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哼了一声,如此乖巧的人儿,让她也生气不起来,把药碗塞给他:“把药给喝了。”
药汁黑如墨汁,苦得他头皮发麻,却还是咬着牙一口灌下。
柳氏盯着他喝完,忽然问道:“听口音,你不是平州人?”
阿水吓了一跳,手微微一颤,碗险些从手上滑下,他紧张地思索:“镇州人。”
“镇州?”柳氏挑眉,“镇州哪个茶庄的?”
阿水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脑中一片空白。
镇州......镇州有什么茶庄呢?
“北苑......”他艰难地回忆着江疏月昨夜的叮咛,“我多半时间都跟着商队运茶,没有固定的茶庄。”
柳氏眯起眼,精明的目光如刀般刮过他每一寸表情。
就在他后背都沁出冷汗时,柳氏站起身来,转身走向门口:“行了,歇着吧,晚些让阿月来换药。”
门关上之后,阿水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掌心全是冷汗。
午后,江疏月过来给他换药。
阿水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道:“你阿娘今早问我是镇州哪个茶庄的。”
江疏月手上动作不停,银剪利落地剪开绷带:“你是怎么答的?”
“......北苑商队。”
江疏月冷笑一声:“北苑是贡茶园,里面的茶叶只管上贡,上头定好专供的。哪来的商队?”
阿水顿时僵住:“你阿娘......看出来我们骗她了?”
“若看出来了,你现在已经被丢进江里喂鱼了。”
江疏月蘸了烧酒清理伤口,疼得他肌肉/紧绷:“下次就说,跟着林家茶行走货,我阿娘和林家有旧,不会多问。”
阿水沉默片刻,还是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你阿娘,为何如此痛恨军队的人?”
江疏月的手顿了一下。
“我阿娘以前有个表弟,也就是我表舅,是我阿娘一手带大的。后来他从了军,西军奉旨剿匪,我表舅人被匪徒杀了,但功劳却没他的份,全被那些军头拿去邀功了。我表舅妈眼睛都哭瞎了。”
阿水呼吸一滞。
“所以。”江疏月包所完最后一层纱布,抬眼看他,“你若想活命,就永远不要让我阿娘知道你是谁。”
这几日,平州城连日阴雨,江疏月的药炉里终日蒸腾着苦的草药气味。
阿水倚在矮榻上,肩背上的伤已经结痂,但右臂仍不能使力。
他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本草拾遗》,目光却时不时瞥向正在碾药的江疏月。
她今日穿了一件素青的窄袖褙子,发间只簪了一支木钗,鬓角因忙碌而微微汗湿,黏在白晳的颈侧。药碾在她手中发出沉闷的“咯吱”声,药香混着她身上淡淡的沉水香,竟比任何香料都好闻。
阿水忽然觉得,这药炉里的光阴,竟比任何时候都让人沉迷。
“阿水。”江疏月忽然抬眸,正撞上他的视线,微微一愣,“可是伤口疼了?”
阿水回过神来,摇摇头:“不疼,只是无聊。”
江疏月放下/药碾,擦了擦手,走到他身边坐下,指尖轻轻点了点他手中的书册:“既然无聊,不如学些药理。”
“这是当归。”她取出一片药材递给他,“味甘,性温,补血活血。”
阿水接过,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指腹,触感微凉。
他低头嗅了嗅,挑眉:“闻着倒有些甜香。”
江疏月轻笑:“你若嚼一口,便知苦了。”
阿水当真咬了一角,眉头瞬间拧紧:“苦的。”
江疏月忍俊不禁,又取出一味:“这是甘草,甜润生津,可解百毒。”
阿水学得极快,不过半日,便将药柜里的几十味常用药材记了个七七八八。
江疏月讶异于他的悟性,及过目不忘的特质,忍不住道:“阿水倒是个学医的好苗子。”
他笑道:“姐姐教得好,不若一个好先生。”
他脸上无伤,俊美的容貌让人侧目,兼之笑意融融,竟让人有一种谪仙之感。
江疏月怔怔地看着他,忽然觉得,该让他些别的东西了。
她转身去了药柜那里,在最底层那里,轻叩两下,居然拉出一个夹层来。
阿水讶然地看着,他没有想到,普普通通的药柜,还有如此玄机。
江疏月见他眼中满是疑惑,于是解释道:“这夹层乃隐密之所,存放的东西,必定是极隐密的。”
她从里面拿出一个药囊来,用银针戳进去,挑出粒赭石色药丸:“此物名醉仙桃,遇热化烟,三息可迷翻壮汉。”
阿水猛然睁大眼睛,似乎不相信这个世上竟有如此邪恶之物。
江疏月伸出手来,托住阿水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阿水俊美无双的容貌。
四目相对,阿水忽地红了脸,转过头去,打掉她的手。
江疏月轻笑:“阿水别误会,我现在可是在教你自保之法。”
“好看的少年郎君,总会有人生出觊觎之心。看看你这副祸水模样...... ”
江疏月深深叹息一声,鎏金熏球“啪”地扣下,烟雾被锁在琉璃罩中翻滚,“走在朱雀街,怕是会被人抢去做压寨相公。”
“姐姐少胡说。”阿水的脸更红了。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江疏月不认为然,又从药柜夹层里拿出本小册子来,交到他手上:“阿水,我现在可不是在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这本册子你拿回去好好研读。我们不求害人,但求不被人害,这是原则,也是底线。”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