需搁置。
傅厌辞道:“在想什么?”
乐绮眠说:“在想怎么带你私奔。”
她眼眸亮晶晶的,透着超乎年龄的天真,但语气又那么认真,仿佛真的想带他逃离北苍,到只有二人的地方。
傅厌辞道:“只带我?”
乐绮眠说:“还有乐斯年。”
傅厌辞直勾勾盯着她,眼神幽眛不明。
乐绮眠道:“对嘛,还有乐斯年的粮饷兵马,没有这两样,哪都去不了。”
傅厌辞说:“我随你走。”
乐绮眠本为打趣,听到这话,不由一愣,傅厌辞却又说了一遍:“一切结束后,我随你走。”
啊。
乐绮眠其实有个坏毛病,面对表里不一的人,她能说出千万句好听的话,但对方越是真诚,她越笨口拙舌,甚至会到哑口无言的地步。
是以听到傅厌辞的话,她呆了半晌,才道:“一切结束后......那你还是要回京。我说太子不足为惧只是安慰崔烈,你当真了?”
傅昭虽然在葬礼上落败,但毕竟是皇储,久居燕陵,势力盘根错节。此行依然凶险非常,需要他步步谨慎。
傅厌辞说:“那日的礼物,现在可能兑现?”
他突然提到礼物,乐绮眠脑筋转了转,回道:“当然,但你不许太过分哦。”
傅厌辞说:“如果我没能回来,带着御卫,和乐斯年去极北,永不再回大梁。”
极北之地远在北苍以北,与大梁遥隔万里,人迹罕至,前往这里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乐绮眠只当他在玩笑,可随即,他道:“失去的不可追回,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这就是他要的礼物?
乐绮眠说:“胜负未定就说这种话,你何时变得这么胆小?这个礼物不行,我不答应。”
傅厌辞好似猜到她的反应,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等两人歇下,傅厌辞准备熄灯时,乐绮眠忽道:“如果你不回来,我还是会去寻解玄,我不会停下,除非到死。”
她撑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傅厌辞,轻佻又轻蔑:“如果你怕我死,就一直看着我好了。若你离开,不论性命还是和魏家的婚约,但凡能帮我对付道圣的,我都会利用到底。”
傅厌辞的胸口在她掌下,听到她的话,微微起伏:“如果你想让解玄死,继续提他。”
乐绮眠不想搭理他,背过身,自己睡了。可没过多久,一具温热的身躯从背后覆上,困住她的腰臂,让她无法动弹。
乐绮眠道:“给我另一间房,明日起,你我分开睡。”
两人这些天没有分开住的,音落,傅厌辞收紧臂膀,咬在她后颈,让衣领下的咬痕更为艳丽。
傅厌辞说:“妙真。”
乐绮眠打定主意不开口,不管他如何示好,连眼神都不给他。
傅厌辞似乎放弃了,须臾没有动作。但等她睁开眼,想看他在做什么时,她裙摆散开,潮热的鼻息自下而上,拂过她腿侧。
混账。
乐绮眠没想到他这么无赖,说不过就动手。人被按在榻上,被迫接纳他的靠近。他这样做过不止一次,已懂得如何取悦她,她耳后到脖颈红了一片,却迎来更多、更放肆的侵|占。
“傅雪奴,”乐绮眠脚尖踩在他背部,喘声极轻,“我不喜欢你了。”
她指尖没入傅厌辞发间,强迫他抬头。发尾拉扯带来轻微刺痛,傅厌辞放缓动作,将脸埋入她小腹。温凉、湿润的吻从髋骨蜿蜒至腰下,他仿佛沉溺于这份亲昵,皮肤间的汗水也埋首嗅闻,像要将她每一缕气息都烙入记忆。
傅厌辞说:“不分房。”
乐绮眠不答他的话。
傅厌辞道:“不许不喜欢我。”
他将乐绮眠翻过来,与她面对面。乐绮眠眸里含着水光,眼神却很凶:“让你回京,你不会借故推辞?”
君命难违,这要求十足不讲理,傅厌辞却觉得她可爱:“所以是如果没能回来。寿辰与闻仲达的葬礼不同,只要太子动手,除掉他名正言顺。”
“可这里,这里,”乐绮眠摩挲他的眼睛,碰了那道疤,像把他视作不容窥伺的私藏,分外骄横,“都是我的。”
“如果没能回来,”傅厌辞难得打趣,“便不是你的了。”
“那便将你抢回来,拴起来,刻上我的名字,”乐绮眠赌气般,手指下滑,停在他戴过银链的地方,“让所有人知道,你是谁的。”
他是她的。
傅厌辞喉结滑动,轻轻顶在乐绮眠虎口:“只要你想,”他吐字极缓,“我就是你的。”
月光如丝绸般覆下,两人像寒夜里相依偎的幼兽,不再说话,也没有睡去。如此许久,还是乐绮眠先感到困倦,将脸蜷在傅厌辞心窝,阖上了眼。
直到傅厌辞的呼吸逐渐放缓,也沉入睡梦,两人的手始终牢牢牵系,未曾分离。
***
半月后,乐绮眠离府前往岑州,傅厌辞带兵北上燕陵。行经伽南山时,乐绮眠听说他动身的消息,问身旁的丝萝:“现在的燕陵是什么天气?”
丝萝替她看着那只白隼,可一人一鸟格外不对付,被抓了数下后,她幽怨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乐绮眠说:“想知道御卫带没带冬衣,带了,我便放......你什么眼神?”
丝萝道:“不信的眼神。”
过去,乐绮眠很少过问御卫的军情,能让她开口,就不会只事关御卫。
乐绮眠说:“一点小事,别怀疑啦,走吧,过了伽南山就到岑州地界。”
丝萝看她鬼鬼祟祟,也摸不清头脑,在后方追赶:“喂,把你的猎隼带走,它太烦了!”
白隼飞往乐绮眠臂间,临走前又挠了丝萝一爪。丝萝作势要打,白隼就躲到乐绮眠身前。两人一鸟闹了一路,终于在靠近岑州城时停歇。
乐绮眠在城外山岗与乐斯年碰头,赶到时,他正用千里镜眺望城楼动向,见她到来,放下镜筒:“怎么,还把陪嫁丫鬟带来了?”
丝萝冷脸道:“再胡言乱语一句,割了你的舌。”
乐绮眠用剑柄敲了下他,也说:“和徐泰一战时没有她,你我还不知在哪里。正经说话,不要迁怒旁人。”
乐斯年当然知道丝萝帮了多大的忙,但他看不惯傅厌辞,一月之期已到,觉得她极可能带着敦促乐绮眠退婚的任务来。
丝萝拿过他手中千里镜,没表情道:“随便你怎么想,城下有人来了,以你现在的兵马,再内讧,你我都得死。”
三人看向下方,见一队身穿教袍的人马在城外逡巡,应当为查探谭文典的动向,人数不多,且行动极快。
乐斯年说:“看来解玄也怕谭文典再次攻城,不过抓了这披人,让他们带你我进城,即便不能夺走粮草,毁了粮仓,也不失为办法。走,下山看看。”
乐绮眠已经策马下了山岗,直奔城门而去。
乐斯年道:“我让你抓人,你跑去何处!”
乐绮眠回首:“何必浪费这个功夫?和他们聊聊,让解玄直接开门,岂不更快?”
这人疯了?
解玄才说要抓她,她就送上门,目中无人到这种地步,和自寻死路有何不同?
丝萝拦住她:“解玄已经不是几月前的解玄,殿下重伤了他,又揭发他谋害老教首的罪行,他就算不迁怒你,也绝不会轻易放你进城!”
乐绮眠道:“可你看,城门不已经打开了?”
丝萝一愣,抬首看去。三人谈话时,城门竟当真朝外打开,那队人马也停了下来,朝众人看来。
“公主,”为首之人似乎毫不意外她的到来,遥遥行礼,“教首等待您已久,请您随属下入城。”
丝萝将乐绮眠护在身后,举剑道:“入城好掉入你们的陷阱?让你们主子自己滚出来。”
乐绮眠说:“现在的乐家与他实力悬殊,他没有设陷的必要。”
丝萝:“......”
她怎么还帮外人说话!
教徒在山岗下喊话:“您被肃王掳走后,教首遍寻您不得,昨夜探得乐家军在城外逡巡,便知您已到岑州。教首说,只要您入城,他可以满足您一切心愿,包括肃王绝无法开出的条件。”
乐斯年冷笑:“条件是把他脑袋砍下来当球踢,他也答应?”
教徒说:“公主难道不好奇,教首能开出什么条件?”
解玄明知乐家军在城外,没有以兵力相威胁,反倒温言款语地谈判,给足众人面子。他越是这样,乐斯年和丝萝便越警惕,只是两人没想到,乐绮眠道:“如果真如他所说,倒可以考虑考虑。”
丝萝说:“你疯了?”
乐绮眠道:“你没发觉,城楼上已经站了人?”
丝萝仰头望去,城楼上果然站满教徒。这些人身穿绣金教袍,身份尊贵,不是解玄的耳目,又是谁?解玄怕从刚才起就监视着三人的一举一动,只要她拒绝,教徒立刻就能放箭,让乐家军有来无回。
“说说看,”乐绮眠浑不在意,“他能开出的条件。”
“他说,您明知肃王兵力远胜日月教,不愿借婚事对抗道圣,无非怕这桩姻缘断送您名正言顺恢复公主之身的可能。没有人会承认一个叛国的公主,您住在王府千百日也罢,绝不会嫁入王府。您还如此年轻,人心易变,但皇权永远不变。只要您入城,教首愿发兵助您登上摄政公主之位。”
教徒语声幽幽:“这次,您不必再受旁人挟制,规则——由您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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