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着李尚书和亦苏进了一间屋子,侍卫也跟着走了进去,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姑娘,我去趟茅房。”沈昭对林婉道,不等她回应就溜了出去。
书房的门没关严,留着道缝。沈昭屏住呼吸,贴着墙根溜到东墙,按亦苏说的找到第三块砖。她用指尖敲了敲,果然是空的。
刚想动手抠砖,里面突然传来李明月的怒喝:“没想到周郎竟如此执拗!”
是李明月的声音!
“不过他娘还在咱们手里,我就不信他不答应。”
“哼,等过了今日,就把他娘送到乱葬岗,不仅让他娶了我,而且还要让他死了翻案的心!”李明月恶狠狠对这手下说道。
沈昭的手猛地顿住。原来周郎不仅被胁迫,连母亲都成了人质。
她咬了咬牙,用力抠开墙砖,里面果然藏着个木盒,沉甸甸的,打开一看,全是账册,上面记着“收藩王银万两”“贪河工款十万”的字样。
她刚把账册塞进怀里,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沈昭心里一惊,转身想躲,却撞进个坚实的胸膛。
是亦苏。
他不知何时出来的。
“得手了?”他低声问。
沈昭点头,心跳得像擂鼓。这是他们在幻境里第一次靠这么近,他身上的墨香混着酒气,竟奇异地让人安心。
“往东门走,”亦苏的声音贴在她耳边,带着些微热的气息,“燕先生在那等你,他会带你去找王御史。”
沈昭刚要动,就听见里面传来杯盏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李尚书的怒吼:“把他给我带上来!”
“快走!”亦苏推了她一把,自己则转身往里面走去,故意发出脚步声,“大人何事动怒?”
李尚书只是撇了亦苏一眼:“来人!!把门给我关上,今天这里别想跑出去一只蚊子!!”
沈昭咬着唇,知道他是要引开注意力。她不敢耽搁,借着廊柱的阴影往东跑,
可是突然有护卫将各个门堵住。
糟了,出不去了!
只见李尚书叉着腰看,一步一步走向周文彦。“今日你鬼鬼祟祟,被我的人发现,看来你还没有死了翻案的心!”
说着便拿起旁边护卫的刀,准备直接了解了周文彦。
届时,李明月跌跌撞撞的跑来,“父亲!不可!那是女儿未来的夫婿!”李明月竟哭了出来“请父亲高抬贵手,我发誓周郎只是一时糊涂!”
李明月看着被护卫按跪在地上的周文彦“你快和父亲认个错!保证你以后心里不会在想翻案,只想好好过日子!”
“呸,和你过日子?!你是什么人,我心里只有婉娘!”
李明月一愣,随即便退到李尚书身后不在说话。
“狗官,今日我算是栽在你手里了,任你如何,我绝不低头”周文彦眼里通红,咬着牙恶狠狠的瞪着他。
李尚书听着周文彦的话,原本挂在嘴角的假笑瞬间凝固,眼神阴鸷得如同淬了毒的刀刃。
但是视线缓缓从周文彦身上挪开,转而定在亦苏身上,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狠戾:“亦先生,我听闻你今日进了我的书房啊。”
亦苏神色一凛,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淡然,微微拱手:“尚书大人,学生不过是应李小姐之邀,去讲解些诗书,怎敢擅自闯入书房。” 他心底暗惊,没想到李尚书竟如此敏锐,这么快就察觉到异常。
“本官就料到你们不会说实话,既然如此,本官也懒得大费周章查账本到底在谁哪,找不着账本你们就和我的账本一起灰飞烟灭吧!”
说罢,李尚书便走出了院子,命令手下将这个院子堵起来,不让里面的人出去!
“烧吧,连本带利,都成灰!” 李尚书甩袖而去,将他们困在其中。
火舌舔上梁木时,亦苏的法力屏障裂开细缝。火星簌簌落在林婉的水袖上,周文彦猛地扑过去,用青衫裹住她,自己的后背却被燎出大片焦痕。
“婉娘,疼吗?”他声音发颤,额角的血混着烟灰往下淌。林婉攥着他的手,指尖触到他袖口的银镯“彦”字刻痕与自己腕间的“婉”字严丝合缝。
她忽然笑了,泪珠子砸在他手背上:“周郎,我不怕疼,就怕...就怕这一世,咱们连句真心都没说透。”
“说透了的。”周文彦把她往怀里按,火烤得他皮肤发烫,“我从没要过李府的权势,我只想...”他望着越来越近的火墙,声音低了下去,“若有下辈子,我定早早寻你,护你一世安稳。”
亦苏望着相拥的两人,咳出黑血。法力屏障又薄了几分,火星簌簌往林婉裙角落。他本可用法力独自脱身,可瞥见小昭攥着账本发抖的模样,就好像那个时候的她。
亦苏终究还是动了别的心思。
“小昭!” 亦苏哑着嗓子,“你得出去。”
“那你怎么办!你...”沈昭没说完就哭起来了,她毕竟是一个小姑娘,就算再冷静也会在生命垂危是流露情绪。
亦苏望着她哭花的脸,本以为毫无波澜却还是隐隐心痛“你得出去,找到燕先生,然后将账本交给王御史!”
随后调动全身法力,一道光墙将她包裹。小昭挣扎着,却被推往院外,光墙里,她看见亦苏身影被火舌吞没,像片将烬的纸。
沈昭被推出火墙刹那,反手抓住亦苏腕骨:“你若敢死...”烈焰吞没他最后的音色,只留掌心依旧冰凉的触感,和那金纹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消散!
“!亦先生” 小昭摔在院外,账本硌得肋骨生疼。
这时林婉哭得更凶,却在泪眼朦胧中看见亦苏。他背靠着廊柱,指尖的微光逐渐熄灭熄灭,嘴角溢着黑血,却仍死死盯着院外的方向。
那是小昭被送走的地方。她忽然开口,声音被浓烟滤得发飘:“亦先生,你对小昭……是真不一样。”
亦苏没回头,也没应声,只是喉结滚了滚。
火舌卷到脚边时,亦苏忽然调动最后一丝力气,将林婉和周文彦往墙角推。“撑住。”他哑着嗓子说,视线开始模糊,却死死攥着廊柱,“燕先生……会来的。”
墙外,小昭被亦苏的法力送出来时,正撞见燕望舒。她没哭,只是攥着怀里的账本,指尖泛白:“燕先生,里面……”
“我明白,你快去找王御史!”
小昭点头,转身就跑。账本硌着心口,她没回头,只在心里念着:亦先生,你得等我。
燕望舒望着火场,眉头紧锁。他站在阴影里,指尖在袖中蜷了蜷。
动用那股力量,就意味着暴露,可里面三个人,是破局的关键。他闭了闭眼,终是咬碎牙,抬手结印。
霜气无声无息漫过院墙,贴着地面往火海里钻。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听见火星遇寒滋滋熄灭的轻响,浓烟里竟腾出片清明。
燕望舒赌的是火浓烟大,没人能看清这异常,他迅速收了印。
燕望舒翻墙入院时,火已退去大半。他在残垣后找到三人。
林婉和周文彦相拥着昏迷,亦苏靠在墙上,还有最后一丝意识,看见他时,眼皮颤了颤,终是彻底闭上了眼。燕望舒松了口气,却没察觉。
亦苏闭眼的前一瞬,瞥见了他袖口未散的霜气。
王御史府的烛火亮到天明。当账本被摊开在案上,“贪河工款十万两”“私通藩王”的朱批刺得人眼疼。老御史猛地拍案,官帽都震歪了:“李嵩!我竟被你蒙了这么多年!”
亲兵抄家时,李尚书正坐在正厅,手里捏着半杯冷茶。看见王御史进来,他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当是谁,原来是你。”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王御史把账本摔在他面前。
李嵩瞥了眼账册,“没死?!当他查看院里时,他们早该和这账本一起变成灰烬才是!”
可最后李嵩只长叹:“我算尽一生,竟栽在几个后生手里。”他望着外面的天,声音低了下去,“那账本……我早该烧了的。”
林婉先醒了。她推醒周文彦,两人望着彼此焦黑的衣衫,忽然都笑了。周文彦从怀里掏出块被压扁的桂花糕,边角都烤焦了,却还带着甜香:“给你的,上次说要送新鲜的……”
林婉接过来,咬了一口,眼泪掉在糕上:“周郎....”
不远处,亦苏靠在树上,慢慢睁开眼。他没看燕望舒,只望着天边的光,轻声道:“账册送到了?”
燕望舒点头,指尖下意识拢了拢袖口:“王御史已拿下李嵩。”
亦苏没再问,只是望着晨光里并肩而立的两人,忽然想起林婉那句话。
“你对小昭,是真不一样。”他闭了闭眼,唇角竟微微扬起。
风过废墟,卷起几片灰烬,像极了那些被说透的真心,终于落了地。
林婉看向周文彦臂上的燎痕,突然笑了。那笑容很轻,却像一道光,她抬手抚过腕间的银镯,“婉”字的刻痕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
“周郎,我不怨了。”
话音落地的瞬间,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周文彦握着她的手,感觉脚下的土地在轻轻震颤,那些由怨念凝结的砖瓦正在剥落,露出背后灰蒙蒙的虚空。
“幻境要塌了。”亦苏的声音带着脱力的沙哑。
小昭立刻跑过去,刚要伸手扶他,却被他轻轻握住手腕。他的指尖很凉,带着刚耗尽法力的虚浮,却握得很稳。“走。”他只说了一个字,拉着她就往虚空裂开的方向跑。
燕望舒背起还在发怔的周文彦,又示意林婉跟上,快步跟在他们身后。
虚空的裂痕越来越大,身后的尚书府像被无形的手撕碎,消散在灰蒙蒙的雾气里。
林婉回头望了一眼,看见那片光斑中,年轻的自己正踮脚给周文彦系上香囊,而周文彦偷偷往她手里塞了块桂花糕。她忽然释然,对着虚空轻声道:“周郎,长安的雪,我们下辈子再看。”
小昭被亦苏拉着,跑得有些踉跄。她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汗,也能感觉到他脚步的虚浮,却不敢停下。
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连彼此的脸都快看不清了,她只能死死回握住他的手,像抓住唯一的浮木。
“亦先生,”她喘着气问,“我们能出去吗”
“能。”他的声音穿透雾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账本送到了,局破了。”
雾气深处忽然透出微光,像破晓的第一缕晨光。亦苏加快脚步,拉着小昭冲过去,燕望舒带着林婉和周文彦紧随其后。穿过光的瞬间,小昭感觉握着自己的手松了松,她慌忙回头
看见亦苏的身影在光里渐渐清晰,不再是宝蓝长衫的书生,而是他本来的模样,墨色衣袍上沾着淡淡的灰。
林婉和周文彦在光的另一端停下,望着彼此渐渐变得透明的身影,相视一笑。“周郎,记得来找我。”林婉的声音越来越轻。
“一定。”周文彦的身影也开始消散,化作点点光尘,融入雾气里。
燕望舒站在光边,看着亦苏和小昭,忽然开口:“出去后,有些事……”
亦苏打断他,目光落在小昭脸上“出去再说。”
小昭望着他,又看了看彼此交握的手,突然明白,这场幻境里的劫难,不仅破了贪腐的局,也让有些藏在心底的话,不必再说,便已分明。
光越来越亮,将三人的身影彻底吞没,而身后的幻境,终于在最后一缕怨念消散时,彻底崩塌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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