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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图谋

雨水退去的晴夜之中,星未明,仍是黑寂茫茫。

相平县衙的二堂却烛火未歇。

晃动的光影映于蒋赫神情怔怔的面孔,他目视着手指紧捏的信纸,已将这寥寥几言反复细品过不知道多少遍。

未干的朱墨浅书于凤尾笺,半页信顺着折痕缓缓垂下,险些被明烛点燃。

还是烧了好。

蒋赫思索片刻,终是将信递近了些,骤然升起的火光霎时间吞没纸张,很快又熄于一钟不足半人高的青铜鼎内。

他嫌焚笺的惜字炉离得远,又信不过县衙内来来往往的差役、幕僚,便在房内另建了个轻巧便捷的替代。

毕竟,将他人财物挪作己用的罪名,几个脑袋也掉不起啊。

蒋赫出身清贫,官路多坎,虽中科举,略有才名,但无世族倚仗,只能来这个小地方当个小官。

五年,人虽未被蹉跎成散架的车马,心志却淡了。

直到,他看见李府金玉其外的死气,便打了偷梁换柱的主意。

将沉之木,何不终了之际,助他登上青云之梯?

所以,当有人告密说李三将罪证藏于西巷,当他看到杨婆子院外的李府马车时,蒋赫就已下定决心。

本来念着李三还是他的女婿,还有几分旧情,但是李府若敢拦,他不计一切也要掐灭任何会颠覆他官涯的苗头。

更何况,他如今攀上了更大的树蔽护,京城的贵人都用他做事呢。

思量间,蒋赫正要拿起旁边叠好的旧衣换下官服,却听啪嗒一声,一个信封掉了下来。

他轻叹气,还是捡起打开了,上面只有两个地名。

西巷观音庙,李状书房西橱的第三屉板。

哦?

上封信只写了西巷,他在那儿遇到李状,还准备派人去查杨婆子,原来只是凑巧吗。

不,也不全然是凑巧。

李三无状,日日瞎钻找乐子己成常事,找婢子也不奇怪,想来因此对西巷熟络,才藏匿于此。

思及此,蒋赫又要用蜡烛烧了那信纸,却听门外传来响动声。

“何事?”他一刹慌了神,急急喊道。

“回禀大人,刚刚门外有个小贼偷听,我等已去捉拿。”

废物!连这也能让他进了官衙!

他怒极,转念一想,定是李三干的,立刻起身,冲出房门。

刹时,官衙内一片手忙脚乱。

掀起风浪的小贼自是不管这些,若知道了还要得意,她翻墙而走,几刻钟后攀上了福天客栈的二楼。

已入夜,荀霜正要熄灯歇下,南边的窗口处却传来大动静。

“我今日累极了,你长话短说吧。”她一脸倦容地躺在雕花木床上,眼皮抬也不抬,似是全然无视了翻进来的不速之客。

在月色下慢慢现形的瘦长身影置若罔闻,还调笑几句:“尽苍寨的六当家体弱至此,真是令人笑掉大牙,不是山匪头子吗?比我这个小贼还上不得台面。”

“颜思渺。”

“嗯,怎么了,被我说中,生气了?”

“再讲废话,上次约好的一月之期就不作数了。银货两讫,以后再无可能。”荀霜淡淡开口道。

屋内霎时安静。

哼,只会用这种话唬住人。

颜思渺哑巴似的不发一句,待冲冠的怒气平息,才说:“你写的信,我好了。”

她一边说,一边觑着前面小床上的人儿。平躺的少女依旧未睁眼,只轻轻点点头,又问:“你看了吗?”

小贼却被这一句状似平常的话吓到了,额间慢慢冒出虚汗,身子也突然矮了下去,过了好久才回道:“你不用试探,我既答应一个月内听你号令办事,自然信守承诺,不会越矩。”

又补了一句:“就算耍了小伎俩,你也能一眼识破,不是吗?”

听闻此言,少女却扑哧笑出声来,伸出白玉似的右臂摆摆手,说道:“你高看我了,我可不是一卦知天下的神仙。”

但你是掌我性命的无常恶鬼。

颜思渺刚想反驳,又觉得跟这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胡扯不清,最后倒被她绕进去,冷哼一声,再不置一词。

“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想说,看了也没关系。要不要我谈谈其中关窍,教教你?”

颜思渺听到这里,不由脊背发凉,缓缓说道:“你跟我解释干什么?不会以后杀我灭口吧。”

“因为想让你觉得我是行侠仗义的好人啊,等一月之期到了,还替我做事如何?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荀霜睁开眼,真诚地看着她,说道。

向来插科打诨的小贼这次却没立刻回话,只静静地凝视空无一物的前方,若有所思了一阵,才道:“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李状?你既是有个大寨子的女土匪,留杨家老少两人又非难事,而且你们整日烧杀抢掠,坐拥金银无数,何愁她们妇孺吃穿用度?”

“若是旁人就罢了,但杨婆子我有用处,而且必须是经得住官府盘查的清白棋子。”

荀霜留了半句话,不再就杨婆子的事多言。

“区区一个买卖奴仆的牙婆,还有我看不到的通天本领吗?”

原以为对方会拒绝,谁知问起这些,荀霜便起身,正色回道:“不是要通天,是要隐于闹市,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颜思渺心中了然,说道:“所以我不会跟着你。”

“嗯?”

“因为我们不是一路人。我向来独来独往,潇洒惯了,只管自己死活,看不到别人对我有什么留下来的用处,说白了就是一根筋杀戮的木头,而你不同。”

“哦?哪儿不同?”

“说不上来,我看不清你。”颜思渺挠挠头,说道。

荀霜早料到依她的脾性只会推脱,就没有再劝。

女贼这便告辞,刚要从前窗翻出,却听身后突然传来着急的呼唤:“等一下!”

“怎么了?可是你托我办的事哪儿出了问题?蒋赫还是李三,难不成是杨婆子?”

“都不是,”荀霜摇摇头,“今日扮作丫鬟时换了杨婆子给的一身粗布衣衫,原来的落在她那儿了,你等会有空能不能帮我取来?今夜不行,明日也可以。”

颜思渺没料想竟是这等小事,心中的大石落地,缓言说道:“好。我闲着,不碍事的。”

荀霜见她答应,心中欢喜,连连道谢:“颜姐姐真是人美心善,劳苦功高,受累了。”

薄脸皮的女贼撑不住如此直白的称赞,飞也似的逃走了。

而不多会儿,荀霜早困了,躺下即睡,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她见圆木桌上放着用绸缎严实裹着的包袱,嘴角弯弯,立马打开了它,整齐叠好的襦裙下,一枝压扁的枯败海棠花被红线绑在略微生锈的长绣针上。

荀霜扯下花,另从屋内摆设的白瓷净瓶上抽出一枝新放的玉兰,又将它插入针孔,用红线细细缠好,簪在梳成斜鬓的乌发上。

她换好衣裳,用白纱制的幕篱遮住脸,才不紧不慢地踏出房门,却没往杨婆子的住处,反是悠悠然晃到方家商号的成衣铺子前。

狂荡不羁的墨笔上书三个大字,万隆兴。

万方来财,生意兴隆。

正思量要不要改个更威风凛凛的震人名号,铺子里忙活的廖掌柜立马瞧见了她,诚惶诚恐地将她请进了后院。

“小姐,这是近一个月内,相平县里商号名下所有店铺的帐本。您慢慢看,我去给您沏茶。”

如弥勒佛般笑口常开的胖男人正要离开,荀霜却叫住了他。

“昨日,蒋夫人遣人来问过吗?”

“确实来过,”廖掌柜迟疑了一会儿,“一个圆润的小丫鬟,带着四个壮汉堵在后门,偏要讨个说法。”

“后门?”荀霜轻蔑一笑,“怎么不敢闹到前面去?”

“当然是怕了!”廖掌柜连连恭维,“万隆兴乃大周第一商号,名满天下,方公子足智多谋,神机妙算,更有小姐坐镇,如虎添翼。”

“照你这么说,她应该缩头藏尾,战战兢兢才是,怎么还会挑衅?”少女挑眉,说道。

长袖善舞的掌柜一下子被问倒了,不知道怎样说能让她满意,只拖了长音算作不失礼节的应答:“这……”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蒋夫人如今强弩之末,不要逼紧了。”

“您的意思是,将那胭脂铺子还给她?”

“不是还,是卖,这次别抬太高,按原来买进来的价钱好了,姑且算作昨日闹剧的赔礼,”荀霜继续说道,“但铺子每年的盈利,我们要三成。”

“好,我这就去办。”

廖掌柜得了吩咐便轻轻关门离开,留荀霜对着半桌高的账簿相看两厌。

其实,这些已经算少了。

万隆兴在北地的生意不是商号赚钱的大头,为了避嫌,最早活跃在江南一带,天天在水河湖海里奔走,跑码头起家。

而她,那时也跟着刚刚成立的商队风里来雨里去。

日日穿件耐脏的黑布粗衣在上船舱的里间跑动,晨起清点货物,夜间计算账本。

年仅十一岁。

脸上虽然裹着挡着炽阳的头巾,身上却不免因水路晃动而磕着碰着,每每涂抹金创药都惨叫不已。

傅矜问她:“在寨子里安安稳稳的不好吗?何苦。”

何苦?

荀霜听及此言,不由莞尔。

世上这么多苦事,难事,不平事,她一个人受了点上不得台面比的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况且,一开始,提出行商的人,是她啊。

自然要亲力亲为。

这是三年前,初入尽苍寨,荀霜对寨主秦肃声允下的诺言。

彼时,她潜逃至北地,衣衫褴褛,脚上尽是连日雨水却无蔽处而沾上的污泥。

即便腰间藏着银两,但是她担心一入城便可能被搜捕她的人发现,几月来只得在荒林野丛中奔走。

阿娘缝的绣鞋早已踏破,荀霜却没有丢弃,贴身收着,另用硬扯下来的弯树枝和和长草包裹双脚。

可是,走一步便痛。

更何况尖细的砾石不断磨她的嫩肤,刺出丝丝鲜血,混杂着泥泞的雨水。

甚至不能到河水中清洗,寒江刺骨,她根本无法忍受,只得任由双脚掺血夹泥。

很脏。

所以,她要干净,用钱供养的干净。

也要紧紧抓住或有一线转机的救命缰绳,攀住尽苍寨。

然后,荀霜趁这伙山匪抢夺完财物,冲到领头的面前,说道:“当匪寇,抢来的金银财宝,如何流通变现成供应衣食住行的实物,您想过吗?”

玄衣的青年被突然拦住,上下打量这个冲出来的乞儿,刚想挥刀打发走,却没料到竟是个不怕死的,不躲也就罢了,反向前一步,正面迎上刃锋。

他不好杀生,见难缠,只好随意回道:“呵,难道上好的玉器金石还换不来粮草吗?”

“不尽然,像这箱子里的金银元宝、金叶子、金银锭,乃朝廷中尚署所辖的文思院所制,是皇帝只用来赏给官员的御赐之物,上面有专属的制造印记,且数额巨大,必须通过官营钱庄置换,何人敢私受?”

“熔了不就行了?”

荀霜摇头:“熔了能值多少,不如制成首饰,卖给达官贵妇。金银玉器价高,在于雕刻工艺的精巧,若只是璞玉浑金,哪里有抢来的必要,为何舍近求远,不直接抢座矿山?”

秦肃声终于正色看向面前豆芽似瘦弱的小姑娘,明明只有十岁,一双黑眸却亮得宛若深夜虎视眈眈的幼兽,心机颇深。

“你善雕工?”

“不是我来,是请人来。”

“这么大费周章,麻烦。”

“前些天附近的猎户看不惯寨主占山独大,聚众来犯,虽然败给了您,但若以后日日如此,岂不更麻烦?尽苍寨建于山顶,要是他们伙同官府于山脚围困,这里撑不了几日,就会弹尽粮绝。”

“那依你所言,我该如何?”

“要留退路,”荀霜顿了顿,“正所谓狡兔三窟,不能把身家性命全系于荡丘山一地。熔金行商,以钱生钱,便是退路。”

“这话说得容易,谁来做呢?”

“我来。”

“你?”

“我阿娘去得早,阿爹一心读书要考取功名,不问外事,家中大小事务自幼皆是我打理。况且行商之事我亦曾小试牛刀。”

“哦?你开过什么铺子?”

“不是铺子,是卖鸡鸭之类的家禽。”

秦肃声听见这句话,不由笑出了声:“好,好,好!兵行险招,赌一把也无妨。让三弟陪你去吧。”

静默在一旁的少年忽听他唤,抬脚上前,看上去不苟言笑的面容因微皱的剑眉更添几分生人勿近的深沉之气来。

他又指指荀霜,说道:“这个小姑娘,以后就是我尽苍寨的六当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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