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矿道深处的黑雾就像活过来似的，顺着岩壁的缝隙往外渗，在篝火的余光里凝成一缕缕灰黑色的线，缠上李飙的剑刃。
李彪的锈铁剑在掌心转了个圈，剑身划出一道冷弧，将那些黑雾劈得粉碎。
"醒了就别坐着了。"李飙的声音像块冻硬的石头，砸在寂静的平台上。他瞥了眼沈昭，见她正攥着照雪剑发呆，剑鞘上的缠枝莲纹被矿灯照得发亮，"矿道里的阴气比昨夜重了三成，温小子，再算算吉凶。"
温砚抱着铜炉打了个哆嗦，从怀里摸出三枚铜钱，往地上一撒。
三枚铜钱在碎石上滚了滚，最后竟都立了起来，边缘泛着层诡异的青黑。他脸色一白，把铜炉往怀里紧了紧："凶、凶得很啊！！阴气聚成了团，像是...有东西在啃食阳气..."
苏棠正用石臼捣着草药，听见这话，手里的杵子顿了顿。她又往石臼里撒了把晒干的艾草，绿色的粉末混着药香飘出来，在空气中凝成层淡青色的雾："这是驱邪草，你们都捏点在手里，能挡挡煞气。"
沈昭接过苏棠递来的药粉，指尖触到粉末的瞬间，既然很烫。她低头看了眼掌心的绿色粉末，又抬头望向矿道深处，那里的黑暗像是有重量一样，正一点点的往平台上压，连矿灯的光晕都被挤得缩了圈。
"走吧。"亦先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平台边缘，墨色的大氅被风掀起个角，露出里面月白的里衣。他手里的玉簪转了半圈，突然指向矿道深处，"赵老，你画的图里，前面是不是有处岔路？"
赵朔连忙打开账箱，从里面翻出张泛黄的图纸，用炭笔在上面点了点："往前是个分岔口，左路通主矿道，右路是废弃的老矿洞，据说早年塌过，埋了不少矿工。"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眯成条缝，"依我看，走左路稳妥些。"
"就走右路。"亦先生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他转头看向沈昭，目光在她紧握剑柄的手上顿了顿，"沈小姐若怕黑，可与我同行。"
"不必。"沈昭深吸一口气跟上。她看见燕望舒不动声色地往她身边靠了靠，药箱的铜锁轻轻撞在她的胳膊上，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矿道里的腥气比昨日更重了，像是有无数腐烂的东西堆在暗处。李飙走在最前头，锈铁剑在手里转得飞快，剑身在矿灯的光晕里闪着冷光，每走几步就往岩壁上砍一剑，火星溅起来的时候，总能听见黑雾里传来几声细碎的尖叫。
"是食骨虫。"燕望舒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传来，带着药箱特有的清苦，"专啃活人的骨头，被它们缠上，不出半个时辰就会变成堆白骨。"
他从药箱里摸出个小瓷瓶，往沈昭手里倒了点黄色的粉末，"这是硫磺末，撒在身上能驱虫。"
沈昭刚把粉末往衣襟里塞了塞，就听见温砚突然尖叫一声。那少年抱着铜炉蹲在地上，指着脚边的碎石堆发抖，碎石缝里正往外爬着些指甲盖大的虫子，通体漆黑，脑袋上长着两排细齿，爬过的地方，石头都被啃出了细密的小坑。
"别怕。"李飙的剑突然劈了过来，剑光扫过碎石堆，那些虫子瞬间被劈成了粉末。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这点东西也值得叫？当年老子在....，比这凶十倍的玩意儿见得多了。"
沈昭却注意到，李飙劈砍的时候，手腕上的伤口渗出血来，滴在地上的瞬间，那些虫子像是疯了似的往血珠扑，却在触到血珠的前一刻，突然化作黑烟消散了。她心里一动，想起昨日亦先生袖摆下的金纹，这些人，果然都藏着秘密。
"往前走走就没事了。"亦先生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分岔口，正用玉簪挑开右路洞口的藤蔓。藤蔓下的岩壁上，刻着些模糊的字迹，像是矿工留下的记号，"赵老，你看这字..."
赵朔连忙凑过去，用手擦了擦岩壁上的灰，脸色突然变了："这、这是永绝二字啊！是当年矿难后，幸存的矿工刻的！"他的声音发颤，手里的图纸掉在地上，"都说那老矿洞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凡是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能出来的！"
"怕了？"亦先生笑了笑，玉簪在指尖转了个圈，突然往黑雾里掷去。玉簪没入黑暗的瞬间，突然爆发出阵金光，照亮了洞深处的景象，那里的岩壁上挂满了白色的茧，每个茧里都裹着个模糊的人形，像是被什么东西活生生缠进去的。
"是缠生茧。"燕望舒的脸色沉了沉，从药箱里摸出把银针，"是低阶死灵的一种，能把活人困在茧里，慢慢吸□□气。"
银针在矿灯的光晕里闪着寒光，"阿昭，待会儿若有茧破了，千万别看里面的东西，它们会勾你的魂。"
沈昭还没来得及应声，就听见李飙低低地骂了句。那锈铁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正指着洞口的黑雾，黑雾里突然飘过来些白色的丝，像蜘蛛吐的网，却带着股腥甜的气味，一碰到矿灯的光晕就开始滋滋冒烟。
"动手！"亦先生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他的袖摆猛地扬起，金纹在布料下剧烈地流动，那些飘过来的白丝一靠近他，就像被火烧过似的，瞬间化作灰烬。他转头看向李飙，玉簪往左边的岩壁指了指，"李兄弟，左路交给你。"
李飙没应声，只是提剑冲了过去。锈铁剑劈在白丝上，发出滋滋的响，那些丝被砍断后，竟像活物似的往回缩，没入黑雾里的时候，还留下几道残影，像是人的手指。
"苏棠，撒药！"燕望舒的声音里带着点急促。他手里的银针突然飞了出去，精准地钉在几个飘过来的缠生茧上，茧子瞬间瘪了下去，里面渗出些暗红色的液体，滴在地上的时候，发出刺鼻的气味。
苏棠立刻从竹篮里抓出把干草，往空中一撒。干草落在白丝上，突然燃起绿色的火焰，将那些丝烧得直响。她一边撒药一边往后退，眼角的余光瞥见沈昭正握着照雪剑发呆。
连忙喊道："沈姑娘，别愣着！用你的剑砍那些茧，它们怕极阳之火！"
沈昭这才回过神来。她握紧照雪剑，剑身在矿灯的光晕里泛着冷白的光，像是落满了初雪。她看见个缠生茧正从头顶的岩壁上掉下来，茧子上的白丝已经开始蠕动，像是里面的东西要破茧而出。
"小心！"她听见亦先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就被一股大力拽到了身后。亦先生挡在她面前，玉簪在空中划出个圈，金光闪过，那个缠生茧瞬间被震碎，里面掉出来的是堆发黑的骨头，上面还缠着几缕破烂的布条。
"是当年的矿工。"亦先生的声音低了些，指尖替她拂去肩上的灰尘，"这些死灵被困在这里百年，早就没了神智，只知道吸食活人的精气。"他的目光落在沈昭微微发白的脸上，突然笑了笑，"怎么，吓着了？"
"没有。"沈昭咬着唇摇头，心里却有些发慌。她刚才分明看见，那堆骨头里，有根指骨上戴着个铜戒指，样式和父亲书房里那枚旧戒指一模一样，父亲说过，那是他年轻时在矿上当监工时，一个老矿工送他的。
"往前走吧。"亦先生没再追问，只是转身往矿洞深处走去。他的步伐很快，墨色的大氅在黑雾里时隐时现，像条游弋的鱼。
沈昭连忙跟上，却发现燕望舒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身边。
"阿昭，你没事吧？"燕望舒的声音里带着点关切，他往亦先生的方向瞥了眼，压低了声音，"那个亦先生，你最好离他远点.."
沈昭没应声，只是握紧了手里的照雪，她能感觉到，前面的黑雾里藏着个大家伙，那东西的阴气重得像块冰，令人不寒而栗。
"前面有个空场。"赵朔的声音突然从前面传来，老头举着矿灯往前照了照。
沈昭的目光刚落在石台上，就听见温砚突然尖叫一声。那少年指着石台后面的黑雾发抖，黑雾里正缓缓走出个影子，高约三丈，浑身裹着破烂的麻袋，麻袋里露出些白骨，手里拖着根锈迹斑斑的铁链，每走一步，铁链就在地上拖出道火花，映出他脸上的破洞，里面没有眼睛，只有空洞。
"是矿尸王！"赵朔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从账箱里翻出张黄符，却因为手抖得太厉害，刚举起来就掉在了地上，"是当年被埋在矿洞里的监工变的，据说他活着的时候贪赃枉法，害死了不少矿工，死后被怨气缠身，变成了矿尸王"
"李飙，左路！"亦先生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他的玉簪猛地指向矿尸王，金纹在布料下剧烈地流动，"苏棠，撒硫磺！赵老，画符！你，看方位！"
李飙率先冲了过去，锈铁剑劈在矿尸王的铁链上，发出震耳的响声。铁链被砍得火星四溅，矿尸王却像没感觉似的，另一只手突然挥了过来，麻袋里露出的白骨带着股腥风，直取李飙的头颅。
"小心！"沈昭想也没想就挥剑砍了过去。照雪剑的极阳之力撞上白骨，发出滋啦的响声，白骨上瞬间冒起黑烟，矿尸王发出声凄厉的尖叫，猛地往后退了几步，那黑乎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沈昭，像是发现了什么猎物。
"好样的！"李飙趁机砍断了矿尸王的铁链，锈铁剑在手里转了个圈，又往它的腿上劈了过去
"这东西怕你的剑，沈姑娘，再来几下！"
沈昭刚想上前，就被燕望舒拉住了。他往她手里塞了个小瓷瓶，声音里带着点急促："这是雄黄粉，撒在剑上能增强极阳之力。你小心点，这东西的怨气很重，被它碰到会中尸毒的。"
沈昭这一路已经听到太多莫名其妙的极阳之力了，她心里疑惑却又找不到时间问。
"多谢。"沈昭往剑上撒了点雄黄粉，照雪剑的光芒更盛了。她看见矿尸王正拖着断链往亦先生那边扑。
亦先生却站在原地没动，只是手里的玉簪转得越来越快，金纹在布料下流动。
"就是现在！"亦先生的声音突然高了些。他的玉簪猛地掷了出去，精准地插在矿尸王的胸口，金纹顺着玉簪蔓延开来，瞬间将那东西裹成了个金色的茧。矿尸王发出声凄厉的尖叫，身体开始一点点消散，最后化作堆黑灰，只有那根玉簪还插在地上，闪着淡淡的金光。
"结束了？"青禾的声音带着点不敢相信。小丫鬟抱着包袱从沈昭身后探出头，看见地上的黑灰，突然捂住了嘴，"这、这就完了？"
"还没完。"亦先生弯腰捡起玉簪，指尖在簪子上擦了擦，金纹渐渐隐了下去。他往空场深处指了指，那里的黑雾比别处更浓，隐约能看见些白色的光点在闪烁，"赵老，你画的图里，那后面是不是有个水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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