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行船回平州的第三天,江氏茶行便来了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满天彩色云霞的傍晚,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停在门口处,然后从马车上下来两个风尘仆仆的人,犹如进入无人之境,直直就闯进了江氏茶行,家丁拦都拦不住。
后来家丁们才知道,他们要拦的人,居然是原江氏茶行的当家人之一,江陈氏及她的女儿,堂小姐江丽娘。
江氏茶行百年基业,到了她们这一代,只有两房。大房为江涛,二房为江湛。江涛娶妻陈氏,所出仅一女江丽娘。二房江湛,娶妻柳氏,也是仅出一女江疏月。
两兄弟皆早亡,留下两房孤女寡母。
自江涛亡故后,陈氏无心经营茶行,其女嫁入京城,陈氏便也跟了去,把所有的股份都换了银子,在京城买了房子,彻底退出了江氏茶行。
好几年不通音信,突然之间就回来了,难怪茶行里的家丁都不认得她们二人。
家宴上,柳氏热情招呼着江陈氏母女。
江丽娘神情倦倦,却在看到江疏月身边站着的人儿的时候,两眼放出光来。
阿水立于江疏月身边,一身玄色暗云纹锦袍,玉冠束发,身姿挺拔如松,静立于江疏月身侧。
他面容俊朗,眉宇间英气内敛,只是那双深遂的眼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与倦怠。
江丽娘敏锐地从他身上嗅到了一丝,清贵。
很奇怪,也很突兀,这看似个病怏子的人儿,怎会有这般气度呢?
但是,江丽娘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的眼睛,阅人无数,绝不会看错。
回廊尽头,江丽娘倚着栏杆,剥着瓜子,眼波流转,望向前方冉冉而去的背影。
他还是太瘦了,月牙白长袍套在他的身边,宽大的袖摆无风自鼓。
虽瘦骨嶙峋,却有一副铮铮傲骨。
越是忤逆她的意思,跟她对着干的人,她越有兴趣。
江丽娘朱/唇一启,吐出一堆的瓜子壳:“妙珠,你说,如果这少年是我的夫郎,那又是怎么一番光景呢?”
她这是语出惊人,不死不休,但那头妙珠只淡淡看了她这个主子一眼,脸上没有任何反应。
自家小姐经常犯这样的花痴,她早已经习以为常。
江丽娘是孀妇,但这爱慕美男子的癖好,却一点也没变。
当初执意要嫁给京城那个败落的宁国公府的三公子,就是图人家郎君俊俏。
她是商贾之女,百业末流,出身本就被人瞧不起。偏偏她又生得貌美如花,偏偏又懂得些诳人的手段,这一来二去,宁国公府的三公子便上了钩。
宁国公府三公子为庶出,在府里头没有什么地位,处处受制肘受排挤,府里也不大管。于是,江丽娘很顺利就嫁入了宁国公府。
江丽娘本以为,嫁进去便可一世享福,衣食无忧。不曾想,成婚当夜,她心中完美的夫郎就缷下伪装,露出真实面目。
屋里头一大堆姨娘偏房,居然也满足不了他。
江丽娘被他夜夜折磨得痛苦不堪,好好的一朵含苞欲放的花硬是被折腾成了残花败柳。
幸好上天有报应,纵/欲过度的后果,使得那三公子在短短一年之后就蹬了腿。
丈夫一死,苛刻的婆母便将江丽娘驱赶出府。
江丽娘反倒觉得自己解脱了,她不惧怕未来,她有上天赐与的如此娇好的容貌,有如此深沉的手段,还愁找不到好的夫郎?
她本是看不上阿水的。
如此单薄的肩背,如此孱弱的身板,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好像一碰就会碎掉一般。
除了他的那张脸。
他的那张脸委实生得好看。
不要说平州,就是京城里,排名前十的美男子加起来,都不及他十分之一。
苍白的唇,深陷的眼窝,消瘦的双颊,无一遗漏的病态,更衬得他美得惊动魄,却又透出一种令人怜悯的脆弱感。
她要拿下他,这是她一向的征服欲,也是她的使命。
背后那个人将她们母女从京城顺天府的大牢里捞了来,替她们母女洗脱盗窃宁国公府财帛的罪名,银子可不是白使的。
背后那个人说,事成之后会许她许多好处,足够她此生衣食无虞。但是,她想要得再多些,那便是眼前这位病弱的俊俏郎君。
“堂/妹。”江丽娘不知何时站在药架旁,新裁的杏红襦裙衬得肤如凝脂,“阿水喝过药了吗,他畏苦,我给他端些糖水来。”
她手中托盘盛着碗冰糖燕窝,炖得晶莹剔透。
江疏月盯着她裙上繁复的缠枝纹。这料子足够寻常百姓半年嚼用。
正要开口,里间传来阿水的咳嗽声,江丽娘眼睛一亮,扭着腰/肢就往里走。
“阿水自己来。”门缝里传出阿水冷冽的声音,“不劳堂姐。”
片刻后,江丽娘红着眼睛冲出,燕窝原封不动。
江疏月低头碾药,嘴角不自觉翘/起。
直到傍晚去送药时,她才发现那碗燕窝摆在阿水案头,底下压着张字笺:“表妹手艺,望君品尝。”
“怎么不喝?”江疏月故意问道,“堂姐特地炖了两个时辰。”
阿水正在练字,闻言笔锋一顿,沉声道:“我不吃其他人煮的东西,我只喝姐姐亲手做的。”
江疏月好奇极了。
“这碗燕窝能看出来是谁做的么?”她看了又看,“字条不是写了是我做的么?”
阿水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誉字。
“此地无银,我就知道不是你做的。”
“阿水,你的嘴何时变得如此刁钻了?”
江疏月笑话他。
本就是一句玩笑话,阿水却忽然正经起来,狠狠地瞪她一眼,侧过身去,不理她了。
江疏月:“?”
这是什么情况?
她可没得罪他呀。
“堂/妹!”
堂姐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娇滴滴的。
江疏月正要说什么,堂姐江丽娘已经不请自入。
她今日穿得桃红柳绿的,一袭桃红襦裙艳/丽夺目,发间金步摇随着步伐叮当作响。
“哟,阿水今日气色好多了。”
江疏月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
这位堂表姐作风未免也大胆了些。
她的这位堂姐素来开放得紧,虽是孀妇,但是这最爱拈花惹草的性子,可是一点都没变。
自打在家宴上见过阿水之后,她的这位堂表姐就三天两头往阿水居住的东屋跑,昨儿被撵走了,今天还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看上阿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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